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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就算有缘，那也是孽缘。
我这般想着又打量了一下摩诃孽，忽然道：“大师若真想渡我入佛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我朝他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我六根不净，大师又如此仪表堂堂，我怕和大师相处久了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不好了。”
“哈。”摩诃孽听着我相当于调戏的话语毫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思考的表情沉吟道，“不过一具皮囊罢了，也不是不可以。”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你清醒一点啊摩诃孽，你还记得你是个和尚吗！
摩诃孽却只是看着我微笑，仿佛说出那句惊世骇俗之语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看着他的眼睛，我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罢了，我可不喜欢和疯子打交道。
想到这里，我不再和他多言，转身就走。
摩诃孽没有阻拦。
“魔罗降世，无人可阻。”他在我身后缓缓说道，“姑娘既非局中人，便勿要插手局中事。”
我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你知道我是谁？”
“孽虽不知姑娘身份，但隐约能感觉到一二。”他轻叹一声，声音里竟莫名带了丝慈悲的味道，“万事皆空,因果不空,万般不去,唯业随身。”
“大师这话说得晚了。”我笑了笑，“既染红尘，何惧因果？”
我从不怕因果缠身，我反倒担心这因果缠不住我。
……
日头正烈，堪称刺眼的阳光将大地晒得滚烫，路边贩卖各种物品的小贩大多被晒得汗流浃背，酒楼茶肆里更是坐满了纳凉的人。
我穿过热闹的街道，站在街口陷入了沉默。
按道理来说，我想找一个人并不难，只要那个人还行走在苦境的土地上，土地就会将对方的行踪反馈告知与我。
可当我搜寻静涛君的下落时，土地却反馈给了我数条不同的路线，显然有人帮他混淆了气息，避免有人找到他对他不利。
如此看来，静涛君应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可能会吃点苦头。
这样也好，他运筹帷幄惯了，也该吃点苦头长长记性，省得哪天玩过火，真把自己给折进去。
就在此时，冥冥之中传来一股预警，我若有所觉的抬头朝西南方望去，只觉一股庞大可怖的气息正朝我气势汹汹而来。
目标是我？我有些奇怪，不记得自己惹到过谁。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化光离开了此地，不然我和那人若是动起手来，此地的百姓绝无可能幸免。
然而当我来到人烟稀少之处后，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为何要担忧人类的死活？
生命并无高低之分，因此人类在我眼中，向来与花草树木并无不同，所以他们的生死自然从不在我眼中，就如同人类也不会为无意踩死的蚂蚁感到愧疚和不安一样。
可是现在，我竟对人类产生了类似于怜悯的情绪，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竟受人类的影响这么深了吗？
这种感觉倒是新奇，我并不觉得排斥。
那股气息越来越近，眨眼间就来到我的面前，然后化作了一名高大冷峻的男子。他身覆黑鳞战甲，五官英俊而冷漠，看着我的眼神如霜如雪，自带一股骇人的压迫。
“混沌起始，非无非有。虚实终末，靡常归空。”他负手而立，睨着我的眼神带着一丝兴味与杀意，“婪音，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眨了眨眼睛，神色如常道：“刚出狱就这么急着找我，原来你这么想我啊，虚无。”问奈何，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当然。”虚无微微笑着，五指弯曲，掌间一股可怕的力量若隐若现，“自从上次一别，我可是无时无刻都不在想你。”
“毕竟……你可是第一个敢如此渎神的人。”
“你说清楚，我怎么你了？”我震惊道，“你别说得这么让人误会好不好？虽然你长得不丑，但狱婪可比你好看多了，我真要渎神那也是选他啊。”
“油腔滑调并不能改变你的结局。”虚无不再废话，“万罪噬鸿蒙！”
混沌法则沟通天地之力，力量于他掌心急速汇聚，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对我拍了过来。被他力量波及到的地方都无一幸免，不管是树木还是山壁，都尽数化作了齑粉。
起掌便是极招，可见他有多恨我。
可惜就算是神，对上我也得碰壁。
我抬手接下他这一掌，掌心相贴一瞬，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响彻在我们身畔，随即更是以我们为中心快速朝着四面八方轰鸣而去。
轰轰轰轰——
地崩山摧，山崩地裂。
不过一掌之功，我们方圆百里之内几乎被夷为了平地。
虚无冷笑一声后提掌再攻，我余光扫视过宛如末日的四周，不由黑了脸色。
感觉到有人被我们打斗惊动而急速赶来，我冷着脸侧身避过虚无这一掌，然后于虚空一握，抽出了一把藤蔓缠身的碧玉之剑。
这是我当年无聊炼制的武器，也是一把只有我才能使用的可以破界的钥匙。
我挥袖拍散了虚无的掌劲，横剑一划，划出了一条黝黑的通道。
“虚无，我们换个地方打。”我踏进通道，回头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轻声细语地说道，“再打坏我的花花草草，我就杀了你。”
虚无嗤笑一声，紧跟在我身后。
通道在我们进去之后瞬间关闭，只剩下满地疮痍，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可怕的战斗。
黝黑的通道很长，但对于我和虚无来说不过眨眼就穿过了通道，眼前一亮，我们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虚无眯了眯眼睛，然后骤然转身，与悄无声息出现的另一人遥遥对峙。
那人身披黑色斗篷，手持巨镰，宽大的兜帽露出他苍白消瘦的下半张脸，形状优美的薄唇只有一丝淡淡的血色，身上的气息阴暗而恐怖。
“死神。”虚无缓缓念出对方的名字，“看来这里是无间地狱了……既然你已现身，八岐呢？”
“他叙旧去了。”死神低低笑了一声，“倒是你，虚无，你让我们等得太久了。”他勾起嘴角，“区区一个混沌之扉，竟也需要你耗费这么长的时间吗？”
听出对方的嘲讽之意，虚无微微沉了脸色，却终究没有动作。
“不过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他冷冷说道，“现在已经解决了，魔闇代表，我势在必得。”
“是吗。”死神不置可否。
他挥手化出一座棋盘：“八岐不知道何时才回来，我们不如对弈一局？”
虚无定定看他一眼，颔首入座：“好。”
而另一边，我和狱婪可就不像虚无和死神那般平静了。
无间地狱是一片异常死寂的空间，昏暗的光线来自于其它空间的投射，隐隐约约能看到各种嶙峋怪石的影子。
“婪音，你可真让我惊喜。”此刻狱婪搂住我的腰将我压在他的胸前，暗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仿佛见到了心仪猎物的野兽，毫不在意此刻横在他喉间的碧玉长剑。
我此刻只想叹气。
虽然来到无间地狱是我有意为之，但我本意不过是先将虚无丢进来，见到狱婪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毕竟无间地狱作为苦境之内一个独立存在的异空间，里面的空间层层叠叠，似小还大，若非特意寻找，直接碰上狱婪的几率本该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谁知道我竟然能倒霉到这个地步，一出来就直接撞上了狱婪和死神。
当时狱婪的反应极快，抓着我就瞬移到了另一个小空间，也不知道虚无会不会和死神打起来。
狱婪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缓缓握住我的剑刃。本该防御极强的神躯被剑刃划出了一道口子，邪气和血液顺着他的掌心流了下来，但他丝毫不以为意。
“婪音，你究竟是谁？”他低着头看我，像是重新认识了我一般，冷冽的兽瞳中是纯然的好奇与兴致盎然。
我看了一眼他的手，收回长剑，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结束了这个暧昧的姿势：“你觉得我是谁？”
“你是不弱于我的存在，不该如此籍籍无名。”狱婪看了看自己被划破的掌心，伤口已经愈合，但那股力量却仍旧清晰。
“这股力量……”他微微沉吟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和这种级别的家伙说话就是省力，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真是有趣。”狱婪看着我道，“婪音，没想到最大的变数竟然会是你。”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了？”他一直在观察着我的表情，此刻嘴角的笑意分外奇异，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结果。
“你……”我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顺从心底的声音，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狱婪微微一顿，低头看着我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仿佛在无声说着什么。
“不愧是八岐邪神。”我忽然微笑起来，手指顺着他精致的面孔一路向下，在喉结处微微停顿后最终停留在了他心脏的位置，“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原本属于“婪音”却被我剥离封印的情感已经出现了一道裂口，“人”的感情正缓缓和我融合在一起。
“婪音，何不遵从本心呢？”他说，“有私心并非坏事。”
说这话的时候，于人类各种负面情绪之中诞生的神灵看着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暗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动，越发衬得那张面孔俊美不似凡人。
他是八岐邪神，是空洞，是不满足，是欲望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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