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祖宗在线灭妖

　　和欢呼雀跃的束宁不同，柳处安上了船之后，神情就不大对了，紧紧攥着船杆。

　　她好怕，怕这船颠簸起来。

　　这条湖的尽头是哪里，处安也没去了解过，谁会去了解一条湖的起始和末端呢，她只觉得它渺渺无边，不过却是附近的小姑娘常来的地方，自家打造的船荡在湖泊上，再雇一个船夫，那就是这炎炎烈日里唯一的消遣方式了。

　　撑顶的布帘被湖风扬起，处安被它闪了眼睛，伸手去挡着，这一动作幅度过大，胸前的那本书掉入了湖中，她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弯腰俯身去接，指腹与那老旧的书页相碰。

　　那一声水波荡开，涟漪一圈圈泛起，她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那泛黄的书册就这样沉入湖中，这湖是深的，所以每艘船必须配备一位船夫。

　　当时为什么没有呢？她不知道，也许是船夫身体有恙，但那些小姐妹却不依不饶的，说着这是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以为会划桨就是船夫了，各个富家贵女顶天的胆子去上船吆喝，兴头上大家都不再顾忌了，毕竟也从来没见这湖起什么风波过。

　　为什么护安落水之后没人去救她呢？她也不知道。

　　腰上的力道一紧，是束宁哭泣的声音：“娘！娘你干什么啊！”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俯身半挂在床杆上，束宁站在一旁把她牢牢固定在船杆一侧，连段应白都扯着她的手，双眼惊慌的看着她，可她刚刚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什么都没有听见。

　　脚尖都是垫着的，她离湖面不过一丈距离，那湖中倒影着她的脸，连鬓间的碎发都看的一清二楚。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却无法做到正常的吸气，断断续续的，她忍不住舔了下嘴唇，那湖中的人唇色都发白，额间都沁汗了。

　　一艘船上就四个人，船夫连忙把停下，想要过来，却怕所有人都站在一侧，导致船翻了。耳旁听见船夫放杆的匆忙脚步声，柳处安斥了他一声：“别过来！”

　　这艘摇摇晃晃的小船就这样倾向了处安这一边，处安绷直脚尖，贴着船底，“段老板，你再用力拉扯些。”听见这话，同样也被吓到的段应白更是尽了全力，往外拉扯着。

　　束宁也环着她的腰，往后退去，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自己也是一滑，磕倒在船底，处安身体又是往外滑落一丈，她已经贴近了湖面，她看着湖面上头戴簪钗的自己，一时间有些认不出来了，她鲜少照镜子，也鲜少自己挑选过衣服，从来都是身边的仆人准备的，而仆人也是依照着处安最开始的喜好的。

　　我原来长这个样子吗，护安真的和我长的一模一样，我是喜欢这个颜色的吗？一瞬间许许多多的疑问都浮现在了脑海中，她却一个都不知道答案，脑中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传记“哐”的落水声，那溅起的水花都砸在她的脸上，那圈圈涟漪不只是荡在了湖面上，也荡在了她的脑海中。

　　恐慌就快要从束宁眼底溢出来，她不顾磕倒的伤痕，扑上前去，拉住了处安的一只脚，段应白咬牙一拉，两人一起用力，这才把处安从湖面上拉回来。

　　束宁哇的一声就扑到处安怀中哭，处安自己也是惊恐不已，段应白看了看那清澈的湖，再看着她们两人，一个嚎啕大哭，一个双眼无焦点。

　　哪里出错了？

　　段应白贴身放着的那片幻鳞裂出了一条小缝，圆滑的边缘隐隐出现了锯齿状。

　　他现在有些慌张，好好一个人怎么不过一眨眼就往湖里探去，如果真的是妖，也演技也太拙劣了。

　　他有些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话。

　　“护安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打捞起来吗？”

　　柳处安眼中似乎没了神采：“没有，湖太深了，没人肯下去捞，毕竟，从来没人在这风平浪静的湖面上出过事。”她舔了舔唇，从来没有，怎么就是护安呢。

　　束宁哭的一喘一喘的，才平复下来，就被处安紧搂在怀里，她越搂越紧，束宁也吓怕了，一句话不敢说。

　　段应白左右手相互拧着，皱着眉头，现在的湖面上还是波光万倾，天色也正好，船夫放下了心，不再往湖中心靠，在段应白的吩咐下，逐渐驶向河岸。

　　船夫也冷汗淋漓，真要出了事情，他也难逃责任啊。还好还好，老天保佑，行船平安。

　　也许是故地重游，天下的湖都汇聚一个源头，她就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有很多的委屈，很多难过，但因为是柳处安，她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她松开了束宁，“娘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小姨的事情。”

　　束宁摇头，不过一会又点点，“你虽然没说过，但大家知道的，我也知道。”

　　“嗯？”处安手往胸口摸去，那本传记仍在，她皱了眉头，她明明看见了它掉下去了。

　　束宁偷看了处安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揭开这伤疤，“我知道小姨是游湖时溺水了，当时娘亲在岸边，立马就下水去救……却没能救上来。”

　　柳处安目光长久地凝在束宁脸上，“那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她目光一换，看着段应白：“段老板呢？这么几次的合作，可是把我的人生都琢磨透了？”

　　段应白内心愧疚，沉声也说道：“我还知道，你们两长的很像。”处安偏过头，“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束宁，娘欠他们的太多了，这一辈，娘都是淌在别人的命里活下来的，我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同龄人都上学堂了，我还在床上一碗又一碗的灌着补药，衣服一厚就发烧，冷风一吹就着凉，反反复复，全家上下请了各种名医，都拿我没辙。反倒是我妹妹，她活蹦乱跳，她性格开朗，她灿烂的就像一朵小太阳，看着她在外面逗猫遛狗，而我却在房间里烧的眼睛都睁不开，他们甚至希望我也可以和她一样，爬树下水，调皮捣蛋，气得他们吃不下饭都好，家里不是养不起两个调皮蛋。后来，他们去寺里求神拜佛，给我和妹妹取了名字。”处安闭上了眼。

　　哪怕是刚刚的狼狈让她鬓发散落，她也毫不介意，碎发在空气里贴着脸颊飞动，碎金的光芒像星星一样萦绕在她身旁。“他们希望我一世平安，希望那个调皮的妹妹能把体格分我一点，保护着我这个病弱的姐姐。”

　　她睁开眼睛，太阳光在她眼球里蒙上了一层美丽的琥珀色，“该说巧合还是说是人如其名？我的身体逐渐好起来了，而护安她，命却差了下去，小小年纪被拐走，后来又被打断了腿，连她被找回来那天，我都没有去第一眼见她，去安慰她。”

　　束宁听了这段剖白，难受的喊了一声：“娘亲……”

　　处安把那本传记拿出来，她只能从这细枝末节的地方去寻找他的存在，唯有这些能让她脱离那些悲伤又沉重的心情。

　　束宁也靠了过来，“娘，就给我看一眼嘛。”熬不过她的撒娇，处安点了点她的额头，“这就是他随便写写的，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为什么还随身带着啊。”束宁不服的反驳着，处安被怼的无话可说，终于被她抢了过去。

　　从书页里飘落一页纸，这回处安总算是接稳了它，那薄薄的一页纸，写满了字，她匆匆看了一眼，就藏了起来。

　　束宁指着一个小小的人物，“这是我吧！是我吧！”处安看着那粗糙的人物画像，小小的一个圆球点了几笔眼睛鼻子和嘴，丑成这样的画也能让她开心成这样吗。

　　“啊！嘻嘻嘻。”处安被她一双眼睛上下扫视着，觉得怪不自在的，束宁看眼书又看眼她，不知不觉中脸颊上就飞上了两团红晕。“够了，再闹我，我就收回来了！”

　　束宁这才收敛了一些。

　　段应白背手站在船头，看着还有一段距离的河岸，忍不住和那个船夫套着话，“老伯你行船多久了？”

　　那个老伯特别骄傲的昂起胸膛，“七年啊！”

　　“这湖真的只发生过一次事故吗？”听见段应白这样问，老伯有些难以回答，指了指后面的那个女人，“我知道，她就是柳处安对吧。”

　　得到了段应白随意的点头确认后，老伯就和她聊了起来，她们在船尾，他们在船头，湖面上风很大，这使得老伯的一番话都没传到后面去。

　　“这湖一直都风平浪静的，唉，我还记得柳大小姐的英勇举动啊。”这一句话倒是引起了段应白的兴趣，他“嗯？”了一声表示疑惑，人在话题上，一旦有人产生疑惑追问，那这话题就可以成功的延续下去。

　　老伯兴高采烈的和他分享着自己知道的八卦：“那个时候我还是跟着师父的，不能自己行船的，我记得很清楚，二小姐他们那伙人啊，胆子大的很，把船夫赶下来。”

　　“赶下来？他们这么大胆的？”

　　“唉，也不是这么说，我觉得是被赶下来的，否则的话，谁不备着船夫啊。就是那些年轻人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怕。”老伯随口解释着。

　　段应白也不戳破他的假话，继续听着。

　　“二小姐落水后啊，是在岸边的大小姐不管不顾的冲过来，跳下去救人，其他船的船夫也把客人送到了岸边，才下水救人去，不过都晚了一步，最后浮出水面被救的，只有大小姐一人。”

　　“怎么讲？”段应白这句话刚落下，就听见后面束宁的呼喊，“娘亲！”

　　他扭头看去，却见船身猛地一晃，他被那个船夫拉住，才免于落水，“你不是说一直风平浪静吗！”段应白人忍不住质问他。

　　束宁扶稳了固定的船沿，处安却已经不见了。

　　“你娘呢！”段应白在这摇摇晃晃的船身上行走着。束宁一脸的不可置信：“被！被水卷走了！救救她！”段应白咋舌一声，暗骂一句，找错方向了！

　　妖在湖里！

　　之聆看着那湖中颠簸的小船，船顶的布帘抖成了筛糠，整个船身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缺氧了一般蹦跶着，却苦了船中的人。

　　之聆凝神瞧去，那水旋涡从湖底缠绕而上，像是有生命一样，卷了人就沉下去，那不是柳处安吗？

　　瞧瞧那半吊子干的什么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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