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小福宝[八零]

　　一直到晚上，孟恩勇都没来大院，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陈佳慧实在担心，于是去找了一趟孟学冬，发现人没在他那。

　　“妈，咱们去找找吧。”宋伟东刚坐下歇息没多久，他起身边换鞋边说。

　　马翠兰和宋继林在家看着几个孩子，马翠兰见此抱怨着：“这么大人了，出去还让人找，他们娘几个打算住多久？”

　　里屋里的灯亮着，宋继林躺在床上，收音机里放着细腻的歌曲，他翘着腿哼了两句，哼完他说道：“我那个表兄弟的钱啥时候还？前两天他家那口子打电话打到我厂子里，拐弯抹角地说要钱，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老了老了还被催债。”

　　马翠兰呸了一口：“伟东是你儿子，他能欠钱不还。人家催一下，你的面子上就过不去了，这么些年他对你这个爹怎么样，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你最后倒为你这点面子跟这抱怨。”

　　“我怎么了，我这么大把年纪还欠人家那么多钱，我都抬不起头。”宋继林放下腿坐起来，说道。

　　“行了行了，钱马上就还。”马翠兰想张口把卖人参这事说了，但又想宋继林嘴没把门，不靠谱，便作罢。

　　宋继林轻哼一声道：“拿什么还？我看耍嘴皮子还。”

　　马翠兰懒得搭理他。

　　她看着时间，挨个把几个孩子洗完澡，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才回来。

　　孟兰芝脸上带着疲倦，这种疲倦不止是在饭馆操劳一天的累，更有对孟恩勇的无奈和心累。

　　宋伟东和孟兰芝在边上沉默不语，陈佳慧坐在矮凳上眼睛哭的红肿。

　　孟恩勇的腿不知道碰到哪了，膝盖和小腿擦破了皮流了血。他喝的烂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肖丽……要跟我离婚……她就是看我没钱了，她就是看不起我……”

　　“她还想要两个孩子……孩子是我老孟家的……她想都别想……”孟恩勇趴在桌子上，狼狈地说着。

　　孟兰芝手捏着裤腿，松了紧，紧了松，她要起身，宋伟东拉住她的胳膊，冲她摇了摇头。

　　孟恩勇喝醉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这时候孟兰芝即便说再多，也没有用，俩人还可能会吵起来。而且这事是家务事，旁人也没法干预。

　　孟兰芝又坐了回去。

　　“儿啊，你这是什么命啊，怎么倒霉的事全被你碰着了。”陈佳慧在一边哭的伤心，眼泪鼻涕留了不少。

　　她哭着哭着，声音大了起来。

　　宋晓晓趴在玻璃上，对着外面看，见前院的人都撩开帘子，望着他们家门口的动静。她转头看向宋晓军说：“哥哥，他们为什么都在看我们家？”

　　叶梅过来隔着玻璃对宋晓晓打个手势，意思是让她出来。

　　“晓晓别去。”宋晓军到底是懂点事，知道叶梅是来看热闹的。

　　宋晓晓听了宋晓军的话，对叶梅晃了晃手，随后坐在他的腿上一起看着正屋里的动静。

　　“他这些年钱没有挣到，房子没了，媳妇也要没了，这以后他带着孩子可怎么活……”

　　马翠兰瞧着哭天抢地的陈佳慧，脸上挂着冷笑说道：“还不是怪他赌，在外面瞎混。”

　　陈佳慧听后一僵，随即拍着大腿哭诉着：“亲家说得对，是我这大儿子不争气，可他再不争气也是我生的，他过成这样，我是死也合不上眼啊。”

　　本来陈佳慧要是替孟恩勇开脱说好话，马翠兰是有一百句可以把她堵回去。但她偏偏认了下来，做成这般无可奈何，一心为孩子的慈母模样。
　　马翠兰如果再说下去，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半点用处。

　　她瞥了眼醉得趴在桌子上神志不清的孟恩勇，冷哼一声。

　　陈佳慧抓着女儿孟兰芝的手，哀求说：“闺女，你帮帮你大哥吧，你看饭馆的生意这么好，你一定有钱替你哥把赌债还了。放心，妈和你大哥不会让你白给，算你大哥向你借的，等他赚了钱手里头宽裕了，立马把钱还你。”

　　马翠兰拍桌子起来，动静传到了院里，外头看热闹的人此刻立马竖起耳朵来听着，

　　“你凭什么让我们替他还，一万多，你当一两块钱呢，再说我们家还欠着债，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一家人吃喝拉撒的，你当我们容易呢！”马翠兰气不过，她这亲家就会装可怜，眼泪一掉跟金豆子似的，珍贵得紧嘞！

　　宋继林听着也皱起眉头来，他叹口气，说：“亲家呦，不瞒你说，我表兄弟那口子才打电话来催着还债，我们还不知道咋办呢。再说饭馆生意也是这几天才好起来，之前我们都想把它关了。所以说家里别说一万，就连一千也拿不出啊。”

　　这时，马翠兰望向放在床边的布包，脚不自然地挪动了两下。

　　“那怎么办？”陈佳慧喃喃自语，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房子是没有了，媳妇儿也铁定要跑了……”

　　“跑……她敢跑……”孟恩勇嘟囔一句，抬起头又咚地垂了下去。

　　陈佳慧一步一步地往里屋里挪，佝偻着背，看着瞬间苍老了许多。

　　屋里的人没有说话。

　　外头看热闹的人见没动静了，纷纷回了屋。

　　孟兰芝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一直到九点多，孟学冬骑着自行车过来。

　　“姐，辛苦你了。”孟学冬看着疲惫的孟兰芝，没再多说什么，带着孟恩勇走了。

　　孟兰芝看着坐在床边出神的陈佳慧，心里不好受。她擦了擦眼泪，叫宋伟东到里屋，关了屋门，她垂下眼沉默了好久，开口道：“伟东，我……想……”

　　孟兰芝话堵在喉咙里，难以说出口。

　　宋伟东看了她一会，温和地说：“我知道。”

　　宋伟东从口袋里摸出钱来，放在桌子上，“我算了，咱们这段日子赚了五百多，再加上之前给咱妈剩下的一百多，差不多有七百。兰芝，这些钱我都给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孟兰芝看着丈夫因为做饭烫伤的手，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双手握住他的手，声音发颤地说：“伟东，我对不起你，是我拖累你。可……我妈她毕竟生我养我，我不忍心她一大把年纪还要为子女的事操心，小冬才进厂干活没多久，手里拿着是死工资，他以后还要娶媳妇……”

　　“我懂。”宋伟东爱怜地抚着孟兰芝的头发。

　　孟恩勇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乡下，他又不可能一直在孟学冬的宿集体宿舍里住着，租房子吃喝拉撒都得要钱。
　　于是孟兰芝给了陈佳慧五百，让他们计划花，他们自己手里只剩下了两百。
　　至于他欠的债，既然老家的房子抵上了，没办法只能先用房子了。等以后孟恩勇攒够了钱再想办法把房子赎回来。

　　马翠兰见陈佳慧的脸色经过一夜好了许多，心情明显舒畅不少，她便晓得一定是孟兰芝私下给了钱。

　　她气得要找孟兰芝要说法，奈何每次都被宋伟东挡了回去，再加上俩人每天都在饭馆待着很晚回家，她也没有空当单独找孟兰芝。

　　所以马翠兰只能独自生闷气，更加把卖人参的钱藏的紧紧的，交代宋晓晓谁都不能说，还看着她不让她去饭馆。

　　宋晓晓在家待了两天，实在憋不住，这天上午趁着马翠兰擦桌子想溜去饭馆。

　　“去哪？”马翠兰擦着桌子见宋晓晓踮着脚往外溜，问道。

　　宋晓晓背一僵，缓缓地转过身，说：“奶奶，我想去饭馆找爸爸妈妈。”

　　“不许去。”

　　“奶奶，我就去一小会会。”宋晓晓大拇指抵在小指上，比了个一点点，然后撒开腿往外跑。

　　“嘿……”

　　宋晓晓使了浑身的力气，拼命地跑，就怕马翠兰把她提回来。

　　“呼呼呼……”宋晓晓扶着一棵树喘着气，从小布包里掏出手帕来擦汗。

　　宋晓晓一门心思地只知道跑，也没注意停在哪，这时她抬起小脖子看，才发现她停在了几家小店门口。

　　这附近只有这几家店，店面比较陈旧，位置也不怎么好，所以人不多。
　　而且宋晓军曾跟她说对面小胡同里有家小赌场，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让她不要进去，路过这就赶紧跑。
　　宋晓晓很听宋晓军的话，每次路过这，小胳膊小腿都会撒开劲地往外跑。

　　于是她攥紧小拳头，提起气准备接着跑时，就听对面的胡同传来脚踹铁皮的声音。

　　几个大男人提着一个人把他往外推，还踹了他好几脚，嘴里骂骂咧咧道：“输光了还在这赖，没钱就快滚。”

　　那人趴在地上呻.吟着，断断续续地说：“谁说我……没钱，你们就是狗眼……看人低。”

　　宋晓晓听到声音，呆住了，她躲在树后，挪着小身子，趴在墙边往里看。

　　只见孟恩勇踉跄地扶着墙站起来，拍着铁门，使劲地往里喊：“开门，让我进去，我还有……钱，我要赢钱把媳妇和房子赢回来……”

　　他喊了一会，铁门被打了开，一个男人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骂了两句，随后关上了门。

　　宋晓晓见孟恩勇晃晃悠悠地外走，眼睛混沌不清，看着要打人的模样，吓得倒退两步。
　　她甩起胳膊，一溜烟地赶紧往饭馆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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