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小福宝[八零]

　　“晓军，晓晓来接你了。”李泰民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见槐树下站着几个接孩子放学的老人之中，有个圆脸大眼的短头发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石阶上，小短腿晃悠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塑料泡沫里用厚被子捂着的冰棍，下意识地吞咽几口。卖冰棍的大爷看小姑娘的模样觉得有意思，从被子底下拿出根冰棍，在她面前晃了晃，逗她道：“小丫头想吃冰棍？”

　　宋晓晓点点头，又摇头，小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故意把视线移开，眼睛虽是盯着被老人牵着的小男孩，但总偷偷地往冰棍那瞄。

　　“晓晓。”

　　“哥哥，哥哥。”宋晓晓兴奋地喊着，艰难地挪动小屁股，要蹦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小肉肉一颤一颤，小圆脸皱着像包子，但上来没感觉，此刻要下来，她忽然觉得台阶好高。

　　于是她两只小胖手扒着台阶的缝，下半身子悬着，小短腿乱踢踏着要够地。

　　大爷在旁边看的直乐，几个老人也笑的合不拢嘴。

　　大爷看了会，还是过去把她抱了下来。

　　他弯下腰，指着宋晓军，“让你哥哥给你买冰棍吃。”

　　“哼，我不要。”宋晓晓跑着到宋晓军身边，见到旁边几个男孩，乖乖地叫了人。

　　这几个男孩要不就跟他们住一个大院，要不就是邻居。几个孩子在一个学校，也经常在一起玩。

　　李泰民捅了捅宋晓军的胳膊，下巴往卖冰棍那抬抬，说：“你妹妹馋冰棍，给她买个吃。”

　　刘海军起哄着：“就是啊，给她买个呗。你家不是有钱吗？饭馆都开了，我妈说现在私人饭馆都没几个人开，你家独一份，能赚不少钱。”

　　“就是，我爸说改革开放后，就你们家最猛，别人都不敢做生意，也没钱做生意，你们家就敢。”

　　“这点钱对你们家来说肯定小意思。”周平想起宋晓军用的铁皮铅笔盒，心里又妒又羡，铁皮铅笔盒在商店里要一块钱呢，他们用的还都是家里用布缝的笔袋子。

　　几个男孩在心里就认定了宋家是万元户，再加上平常父母挂在嘴边说，更加肯定宋晓军家有钱。

　　他们往拉冰棍的小车那看了好几眼，各有琢磨的心思。男孩嘴硬好面子，往日家里给个几分钱买冰棍都舍不得，这会子多少想万元户家的宋晓军能给他们买个尝尝，所以使劲撺掇着宋晓军给宋晓晓买。

　　宋晓军的口袋只有五分钱，还是早上孟兰芝给他买铅笔的钱。

　　宋家的小饭馆开的还不到一年，当初也是东拼西凑借钱开的，至今还欠有不少外债。宋家人口多，除了他们一家五口，还有宋晓晓的爷爷奶奶。七口人在一起吃住，光是这些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再加上小饭馆的生意一般，其实根本没挣多少钱。

　　孟兰芝勤俭，家里能省的省，宋晓晓和宋晓军有时想买些小东西吃，她虽然给，但次数不多。所以像冰棍这些他们也很少吃。而宋晓军的一些好的文具，都是舅舅孟学冬给从文具厂给他带的。孟学冬喜欢宋家的三个孩子，每回厂里送文具或是发别的福利，都会给三个孩子送。

　　久而久之，几个孩子见他们用的好，穿的好，都以为是宋家的饭馆生意好，赚了很多钱。即便宋晓军和宋晓晓解释了很多次，这是孟学冬给他们带的，他们依然不信，还回去和父母说。由此街坊四邻更加眼热。

　　“哥哥给晓晓买。”宋晓军攥着五分钱买了一个糖水冰棍，正好还剩下三分钱，能买个不带橡皮头的铅笔。

　　地砖晒得发烫，阴凉地有小孩在玩跳房子，布鞋在地上“嚓嚓”地响。

　　宋晓晓走在路上，边吃冰棍边看，想等回去以后跟院里的大妮他们一起玩。

　　蝉鸣声此起彼伏，几人没走一会，脸上脖子已经全都是汗了。刘海军和周平见宋晓晓嗦着冰棍，吃的津津有味，他们光是看着就觉得舒坦，俩人觑了眼宋晓军，想着真是扣，买就买一个冰棍。

　　刘海军拎了拎短袖的领口，灌进脖子里的风都是热的，他受不了了，对几个人说：“咱们去河里游泳吧，这天游泳多爽。”

　　夏天热的的时候几个孩子经常打着赤膊在河里游泳，沁凉的水浇在身上，可比吃冰西瓜还爽。

　　只不过他们游泳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前年有孩子在西河那边游泳淹死了，家长们听了心惊胆战，回来一遍倒着一遍说，不能去河里游泳。

　　刘海军和周平听了后可不管，依然瞒着家长拉着附近几个大孩子偷偷去游泳。

　　宋晓军去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被他们硬拉着去，所以意愿不大，一直没吭声。

　　“晓军，你去不去？”周平问道。

　　宋晓军拉着宋晓晓的手，摇了摇头，道：“我不去了，我带晓晓回家。”

　　“那我也不去了。”李泰民也不太想去，他想回去吃西瓜凉快凉快，在外面大太阳下太晒。

　　刘海军嘴一撇，招呼着剩下的人，道：“你们不去，我们去，两个胆小鬼。”

　　刘海军平日就喜欢装老大，吆五喝六地，做什么都喜欢别人跟着他。

　　李泰民有火，冲他喊了一声：“你说谁呢？干什么都要别人跟着你去，你三岁大吗？”

　　夏天天躁，几个男孩又正是一言不合打架的年纪，李泰民这句话一说出口，刘海军气就上来了，攥着拳头冲到他跟前，狠着脸说：“就说你，你成天就跟着宋晓军，他是个软蛋，你就是个软泥巴，贴在软蛋上掉都掉不下来，你俩就是乌龟看青天――缩头缩脑。”

　　李泰民骂了一句，提着刘海军的领子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俩就是乌龟……啊……”

　　刘海军话还没说完，宋晓军就挥着拳头揍了他一拳。

　　有人动手，剩下的人也纷纷加入，你一拳我一脚，撕打的场面很混乱。

　　宋晓晓害怕地站在原地，哭喊着，不知谁不小心撞到了她，小身子撞倒在路边，顺着路基掉进了下面的麦田。

　　麦子的茎干对于孩子幼嫩的皮肉太过锋利，它划破了宋晓晓的手臂和手心，血顺着她的藕臂滴在麦田上，一滴一滴地，看着触目惊心。

　　宋晓晓的鞋踩进了泥坑里，她手撑着地，上半身刚爬起就又跌了回来，来回几次，小身子依然不稳。

　　她看向四周，见到不远处的泥土里有亮亮的东西。

　　宋晓晓扒拉着，把东西捞过来。只见上面覆满了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摸着硬硬的，有点像石板。她把东西插在地里，抓着那东西的把儿站了起来。

　　到了路上，她把东西抱着，见他们还在打架，于是撒开腿往家跑。

　　―

　　院子里。

　　崔瑛坐在大盆边搓衣服，旁边站着提早从食品厂下班的刘勇，他手里拿着一罐猪肉罐头，乐呵呵地说：“今天厂长大方，送了两罐肉罐头，还有几瓶汽水，国外货，晚上你们娘俩尝尝。”

　　崔瑛四处看，好在院子里没人，她在围布上擦擦手，起身瞪了他一眼，把东西拿过来，“显摆个啥，到时候人来了，看你这东西怎么拿，还不赶快放起来。”

　　刘勇正要说话，这时就见一个脏兮兮的孩子从外面跑进来，定睛一看是宋家的女娃娃宋晓晓。

　　崔瑛连忙把罐头放在后面的花坛上，又拽着刘勇把东西堵上。

　　宋晓晓的脸脏乎乎地，这一道泥那一道泥，衣服和裤子也脏的不成样子，手臂还挂着血。

　　崔瑛和刘勇对视一眼，觉得不对劲，不知为何俩人此刻立马想到自己家的那个兔崽子。

　　“叔叔婶婶，他们在放学路上打架。”

　　说完，宋晓晓跑回自己家，见奶奶马翠兰坐在凳子上抱着弟弟宋晓飞哄着，正在给他喂糖水鸡蛋。

　　马翠兰没想到宋晓晓会这么快回来，每天她出去接宋晓军，她都会趁着这功夫给宋晓飞煮糖水鸡蛋吃，这次她没想到被宋晓晓碰上了。

　　她搁下碗，见宋晓晓的脸和身上脏的不成样子，皱着眉，语气沉了下来：“你这又是干什么去了，身上脏的跟泥鳅似的。”

　　宋晓晓先是盯着糖水鸡蛋看了好一会，有些难过，有好几次她都发现了奶奶爷爷会趁她出去的时候给弟弟和哥哥煮糖水鸡蛋吃，她却没有，而只有孟兰芝煮的时候她才能吃上。

　　宋晓晓低着头，见马翠兰不高兴，小声说：“哥哥和海军哥哥他们在打架，晓晓被推倒了才这样……”

　　“打架？”宋继林腾地从床上起来，关了收音机下床。

　　马翠兰也抱着宋晓飞着急地起来。

　　“他们在哪打架？”

　　“断坡那边。”

　　俩人听后抱着宋晓飞风风火火地往外赶。

　　宋晓晓坐在矮凳上，对着自己的手臂呼呼，小声说：“乖，晓晓对着手臂呼呼后就不疼了。”

　　吹完后，她起身跑到外面，从墙根处拿起那块像石板一样的东西，跑到水龙头那踩着石板，开始清洗它。

　　院里没有人。

　　她拿着鞋刷子笨拙地刷上面的泥，刷了好一会，她才见到这东西是个像石头雕刻出来的镜子。只不过镜子不太清楚，乌黑的，看起来又老又旧，上面还有许多奇怪的雕纹。

　　“晓晓好脏呀。”宋晓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软软地说。

　　说完她似乎看到镜子……亮了一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