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上云霄

作者: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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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8 章


      沈以诲和冯志开,他们看着九大队逐渐凋零,直到,原来的旧人,只剩他们二人。
      而其他人,包括他们曾经的教官,我的大哥,都已经一个个,血洒白云。

      如今,九大队除了沈以诲之外的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
      他26岁,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无尽的勇气。

      他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当父亲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有自己,孑然一身。
      甚至,沈以诲连冯志开的遗物,都不知道该给谁。
      他的父亲母亲早已离世,据说,是被日本人杀的,家中,已无在世的近亲。

      记得,那次执行任务回航后,冯志开和沈以诲开玩笑,“如果,有一天,我的遗书真的派上用场了,那你就直接拆开看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人可写了,就写给你。”
      “阵亡抚恤金,你可以直接处置,还记得之前咱们遇到的那群孤儿吗,你把钱直接给那群孩子,或者,买点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其实,现在的形势,物资比钱本身要值钱得多。”

      那时,两个人边喝酒边聊,沈以诲还骂人,不许他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只是,他们都知道,什么时候死,他们真的做不了自己的主。
      生死有命,这是当初他们选择了飞行的那天就知道的。

      如今,曾经的老九大队,只剩沈以诲一个人,还在继续飞着,还有命继续飞。

      看得出来,冯志开的离开,给了沈以诲太大的打击。

      空军陵里,又多了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他多想把这些冷冰冰的名字复活,他们曾经一起训练,一起吃饭。可是,现在,他们就躺在冷冰冰的地下,再也跳不进自己的驾驶舱。

      离开的人,在空军陵相聚了,可是,活着的人,却要背负太多的东西。

      有时候,这群空中的男儿,他们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够收自己的遗书,让自己觉得不是孤身一人。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种幸福。

      更多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惧怕死亡,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他们只是害怕,害怕自己身后无人,害怕自己的遗物无人收,害怕自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来这世间走一遭,不留一丝痕迹。

      有一个人能替自己收一收身后的东西,这已经让他们觉得满足。
      这样的单纯,只让人觉得悲凉。

      有时候,沈以诲会梦到老九大队的人,在梦里,兄弟们还是那么年轻,一个个穿着飞行服,英姿飒爽,他们在一起,开心地笑。
      那些笑容,让沈以诲记了一辈子。

      在梦里,兄弟们告诉他,好好活着,带着九大队最后的希望活着,活着替兄弟们,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悲伤过后,活着的人,得继续飞。

      在沈以诲的来信中,这几天,他待在基地。现在到了雨季,时不时的就是暴雨,起飞条件完全不足,他们只能待着。

      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故乡。
      那时还在杭州,有一次,我无意间对沈以诲说,我要去钱塘江观潮。
      虽然,这种场面,每年都能见到,钱塘江的大潮,我从小看到大,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有时候,重要的不是眼前的风景,而是,陪你看风景的人。
      我只是为我们俩能多呆一会儿找点借口而已。

      那时,本来只是心血来潮,随便一说,没想到,他真的记在了心里。
      趁着休假的时候,沈以诲专门跑过来,兴冲冲地说,“走,我带你出门。”
      旁边的大嫂用一种颇有深意的表情看着我们,似乎在说,都认识多少年了,还这么腻歪。

      然后,我无视了身边的所有眼神,乐颠颠地出门。

      那时,我没有任何忧愁,被所有人保护着。
      那时,战火还没有蔓延,至少,我们还拥有表面看起来的平静。
      那时,杭州,还是一派宁静与祥和。
      那时,我们谁都想不到,不久之后,这里,会被日本人占领,连再一次观潮,都成了一种奢望。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能陪在彼此身边,就是一种享受。
      前方,未见潮影,先闻潮声。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可是,放眼江面,却仍然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渐渐地,响声越来越大,犹如万马奔腾,震耳欲聋。

      远处,雾蒙蒙的江面上,渐渐出现一条白线,如同一条伸展开来的白色缎带,迅速前进,犹如“素练横江”,又像是“漫漫平沙走白虹”。

      当白练向我们走来的时候,它渐渐变成了一堵水墙,像是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在凝聚,这水墙逐渐升高,“欲识潮头高几许,越山横在浪花中”。

      白墙宛如被什么强行推着一般,没一会儿的功夫,涌潮来到眼前,有万马奔腾之势,雷霆万钧之力,波澜壮阔,锐不可当,让人顿感大自然的奇妙和伟大,但与此同时,也能感觉到人的渺小。
      由于东、南两股潮交会后刚好成一直线,潮能集中,潮头特别高,通常为1—2米,有时可达3米以上。
      这就是一线潮的美景,气势磅礴,潮景壮观,让人沉醉。

      其实,观潮是假,在一起才的浪漫,才是真。

      我们特地没敢站在前面,大潮有超乎想象的巨大神力,一个不注意,就不仅仅是沾湿衣服那么简单。
      前面的人被溅起的浪花打得后退,沈以诲赶忙护着我,生怕被拥挤的人潮踩到。

      虽然距离大潮很远,但衣服还是有被浪花溅到,夏天穿得薄,沈以诲不得不脱下自己的衣服,替我披在身上。
      我们相视一笑,这是平静时光中,属于我们的甜蜜。

      明明就是这么普通的事情,仅仅是两个相恋的人一起出门,来一场和大自然的约会。但,现在想来,已几乎不可能实现。

      我们的故乡,已被日寇占领,我们的同胞,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看潮自有看潮的乐趣,但,其实,就算不看潮,听潮也是一种浪漫的遐想。脑海里,可以想象着它的波澜壮阔,也可以想象着它的诗情画意。
      可是,现在,我也只能靠着脑海里的记忆,去拥抱那段还没有战争,耳边充满了欢笑声和读书声的幸福时光。

      那时的天很蓝,那时的我们很快乐,那时的大事,家家户户各有不同,想着年轻一代的学业,想着家族的兴盛,想着浪漫的爱情和未来的幸福生活。

      只是,一场战争,打破了所有的美好。
      人们的愿望,也都成了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两个字,活着。

      在战争面前,活着,活得像个人,也成了一种奢望。

      当重庆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自从淞沪会战失利,南京陷入危机,11月20日迁都重庆,作为战时首都开始,这里,就遭受了连续不断的轰炸。

      1937年11月,日本陆军航空本部规定:“属于破坏要地内包括政治、经济、产业等中枢机关, 并且重要的是直接空袭市民,给国民造成极大恐怖,挫败其意志。”他们把无差别攻击列入军事操典,在这样“政略攻击”的指引下,日本陆、海军航空部队遵照日本天皇和最高本部指令,联合对重庆展开航空进攻作战,对中国重庆市进行了无区别轰炸。

      就这样,在日本发动全面战争后不久,从1938年2月18日开始,重庆遭受连续不断的战略轰炸,陷入了无尽的噩梦。
      这件事情,在历史上,被叫做“重庆大轰炸。”

      1938年10月,日军攻陷武汉后,日军在日本天皇的命令下开始向重庆实施战略轰炸。
      1938年12月底,由陆军对重庆开始实施战略轰炸。
      1939年5月,改以海军实行轰炸。
      1939年5月3日及4日,日机从武汉起飞,对重庆市中心区进行连续轰炸,并且大量使用□□,造成大量伤亡。
      1940年5月,日本大本营发动《101号作战》,由陆、海军同时对中国后方进行轰炸,轰炸重庆的日机一架架飞过来。

      但,达官贵人们有保全自己的方式,飘零无依的,遭受最严重危难的,每天都在生死边缘中苦苦挣扎的,还是最底层的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那个难忘的日子,是1941 年6月5日。
      下午6时左右,雨后初晴。
      一切看起来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市民们有些在吃饭,有些准备饭后乘凉,这样的情景,有些许的惬意。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突然间,一阵尖锐的空袭警报长鸣,这种声音,总是让人心烦意乱。

      按照惯例,听到这样的声音,就意味着日军的飞机快要来临,然后,它们将向地面倾泄无数的弹药。

      人们携带行包,拿了重要的细软,纷纷出门,涌向防空隧道的入口。

      只是,由于袭击来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做有效疏散,防空隧道内,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显得十分拥挤。
      没一会儿的功夫,洞内人数接近饱和,甚至,已经超过了它的承载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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