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罗小黑—小尾巴

　　雀羽从来没有进行过这样的谈话。或者说，如果不是小花妖开口询问，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谈话的走势是可以这样进行下去的。

　　聚灵开始到现在不过百年，身边只有无限和会馆的一种妖精们。
　　无限懒得聊天，会馆的老妖精们都活了几百上千年，早懂得分寸，不会去问别人的私隐，而小妖精们哪怕好奇，一听到无限大人的名字也是一万个崇拜恭敬，更是想不到去八卦什么。
　　反倒是彤炜，因为在结界里出生，跟身边的妖精们没大没小惯了，哪怕听雀羽提到，也不知道这个“大人”和“最强执行者”具体的含义，自然没什么敬畏感。
　　就这么大咧咧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雀羽以为她是不会回答的。
　　对她而言，无限本就是最为特殊的存在，像是自己一直好好珍藏着的小秘密，大多数时候，根本不会想要拿出来分享。
　　但不知是因为对方先分享了自己的过去给人带来的亲密感，还是周围的黑暗给她们带来了安全。总而言之，有那么一会，这个咋呼呼的小鸟妖竟觉这问题没什么不好回答。
　　下意识的，她悄悄瞄了坐在火边的无限一眼。

　　大约是怕两个女生睡觉有什么不方便，无限坐在远离树洞的那侧，距离拉得比只有他们两个时要远。这时候看过去，火光影影绰绰，晃在无限身上脸上，倒显得十分柔和。
　　温柔，强大，安全。
　　同他们初遇时，他给雀羽的感觉一模一样。

　　是的，毫无疑问，无限就是当年帮了雀羽的那个男人。
　　不过是一次偶然的路过，大约是觉得幼鸟无辜，又看出这雏鸟身上带着妖气，他救下了被人类抓捕准备吃掉的雀羽，帮她治好伤势，放归自然。
　　对无限而言，那不过是最普通的一次举手之劳罢了，哪怕朱雀难见，总也不会比龙更稀少。而他到底连龙都见过几次。
　　他以为这只小妖精很快就会回到森林，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因而很快将对方的存在忘在脑后。

　　无限没想到，那幼鸟记挂了他很多年。

　　不比结界里灵气浓郁，外界的灵早从千百年前开始匮乏，哪怕是朱雀化形也要不短的时间。而那之后……

　　“我化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师傅……”说话时候又往外偷偷瞄了一眼，见无限没有一点反应，雀羽便知道这是默许，或者说懒得管，随她们去了。
　　她于是也有了底气。

　　茫茫人海要去寻觅一个只知道长相的人何其艰难，雀羽甚至不知道人类经过这么多年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老了，或者死了？会不会折腾到最后，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境？
　　那时她还不知道会馆的存在，更没有想过其他妖精们是怎么生活的。
　　小鸟妖抱着一腔热血和一定要找到对方的坚定，漫无目的得满世界搜寻。

　　“就是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前辈。”
　　飞行的时候，因为本体羽毛华丽，不少人类会举着些黑乎乎长筒状的东西，试图将她打下来。从小就害怕这些的雀羽每每惊慌失措，挥着长羽将周围引得狂风四起，之后就仓皇逃窜。
　　她那时总被吓得要命，一只鸟躲在巢里哆哆嗦嗦。但想要找一个人类，她总还得去人类的世界。于是缓过来之后，又悄悄飞过去，再被狡猾的人类发现。
　　偷窥，逃命，躲藏，再去偷窥，逃命，躲藏……
　　雀羽那段时间总是重复着这样的日子，然后在又一次逃命的时候，被一位前辈拦在了空中。

　　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来，雀羽总坚定得相信对方是鸟界的某位大能——毕竟那前辈只是伸手一指，便轻易定住了雀羽周围狂躁的风。
　　也定住了当时惊慌失措的小鸟妖。
　　他本以为这狂风的出现是因为鸟妖作祟，这时候也是抱着降妖除魔的心思来的。但在听了雀羽哭哭啼啼的描述后，那前辈还是决定放过了她。
　　不仅如此——

　　“他教了我占卜，周易什么的……”
　　其实是看出朱雀在卜卦上的天生优势，想要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的。哪知道这鸟妖是个不好学的，好容易弄明白怎么找人，转眼便跑了= =

　　“后来我就按着卦象，去找师傅。”
　　只是卦象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哪怕当时知道无限在哪，对方能飞速度又快，等雀羽赶到，往往已没了影子。
　　没办法，小鸟妖只能翻着书，一面卜位置，一面卜未来，将一套五行八卦研究得透透的。
　　她的占卜能力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得到了飞速提升，也很快凭着卜出来的未来无限会在的地方，找到了对方。

　　见到对方的时候，大约是无事可做，无限正坐在一茶馆中，安静品茗。
　　后来雀羽才知道，那时候，无限接了一项任务，抓了几只妖精，又毁了他们的洞府，正等剩下的找上门来。
　　她近乡情怯，想着对方怕是根本不会认识自己，连话都不敢上去说，却不想，无限早发现了这只小妖精的存在，只是见她没什么行动，懒得管罢了。

　　“我跟了师傅好几天，有两次还特意从他面前走过去……”以雀羽的能力，自然早就可以将自己的人形变得同人类无异。只是以为无限喜欢她的羽毛，傻乎乎的小姑娘便将尾羽化为衣服的拖尾，在大街上，晃悠悠同无限擦肩而过。
　　带着点没准对方能通过那羽毛认出自己的期待和雀跃。

　　可无限当然没认出她来。
　　非要说的话，无论是她身上极强的妖气，还是她出现的绝佳的时间点，都比她那条长尾巴显眼多了。
　　小姑娘怀揣着一颗少女心，除了那清隽的男人，眼里便再无它物。就是再给雀羽一万年，她大约都不会想到自己到底在对方眼皮底下暴露了多少，还在为自己不被发现的偷窥能力而窃喜。

　　她跟了对方好多天，渐渐习惯了每天看男人在茶舍安静品茗的样子，也习惯了跟着对方在街上闲逛，时不时买些点心，尝个零食。
　　傻乎乎的小妖精没想过什么未来或是以后，雀羽那时候觉得，能这么远远得每天看着无限，就已经十分幸福了。
　　所以当某个傍晚，无限走到一条小巷子，里面忽然围上来一群严阵以待的妖精时，雀羽想都没想，便冲了过去。

　　单纯的小妖精没想过为什么无限那天要特意往没人的小巷子里走，也没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妖精要围攻一个人类。
　　她什么都没考虑，只想保护对方。
　　她也没考虑对方是不是需要自己的保护……

　　简言之，那天根本没等雀羽跑到无限身边，周围的妖精已经尽数被放倒。小鸟妖前一秒还一脸大义凛然，后一秒便莫名其妙被金属束缚倒在了地上——
　　也不怪无限误会，雀羽一直跟踪他，又在这时候忽然冲出来，看在无限眼里，自然就是一直在悄悄给这群妖精们报信的同伙了。
　　懒得同他们废话，无限抓妖向来是连嘴巴都捆上的。雀羽就这么莫名其妙跟一群妖精们一起被送到了会馆，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

　　巧的是，不知是因为无限同潘靖私交的缘故，还是单纯离得比较近，雀羽当时被带到的便是龙游会馆。
　　她是第二天才被馆长亲自放出来的，还是多亏了会馆中的心灵系妖精。

　　知道他们理亏，也是不希望雀羽记恨无限，馆长向她好好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无限的这趟任务，到他误会的原因，再到会馆现在的情况——
　　他本以为像雀羽这种刚刚化形无依无靠的小妖精会选择留在这里。却不想，自己认认真真说了老半天，面前的小鸟妖拢共听到了一句话。

　　“你说，他叫无限？！”
　　问这话的时候，小鸟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之前看到再华丽的建筑都没有的神采。
　　潘靖那时便知道，这次的事，只能由无限自己来处理了。

　　雀羽离开会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按着卜卦的结果去找无限。或者说，正是因为卜出了无限的位置，她才会那么急着离开会馆。
　　而无限那时也从潘靖那里听说了雀羽的事情。
　　这次他没有假装无视对方，感受到偷窥视线的同时便从原地飞过去，还没等雀羽反应过来，就出现在了她身后。

　　“有事吗？”
　　只是随口的一句问题，就让回过头来的小鸟妖美得冒泡泡。

　　他跟自己说话了！！！说话了啊！！！！
　　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巨甜馅饼砸得晕头转向，雀羽整只鸟都激动得要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就那么傻乎乎盯着对方，直盯得无限不想再等下去，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这才下意识喊出来：
　　“我……可不可以拜你为师？”

　　“为什么？”

　　雀羽这时候已经从鸠老那里知道自己是心灵与造物双系了，御灵系为风，而无限是空间系，御灵系为金，怎么说都教不了她。
　　她是个单纯的妖精，根本想不到因为无限名气很大，拜他为师会有不少好处这样的事情。这时候说出这话来就显得格外奇怪。

　　当然了，这个奇怪是对无限而言。雀羽是永远不明白何为奇怪的= =
　　她想法真的很简单——之前叫她卜卦的前辈曾经提过让她拜自己为师，那时她问对方，拜师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希望她同意，或许是看出小妖精想法简单不好讲道理，那位前辈给出的答案是，如果拜了他为师，以后他会给她住的地方，会一直在她身边教她学习，教她适应人类社会，会帮助她修炼，还会在她再遇险的时候保护她。
　　他以为他说得够详细，可雀羽听了一会，就明白了——
　　一块学习一块修炼，一块打架，拜师的意思就是一直在一起呗。

　　前辈很好，可她不想一直跟对方在一起。如果非要选一个人一直在一起的话，她希望那个人是十分温柔的无限。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想要一直跟在对方身边的想法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对方。所以当这个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小鸟妖絮絮叨叨，从认识前辈到学习卜卦，半天也没把事情说明白。

　　而无限那边——要不是他不小心错抓了对方，这时候早懒得听下去了。
　　这时候听雀羽乱七八糟总算讲完，给出来的也不过两个字：
　　“不行。”

　　大约也是看出这鸟妖有点傻乎乎的，他难得又多给了个建议：
　　“没地方去的话，你可以去会馆。”

　　只是话落，离开的身影倒是毫无留恋。

　　留雀羽一只鸟在原地，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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