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他重生了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天空一点一点的被晕染成昏黄色，中秋虽过，但夜幕的降临还是带着夏日的习惯，一点一点，慢慢的变黑，就像是被人为的慢慢地调低了亮度。

　　应春来望着渐渐变暗的天空，只觉得自己的心坠入了深渊。
　　他站在公告栏前，一动也不动地维持着目送山暮歌离开时的姿势，像是深深扎根于龟裂的土地之中，一棵孤寂而苍老的树。

　　山暮歌看他的那个眼神，像是看天边一朵悄然飘过的云，路边一根毫不起眼的小草，湖里一条绕着水草游过的鱼。
　　因为随处可见，所以从不在意。

　　她看他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也只是因为他一路紧随着她的视线。
　　而疑惑过后，只剩下漠视。

　　她看季冬时，眼里是有温度的，那温度好比冬日的暖阳。
　　而看他时，因为毫不在意，连凛冽如寒雪的低温都吝啬给予。

　　真是，一点也不在意啊。

　　应春来这样想着，扯出一抹自嘲式的笑意。
　　他在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重生回来后，他原以为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在原地等着山暮歌告白就好。然后，在山暮歌主动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伸出手抱住她，告诉她：“我也喜欢你。”

　　可这重生并非他想象中的重生，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怀疑，老天爷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是站在季冬这边，还是站在他这边？

　　又或是，重生并非是予他的恩赐，而是惩罚。
　　老天爷要让他亲眼目睹山暮歌和季冬在一起，证实上辈子众人宣之于口的嗟叹：“如果山暮歌早点遇到季冬，她应该不会喜欢上应春来了。”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死去。

　　山暮歌去世之后，应春来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如果不是为了父母，他不可能顶着一副躯壳勉强存活。
　　那一年，他失去了唯一的挚友和最爱的女孩。

　　他努力将自己的生活填满，让工作密不透风地占据他的所有时间，但思念仍像潮水一般，无孔不入。
　　日子久了，连心痛都变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痛着痛着，人就麻木了。

　　他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罢了。

　　那几年，应春来一直在想，害死山暮歌的，其实是自己。
　　如果他没有和山暮歌约定过去挪威看极光，如果他……

　　可惜没如果。

　　应春来知道，她去挪威看极光，是为了给他们之间画上一个句号，一个昭示着她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句号。
　　又或许，这是山暮歌给高中那个自己的交代。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季冬猜到自己其实是喜欢山暮歌时，留下的警告：“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告诉知知你喜欢她。”
　　应春来记得，季冬当时又强调道：“千万别告诉她。”

　　直到今天，应春来都不明白季冬的那句话。
　　但也不重要了。

　　时臣诧异地看着立在崇文南楼公告栏前，如一尊雕塑的应春来：“春来？”
　　他迅速地走近，发现应春来仍像一尊岿然不动的雕塑，凑上前去，把手放到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大好的学习时光，他不在教室里自习，倒是跑到高一年级的教学楼当起门神来了。
　　就很怪。

　　“喏。”时臣将打印好的资料递给应春来，“大课间广播的稿子，帮你打印了两份。”
　　其中的一份，是给山暮歌的。

　　应春来指着时臣挂在脖子上，镌刻着“学生会纪检部部长时臣”这两行字的挂牌：“把牌子借给我。”

　　时臣：……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他将挂牌取下来，递给应春来，扬了扬手，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赶紧去！”

　　时臣实在是不耐烦看应春来这副囿于情爱而又畏畏缩缩的样子。
　　要他说，这些都是虚的，只有面对面的一句“我喜欢你”才是最实在的。

　　当然，这面对面仅需要告白者和被告白者在场就行了，若是加上一旁起哄着鼓着掌说“答应他答应他”的围观群众，这真心也变成了要挟似的虚情假意。
　　愿天下所有告白者向《关雎》中的男子那般，求之不得，自个寤寐思服就可以了，可别向天下昭告：“我对某某女生求之不得，心里很是难受。”
　　给人带来困扰的痴情，也算不得什么痴情。

　　--

　　应春来整个人紧绷着，僵硬地朝前走着，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状，指甲深陷于手心中，造就一个又一个的月牙状印记。

　　害怕吗？
　　当然怕。

　　应春来怕极了自己的推断就是铁铮铮的事实：山暮歌压根就记不住他的脸。

　　但是，他必须去验证自己的推断。
　　不得不。

　　他总要做点什么，在搞清楚所有状况之后。
　　无论山暮歌是否在意他。

　　就算不在意又如何？
　　他总有办法让她记住自己。

　　她不进学生会也没关系，还有广播节目，就算广播节目被取消或是换人来主持，还有作文大赛，他和山暮歌都会参加的作文比赛。
　　他总有和她朝夕相处的机会。

　　就算没有，他也会想办法创造机会。

　　应春来走到门口，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
　　他抬手，轻轻叩了叩门，等全部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时：“请山暮歌出来一下。”

　　正与数学竞赛题搏斗着的山暮歌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抬。
　　她正写着最后一步时，石欢用手肘撞了撞她，那力度太大，直接把她手中的笔撞飞了。

　　石欢：……
　　山暮歌：……

　　山暮歌的嘴紧紧绷成一条气愤的直线，她看着石欢，眼里写着“你最好是真的有事，不然我真的要发火了”。

　　石欢尴尬地笑了笑，她这不是没掌握好力度嘛，正想解释几句时，她看清了山暮歌的“眼中之意”。
　　于是，十分识趣地抢在山暮歌发火之前，指着门口，小声的一言以蔽之：“学生会的人找你。”

　　天知道，她好想加上“高岭之花应春来”这个前缀。
　　但她知道，她最好别这样做。

　　庆幸的是，求生欲压制了她体内的八卦之魂。
　　石欢觉得自己真的好难。
　　太难了。

　　她决定待会多看几眼山暮歌的盛世美颜，寻求心理安慰。

　　石欢托着腮，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到山暮歌和应春来面对面站着，像是一幅美好的画卷。
　　点缀着星星的天空下，一对俊男美女面对面而立，互诉衷肠。

　　她的脑补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特别是在班主任不在场的情况下。
　　能专心脑补的时间，也很难得的。

　　但窗外边的画面，与石欢脑补的美好背道而驰。

　　应春来将双手背在身后站着。
　　山暮歌在心中默数了十秒，仍不见对面的人开口，她宣布自己的耐心告罄，并竭力不在面上显露出一点不耐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面那人像没长耳朵似的，并没有回应她。
　　山暮歌不明白季冬在学生会里的顶头上司——纪检部部长时臣为什么会找自己，更不明白他的一言不发，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时臣学长？”

　　她的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
　　重要的是，她想赶紧回到教室，把最后一道小题的答案算出来。

　　她的话音刚落，便感觉‘时臣’终于正眼看自己了，只是，他的眼神幽深莫测。

　　应春来什么也没说，他竭力控制着脑中正分崩离析的理智不再流失，身体紧绷着，僵硬地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山暮歌。
　　原来，她真的认不出他。

　　她即记不得他是应春来，也记不得他是今天凝视着她的男生。

　　真是，彻底的漠视呢。

　　应春来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转过身，想在最终失控前，离开这个地方，避免露出一点端倪。
　　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听见身后的山暮歌礼貌地道谢：“谢谢时臣学长。”

　　应春来朝前走的步子顿了顿，转过身去，只见到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悲怆的微笑，呢喃道：“谢谢时臣学长吗？”

　　若是他戴着旁人的挂牌，在她口中，是不是也会变成另一个某某学长呢？
　　若是他戴着季冬的挂牌，她应该不会认错的。
　　毕竟，季冬才是那个跟她朝夕相处的人，不是吗？

　　应春来清晰地看见自己没回应山暮歌时，她脸上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也清楚地记得她最后那声道谢，毕竟，那句冷冰冰的话依然萦绕在他的耳边。
　　连不耐烦这种负面情绪，她都吝啬施舍太多时间。

　　--

　　山暮歌回到座位后，随手将捏在手中的资料塞进了抽屉里，然后专心致志地完成奥数试卷的最后一题，算出答案后，她放下笔，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很好，又解决了一个难题。

　　她这时才不慌不忙地将塞进抽屉的资料拿了出来，一目十行地浏览着。
　　刚好，她很熟悉这篇文章。

　　山暮歌在心里将文章通篇默读了一遍后，一抬眼，正好撞上石欢直勾勾的眼神。
　　好的吧，又是这个熟悉的眼神。

　　山暮歌放下手中的资料，正好该做的事她今天已经做完了，又到了满足石欢那颗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心的时刻。

　　石欢今天的八卦内容是：“刚刚应春来跟你说什么了？”

　　哈？
　　刚刚那个是应春来？
　　他不是时臣吗？

　　石欢正等着山暮歌的回答，却只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山暮歌竟露出了点无措和尴尬的神色。

　　石欢纳闷了：她这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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