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时光站在一起

　　冬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时间呼啸着横跨了一年，大三第二学期期末考很快结束。

　　学校为暑假不回家留校学习的学生准备了自习室，根据姓名学号领取到座位号，辛悠悠和杜悦蓉找到了座位。辛悠悠要准备考研，杜悦蓉准备事业单位考试。

　　图书馆窗明几净，桌椅整齐。透过窗户远远看出去，能看到蓝天如洗，飞鸟盘旋在附近较大的建筑物附近。

　　室内乌泱泱的很多人都在整理书籍，也有人已经在认真看书了，辛悠悠靠在椅子上，一恍惚，就从记忆里筛选出那个同样认真的人。当时是因为偷偷跟着秦子衿来图书馆，慢慢的，她才坐得住冷板凳。在秦子衿离开的这一年，他的好多参赛作品都获了奖，其中作为代表的《三分半》获得了青陵市大学生微视频剪辑大赛一等奖。

　　她看过那个作品，是4个年龄不同，身份不同，职业不同的小人物的一日生活，虽然他们身份不同，却因为一次事故，这4个人聚到一起，4个主人公的自述将这个城市中一些不为人知的丑陋揭示出来，但直到视频最后，观众才恍然大悟，4个主人公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们在丑陋心思萌生之际，通过指引，获得救赎。

　　全视频稳稳卡了3分30秒。

　　整个故事画面高清，逻辑清晰，前半部分压抑，后半部分明快，无论在构图、讲述、色彩搭配上反差很大。是一部很有反讽意味的作品——

　　每一个看似光鲜亮丽的人都有着或者难以言说，或者丑陋的一面，但善恶皆在一念之间。人始终都要向着太阳，光明而磊落。

　　她知道，这只是他展露头角的极小的一部分。

　　一年啊，过得好快。这一年，谢勇斌还是老惹杜悦蓉生气。

　　包允琰大学生征兵走后，王玉静过几天就要找她哭一鼻子，诉说衷肠。

　　方艳儿和她那游戏大神段寒江暧昧不断。

　　乔睿进了校篮球队，参加了几场比赛，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只有她的生活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好像从那人走了以后，校园变得冷清很多，无论她身处热闹喧闹的小吃街，还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宽敞明亮人满为患的图书馆，心里总觉得空荡无比，缺了点什么。

　　她就这样在一天天平淡无趣的日子中过去。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
　　大概是头发已经蓄长，长过肩头，训练的时候要全部撸起来，不然黏糊糊的汗水把她缠的难受。思来想去，还是不如短发干脆，但进了理发店，到底还是舍不得剪掉。

　　好像没以前匪气了，以前的同学见到她都说她像变了一个人。

　　坐久了颈椎僵硬，辛悠悠扭扭脖子，就是抬头的某个瞬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辛悠悠单手抱着脖子，另一只手随便摸了本书遮住几乎震惊的脸，秦子衿？他回来了？怎么可能？幻觉吧？

　　疑惑了片刻，辛悠悠斗着胆子又慢慢抬头看了一眼。
　　可没想到，这一眼差点完犊子！

　　确定是秦子衿，正抱着一沓书，和旁边的谢勇斌说着话往这边走过来。她一抬头，谢勇斌就看到她了，辛悠悠心里一咯噔，许久不见，一看见秦子衿就忍不住心跳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蹦跳出来，还真是没出息啊。幸好秦子衿正在认真听谢勇斌说话，并没有注意这边，不然她也太尴尬了。她竖起食指，向谢勇斌示意。谢勇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辛悠悠慌乱地低头假装看书，过了会就从余光看到两个人从她身边经过，就像很久以前在话剧社，秦子衿也是这样，没有任何迟疑，很快就走了下去。

　　等他走下去，辛悠悠不自觉翘起唇角。

　　正打算问辛悠悠要不要一起吃饭的杜悦蓉看到辛悠悠窃喜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辛悠悠忙收起笑容，掩饰性地翻了几下书，说：“没事呀。”

　　杜悦蓉知道辛悠悠是个装不住事的人，单手拄着半张脸看她，静静等待着。辛悠悠“哎呀”了一声，也没转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身后，杜悦蓉往后看了一眼，秦子衿正在笑着看前面辛悠悠伸在肩膀上的那根手指头，和杜悦蓉对视，也没有回避，颔首算是打招呼。

　　杜悦蓉都惊了，转头回来，低声说：“NIN？他回来了？”

　　辛悠悠点头，杜悦蓉忽然一脸坏笑：“悠悠，我怎么觉得你的春天到了呢？他刚才在看你哎。”

　　辛悠悠毫不相信地拿书挡住自己的脸，同款坏笑：“小悦蓉，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跟着谢文武变坏了呢。”

　　杜悦蓉看争不过，也不争了。

　　谢勇斌把李文中的书放到了后面，走过来食指绷紧弹了一下辛悠悠的脑袋：“又说我什么坏话呢？”然后也不等辛悠悠答，扶着杜悦蓉的椅子柔声问：“去吃饭？”

　　辛悠悠摸着头，张牙舞爪地在谢勇斌身后吐舌，又对杜悦蓉说：“我不去吃饭了。”又撒娇补充一句：“小悦蓉，能不能管管你家这重色轻友的货色，不要碰我的头了好不好？”

　　杜悦蓉不好意思地笑笑，依旧和以前一样贴心：“你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辛悠悠蹭了蹭杜悦蓉的胳膊，“你俩的狗粮吃撑了，我得先消化消化。”

　　谢勇斌再敲一下她的脑袋拽着杜悦蓉就跑路，辛悠悠眼瞅着追不上了，又不敢在图书馆大声喧哗，愤然地转头，正好对上秦子衿的视线，他正淡淡微笑看着她，目光直接大胆，眼里像是被温柔的夏日裹上一层轻薄的化不开的蜜水一样。

　　辛悠悠秒变脸，面无表情地伸手机械地摆了几摆，像只假笑的招财猫似的，秦子衿靠在椅子上，透过镜片静静看着她表演，一直笑着，也没说话。辛悠悠尴尬又僵硬地转头，在将头彻底转过来之后，深吸一口气，然后彻底笑开。

　　完了！只要他一笑，她完全抵挡不住啊！！！

　　——
　　辛悠悠晚上九点都会出去跑步，一方面保持她的体能，另一方面跑步也能舒缓压力。

　　等她跑完回到图书馆，却发现她的座位上坐着李文中，好像在和白彧还有谢勇斌说事情。她这才发现她对面是白彧，杜悦蓉对面是谢勇斌。

　　见她来了，白彧和她打了声招呼，李文中却稳坐如山，完全没有让座位的意思，在辛悠悠的死亡凝视下，李文中扯唇笑了，他本就长得帅，这一笑霞光万道，就有了沾花惹草的嫌疑，惹得旁边一桌的女生偷偷看了好几眼，李文中指了指后面，“老秦对面是我座位。咱两换个座。”

　　好尴尬。

　　辛悠悠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去。”
　　万一被他赶回来多丢人啊。

　　李文中：“我们这商量大事呢，通融通融。”
　　辛悠悠誓死不从：“不去。”

　　李文中：“那你先去坐，待会我和他解释。”
　　辛悠悠不容商量：“你现在就去。”

　　李文中往后看看，“他在学习，不好打扰。”
　　辛悠悠无语。看李文中完全不动，站着太引人注目了，只能磨磨蹭蹭过去。

　　一旁杜悦蓉偷笑。
　　几分钟之前——
　　李文中抱着几本书坐在杜悦蓉旁边。

　　杜悦蓉：“…”
　　谢勇斌抬起一本书挥向李文中：“干嘛呢，当我面撬杠啊？”

　　杜悦蓉垂眸一笑，继续看她的书，没再理李文中。
　　李文中一把接住飞过来的书，开门见山：“这是辛悠悠的座位吗？”

　　白彧点点头。
　　李文中恍然大悟状：“怪不得呢，我怀疑老秦那孙子对辛悠悠有意思。”

　　杜悦蓉书一合，往前凑了凑，低声说：“我也觉得……”
　　谢勇斌咳嗽一声，一本书横堵在两人面前。

　　杜悦蓉立马反应过来，很快往后退了退。书后面杜悦蓉举起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我也有这个感觉。”

　　白彧问：“有何发现？”
　　李文中摸着下巴：“他现在坐的那个位置本来是我的号，他非要坐在那，还时不时地盯着前面看。”

　　醉翁之意在哪里，太明显了！
　　几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
　　辛悠悠拿自己的书过去，秦子衿并未抬头。

　　她小心翼翼坐下，也开始看书。

　　直到十点半，谢勇斌他们几个要走了，秦子衿才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辛悠悠坐到他对面的。

　　辛悠悠察觉到他抬头，马上解释：“是李文中和他们有事说。”
　　我才坐到这里的。

　　秦子衿往辛悠悠身后看看，李文中冲他示意，他嗯了一声，又冲那几个说：“你们先走，我再看会儿。”

　　杜悦蓉：“悠悠，你走吗？”
　　谢勇斌：“我送你们回去。”

　　辛悠悠：“哦，好。”她转身，秦子衿已经又低着头看书了。她也没打扰他，几个人先回去了。

　　——
　　第二天辛悠悠和杜悦蓉起的很早，打着呵欠进到图书馆，清早的自习室很清凉，来的人也很少，头顶的白炽灯照着一室安静，那人已如一座雕像。
　　杜悦蓉惊讶：“他没回去吗？”

　　辛悠悠笑笑，杜悦蓉哪里知道，那人的耐力简直非常人所比。
　　“我能坐住冷板凳全是他带起来的，当时在剧社，要是没兼职，他也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杜悦蓉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辛悠悠坐的自己座位，李文中来了之后执意想和她换座位，辛悠悠这次真的是誓死不从。

　　坐在秦子衿面前，她根本就无法安心学习，他看书很安静，手机放旁边就跟个摆设似的，辛悠悠连大气不敢出，生怕吵到他。

　　那半个小时简直度日如年。
　　她绝不要！

　　李文中磨了磨，没磨过，只好乖乖坐过去了。其实李文中也不想和他衿作对桌，想和他聊天解闷，他肯定一个眼风扫过来，基本不用说话，他就自觉将嘴上拉链。

　　悄么么坐下，秦子衿抬头看见是他，道：“怎么是你？”

　　李文中心里委屈——弟弟为了你都做到这份上了，你竟然也嫌弃弟弟，但弟弟不能哭，还得笑：“老秦，不如你去叫辛悠悠坐这，她听你话。”

　　这句话让秦子衿很受用，他微不可见笑了。

　　然后看前面女孩高高的马尾，好像看书看的认真，心想不打扰她看书了，道：“赶紧坐下看书，这都八点了。”
　　李文中心里哀嚎——弟弟也是谈过恋爱的人，你这样子怕是要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啊！

　　很快一早上就过去了，中午吃饭只有秦子衿一个去离图书馆最近的食堂吃。

　　其他几个人打了饭坐在一起吃。
　　李文中：“我真是由衷地佩服他，二食堂饭那么难吃，他怎么下得去口？”

　　辛悠悠也由衷地佩服他——除了打水、上厕所、吃饭的时间，他每天要坐14个小时，那么瘦，难道屁股不会硌得慌嘛。

　　白彧：“他在节约时间，北电难考至极，况且听闻今年招生目录电影导演就招一个。”

　　杜悦蓉往谢勇斌盘子里夹了一块肉，低声问：“这么难吗？”

　　谢勇斌又夹了回来，看杜悦蓉一眼，意思是，你太瘦了，要多吃肉。嘴上却说：“其实我们并不需要为他担心，他一向很有计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辛悠悠点点头：“这确实是。”

　　李文中忽然叫起来：“辛悠悠，你会左手吃饭啊。好巧，老秦也是，你俩太合适了。”

　　辛悠悠大囧，她当时是因为觉得秦子衿左手吃饭好帅，就开始练习，现在都习惯用左手吃饭了，被李文中这一叫，她窘迫地换了右手：“我拿错手了。”

　　白彧想了想，说：“你们谁不回宿舍直接去图书馆？给子衿买个鸡腿带过去吧。”

　　李文中耷拉着眼：“我要回！”他看辛悠悠和杜悦蓉：“你们不知道，老秦早上五点就把我们宿舍全叫起来，现在我都困死了。这才7月份，国考11月才考，5个月呢，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啊。”

　　辛悠悠这才注意到他们三个确实黑眼圈很重。

　　谢勇斌：“小白，待会你们先回，我去吧。这么高强度的学习，营养补充不上很容易晕倒。”

　　李文中：“那不会，他体力好。大一大二早上练完晨工他还会去操场跑步。”

　　辛悠悠：“他早上会去跑步？”
　　白彧：“嗯，不过也不一定，有时候是晚上。”

　　辛悠悠心里动了动。没再说话。
　　李文中挤眉弄眼：“悠悠，不如待会你送鸡腿给他吧。我们寝室离图书馆太远了。”

　　谢勇斌：“没事，我正好消食。”
　　李文中偷偷掐一下谢勇斌，后者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我待会要陪杜哥去校门外一趟。”

　　杜悦蓉忍笑，一本正经地说：“今天谢勇斌要是不陪我去，我就要生气了。”

　　白彧：“小悠姐姐帮帮忙，你们女生宿舍离那近。”

　　闻言，辛悠悠放下筷子，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双手抱怀，似笑非笑：“表演系？”
　　一个一个演技挺好啊。

　　辛悠悠自然明白过来他们是在帮她找机会。她承认，久别重逢的悸动让她意识到，秦子衿仍然在她心里，占据着一方天地。但是她现在一门心思想要好好准备考研，绝不能分心。

　　辛悠悠将餐盘一收，几个人都以为她要去，谢勇斌站起来：“等我去买。”

　　哪知辛悠悠笑容亮了一下很快黯淡下来：“我知道你们想帮我，”她弯腰：“谢谢大家。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跟这几个说清楚，也不会对他造成麻烦，不让他分心。
　　现在互不打扰，各自备考。
　　一年以后，各奔前程。岂不很好？

　　——
　　紧接着，就开始了紧张的暑假上课、复习。
　　辛悠悠和杜悦蓉偶尔会买些西瓜菠萝给几个人降暑。

　　七月，八月。
　　最热的日子看最难的书。

　　杜悦蓉五点钟叫辛悠悠起床。辛悠悠最近复习紧张睡得迟，起来草草洗了把脸，任杜悦蓉拉着往外走。

　　杜悦蓉：“悠悠，你醒醒，小心台阶。”

　　辛悠悠摇摇头，试图清醒一些，但眼睛还是睁不开：“我的灵魂还在床上，我的□□它只是一具躯壳，是帮我发挥主动能动性的工具，而我真正的意识还在沉睡…”
　　什么乱七八糟的？

　　“灵魂和□□总有一个在路上。啊，悠悠，你站好，我扶不住了。”

　　辛悠悠勉强站直，凌晨的风微凉，虽然她们已经算早的了，没想到还是有很多人抱着书本急匆匆往前走，她稍微醒了些，走得飞快，脸却皱巴巴的：“考研好难啊。”

　　杜悦蓉：“…”
　　辛悠悠：“啊，活着好难啊。我不想考研了，我要回去睡觉。”她说完转身就走。

　　杜悦蓉：“谢勇斌，秦子衿，我们在这儿。”
　　辛悠悠一个激灵，马上醒了，宿舍谁都知道秦子衿这三个大字就是她的闹钟。任何起不来的早晨，只要大喊这三个字，她就能如鲤鱼打挺，屡试不爽。

　　她转身，嘴里叨叨，“小悦蓉，这梗都玩了三年了，能不能换…”

　　她顿住。

　　不远处的图书馆门口，灯光盈盈，薄雾弥漫，零零散散有人往里面涌，杜悦蓉一眼就看见谢勇斌，他正和秦子衿站在一起背光而立，让人看不清表情，辛悠悠也看到了，吸了吸脸颊，瞬间清醒了。整理了一下情绪和着装跟在杜悦蓉身后走过去。

　　经过他们时，谢勇斌揽着杜悦蓉先进去了，留下秦子衿和辛悠悠大眼瞪小眼，无不尴尬，最近两个月两个人除了一起上考研辅导班会有些简短的交流，其他时间都是埋头看自己的书。尴尬地打了声招呼，有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辛悠悠怀里的书本往下滑。秦子衿眼疾手快地腾出一只手想要接到书，但是晚了！

　　撞人的人很着急，道了歉就跑远了。秦子衿上前捡起刚掉落的书，是一本《运动训练学》，他刚拿起来，从里面掉出一张纸。

　　力透纸背。
　　全是他的名字和三个英文字母N-I-N。
　　他眼里有闪烁的光，看辛悠悠还在拣掉下去的书，偷偷将纸条装到自己口袋。

　　——
　　晚上回去，秦子衿摊开那纸条。心里暗自猜想，这个NIN，是谁呢？
　　李文中凑上来：“看什么呢？”

　　他将纸条塞到裤子兜里，“没什么。”就出去了。
　　外面月亮很高，很圆，很亮，照在他清秀的脸上。

　　就是在这样月亮高照的晚上，一个女孩在一群嘈杂的声音中用温柔缓慢的声音问他：“我身边人多，可能有点吵到你，你方便短信交流吗？”

　　这个世界又吵又闹，谁会在乎某个人是否被吵得头疼欲裂。也只有她，从第一次交锋，就注意到他是个喜静的人。

　　后来意外得知她就是那个女孩，心里不是没有悸动，但也只是那一下，再后来在KTV里，她帮他关了唱歌机，表白，他再三思忖，都不知道如何回应那份热情又明亮的感情。那时候的他，并不喜欢她。慢慢相处下来，最初的感觉不复存在，只觉得她又吵又闹。

　　他以为，她会像自己说的那样，等觉得他无趣了，就离开他了。但是她没有，后来有很多次，他都知道，她在偷偷跟着他。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在做事，她永远都是安静又乖巧地与他几米之隔。图书馆是这样，教室也是这样。小心翼翼，不敢打扰。她那样有棱角的一个女孩，原来也会那样为他妥协。他说不喜欢吵闹，她就真的不吵，他说不喜欢女孩说脏话，从此他确实没听她说过了，有很多这样的小事，只要他说不喜欢，她好像竭尽全力地改变。

　　后来在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她有了男朋友，他当时又懊恼又心痛。那段日子，完全不能听见辛悠悠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锁在他心头的小刀，慢慢锯着，每想起她一次，就锐疼一次。

　　终于，在临走之前，他听说她分手了，那一刻，他觉得他的机会来了。可是当看到包允琰和她笑着开玩笑的时候，他想起她曾经分给他一颗颗话梅糖，他不爱吃糖，却记住她笑着说话的样子：“酸酸甜甜，快快乐乐。”

　　她总是逗他笑，但他好像只会惹她哭。

　　那样明媚、乐观向上的女孩，应该有更阳光的人去爱，而他，太过阴郁和沉重。
　　离开她，也许就能忘记她，他以为。

　　但在北京学习的那些日子，他时常觉得身边有个女孩安静地陪着他。他以为转身就能看到笑容嫣然的她，可是没有。

　　他越来越想念她，像行将枯死的鱼儿想念温柔的水。

　　一年的时间缓慢而漫长，回来后迫不及待想见她，恰好听谢勇斌说杜悦蓉和辛悠悠在图书馆，他很快也跟着他去了图书馆，刚进自习室的门第一眼就看见她，闭眼仰着头，脸上漾着阳光和笑意，他缓缓走向她，心都要跳出来。想象着怎么打招呼才能不那么唐突。

　　她却假装没有看到，低着头看书，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经过她的座位时，他瞄了眼她在看的书——那是他的英语笔记。很久之前她帮他卖过笔记和水写宣纸，后来某次谢勇斌提起，他才知道，她并没有全卖给书法社社长，卖不出去的全送了人。

　　她竟然还留着他的英语笔记。她还留着写着他名字的纸条。还有那次在食堂，他刚进食堂的门就听见李文中说辛悠悠用左手吃饭，虽然他也听到她说不想谈恋爱，但这种种迹象告诉他，他还有机会。

　　就是那本英语笔记唤起了他所有回忆属于他们两人的很多回忆。他不得不承认，他以为他喜欢那种小巧可人，连说话都温温柔柔的那种女孩，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眼前这个笑起来像是能掀翻房顶的女孩，才是真的惊艳了他近乎苍白的青春。

　　他喜欢她，以前迟钝而又缓慢，现在却浓烈而又直接。

　　【辛悠悠，
　　你好，
　　这次我会好好珍惜我们的久别重逢。
　　——秦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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