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时光站在一起

　　辛悠悠气冲冲回到包厢，重重地坐在沙发里，心里一阵思想斗争。
　　——我的心思，他到底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啊。
　　——装的吧，瞧他人五人六的样。
　　——应该不是，他要是装的，就不能被称作直男了。

　　——直男癌！太无趣了。
　　——他其实就慢了那么几秒钟而已，不是还是把衣服给你了吗？

　　——可他满脸写着不愿意啊。
　　——再不愿意不是也给了吗？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生哪门子气？

　　等这么一番心理建设下来，辛悠悠想通了，她最开始被吸引的不就是他的无趣吗？她不就是想让他变得有趣吗？他十几年的过往要真的有趣，按照他的才华和聪明，估计早脱单了，轮得着她？

　　哎，行吧。就这么着吧。改造直男这条路，就像屈原说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又玩了会，几个人也唱乏了，有人提议玩游戏。秦子衿还没来，洗把脸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吗？她刚站起来想出去看看，门被推开，他进来了，被洗过的脸更清秀了，发梢还有水迹，辛悠悠不着痕迹地赶忙坐下，于是十个人围着桌子开始真心话大冒险。

　　一圈坐好，辛悠悠发现，她面对着秦子衿，抬脸就能看见他，她仅剩的最后一点生气也没了，反而多少有些不清不楚的愉悦。要是小白菜真被她收了，该有多好玩啊。

　　而秦子衿垂着头，双手交叉握拳，想着今晚出现的那个人，心里升起几分烦闷的情绪。

　　谢勇斌看身边辛悠悠傻乐，捣她胳膊：“别那么笑！”
　　“怎么了？”
　　“很傻。”
　　辛悠悠瞪他一眼。

　　第一瓶是谢勇斌吹的，寿星爷的开门红——他咬开瓶口，一口气吹了半瓶，停了几秒就直接吹完了。首把转到秦子衿。而他也从刚才的思绪退出来，专心玩游戏。

　　几个人也才相处几个月，八卦得很：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秦子衿想了想：“大冒险。”
　　“切！没劲！”

　　有人道：“那就找一个人公主抱60秒吧！”
　　辛悠悠心忽然一颤，送上门的机会啊。

　　众人等秦子衿挑选人，他首先本能地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辛悠悠，然后想到他刚才好像惹她生气了，所以又把目光移了，刚移到李文中小女朋友身上，李文中宣示主权似的把身边的女友紧紧一搂，说：“朋友妻，不可欺啊。”女友窝在男友怀里笑得开心，李文中趁机亲了女友额角，清俊的脸上露出不加遮掩的笑意。大家都哎呦哎呦地起哄，非要看两人接吻。

　　李文中在女友耳边厮磨一句，女孩点点头，他搂着女友的手下移，手箍着女孩的细腰往上一送，两人就真的接吻了，吻了十几秒钟，被这么多人观赏有些害羞，女孩红着脸推了推李文中，两人才绵绵不舍地分开，但脸颊上都染了红晕。

　　这一波狗粮吃的猝不及防，大家都嗨了。但很快大家就恢复了理智，这还有人大冒险没做完呢。

　　众人都看向秦子衿，有种这事不做就过不起了的压迫感，秦子衿：“……”也真是太会玩了，一屋子就两个女生，难不成还抱个大男生公主抱啊？摆明了玩他。

　　他只好又把目光重新放在辛悠悠，这会一个激灵，因为辛悠悠正在狠狠瞪他。
　　秦子衿：“……”又咋了啊？

　　辛悠悠都要被气得原地爆炸了，情愿打一个有男友的女孩的主意也不多看她一眼？是觉得李文中的女朋友瘦一些还是什么意思？瞧不上她啊？

　　秦子衿默了默，也没说话，把毛衫袖子往上撸了撸，硬着头皮站到了辛悠悠边上。辛悠悠站起来说：“……我今天穿着裙子，公主抱不方便。”秦子衿这才发现她今天穿了一件黄色的裙子。

　　其实她也不是真不愿意，就是想听他说几句好听的。

　　但她显然高估了秦子衿对女孩心思的理解能力，秦左手一根肠子直到底，真以为她在拒绝他，他手顿住，脚动了动，像是在思考到底要抱哪个大老爷们。

　　但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摇头，还有人用下巴比比辛悠悠，给他眼神——愣着干嘛。抱啊！

　　秦子衿眼睛圆了。咋抱？

　　众人都要急死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他么不要？秦子衿索性打算受惩罚喝酒了，谢勇斌刚要解围，辛悠悠提起裙摆甩甩：“裙子不方便，拥抱可以吧？” 今天玩得开，辛悠悠喝了两杯，这会有点晕，人醉了重心就往下沉，公主抱的话，她怕她太沉。就玩个热闹，其他人愣了几秒：“当然行啊。”

　　那是她第一次、没有想到也是为数不多与他亲密的接触之一，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心想，他也抽烟吗？混着洗衣液的香味，还有若有若无的貌似是他自己身体的味道，像是细雨过后田野上沁着泥土芳香的味道，清淡、原始的雄性味道。

　　她紧紧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口，他的心跳撞击着她的大脑，仿佛在呼唤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好像也有些微微的紧张，胳膊横在她后背，像一道栅栏，圈住她所有的动情和色胆包天，看不到他是否脸红，辛悠悠先脸红了。

　　不知是酒醉她了，还是人醉她了。

　　倒计时最后一秒时，两人才放开，他扶稳她，几个人又吵吵闹闹起来。李文中故意问：“老秦，你很热吗？怎么脸这么红？”

　　秦子衿咳嗽一声，“酒太烈了。”

　　谢勇斌拿起酒瓶看了看——12度。但没有拆穿，饶有兴味地看了看秦子衿笑了。

　　坐在秦子衿身边的一个男生却立马兴奋起来，试图在秦子衿脸上找到蛛丝马迹：“不行不行…”

　　辛悠悠忽然心跳漏了半拍，今天真的太明显了？
　　“什么情况？”其他人也活跃起来。

　　那人说：“秦子衿你至于吗？喝酒上脸也就罢了，抱个姑娘你跟入了洞房似的，你瞧人李文中，学着点。”

　　辛悠悠偷偷瞄他一眼，在KTV闪烁错乱的各色灯光下，他的脸确实很红，耳朵尖都冒着红，想要滴出血似的。刚才那些不愉快瞬间消失，她偷偷笑了。秦子衿没吭声。

　　其他人一脸鄙夷：“咦……”

　　第二把转到谢勇斌，选了真心话。辛悠悠对他了如指掌也没什么想问的。

　　倒是秦子衿，下巴指指辛悠悠问谢勇斌：“为什么叫她麻雀？”

　　辛悠悠眼睛眨了眨，他这是在关注她？

　　其他几个人拍桌子抗议：“这问题太水了，罚酒罚酒！”几乎是瞬间，辛悠悠一把抢过酒杯，几个男生目光灼灼看着她，也包括他的，她刚想美救英雄，谢勇斌将酒杯一夺，仰头就喝了，说：“她胃不好，我代她。”

　　几个人一声暧昧：“哦～美救英雄反被救，这波操作可以说很6了。”

　　辛悠悠脸一红，偷瞄了秦子衿几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辛悠悠为何觉得秦子衿看向她的眼睛里深深浅浅多了几分不明的意思，这让他的眸子越发明亮。

　　虽然问题水，但谢勇斌还是给了答案：“她话太多，叽叽喳喳的像小麻雀，所以我们全班就都叫她麻雀了。”辛悠悠摆手：“哎呀，那都是黑历史，我现在还行吧。也就……”

　　有人忽然低低笑了：“话是有点多。”

　　在背景繁杂的环境中，秦子衿短促而低沉的笑声被辛悠悠捕捉到，让她说话说了一半，本是句欠揍的话，但配上他“宠溺”的笑，辛悠悠莫名觉得心情更愉悦了。

　　事后辛悠悠想起来，那个夜晚真的太迷了。

　　KTV里灯光迷离，他浅浅的笑容，清亮的眼，让她的心荡啊荡。

　　今晚没有月亮，地下一楼灯光昏暗。星光之夜通往地下一楼的楼梯处，有好几对男女厮磨接吻，迷离的夜，暧昧的光，膨胀了所有情动。
　　放纵吧，沉沦吧，世间能有几回这样的醉。

　　这一把转到了辛悠悠，她选了真心话。

　　开口的是白彧：“小悠姐姐可有心悦之人？”

　　按理说第一次见面是不会问出这么刺激的问题，但这几个人看辛悠悠不像是那种扭捏害羞的主儿，带着好奇就问出口了。

　　谢勇斌在她耳边悄声说：“你想清楚再说。有些话一旦出口就覆水难收了。”辛悠悠却听不到了，她心跳加速，大概是真的醉了。时间退回到她见他的第一面，那个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的男生，单手压在她手上，脸却飞快的变红。她看到眼前的人也许是两个，三个，最后又变成那一个，那个一身道服的舞棍的少年，就这样深深印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电影到这里戛然而止。
　　黑屏了。

　　观影大厅短暂安静几秒之后很快躁动起来——
　　“什么情况啊？”
　　“停电了吗？”
　　“怎么也没个管事的呢？”
　　…

　　观众席的辛悠悠早已泪流满面，七年了，再回想他们的点点滴滴，记忆与现实竟如此重合。

　　就在这时，黑了的电影屏幕重新亮起来。
　　电影里，屏幕中央出现两个门，辛悠悠站在门前，忽然她转过头来，看向镜头。

　　黑暗里，壁挂音响里，有声音传出来——
　　“大家好，因一些特别原因，该厅暂不亮灯，请各位谅解。”

　　听说，人的一生有七次重要的选择——
　　1.选择大学和专业
　　2.选择第一份工作
　　3.选择未来伴侣
　　4.选择工作地点
　　5.选择成家时间
　　6.选择健康养生
　　7.选择职业变化

　　在辛悠悠的人生里，那天确实是个重要的选择节点。事后她经常会想起，如果那天，她没有告白，她和秦子衿的故事是不是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
　　“屏幕上是女主的第一个选择——左扇门进去是告白房间，右扇门进去是不告白房间。
　　现在会有工作人员选择一人代女主打开门，如果有愿意的请起立，我们会选择第一位起立者完成这次选择。”

　　四下窃窃私语起来。

　　苏楠生往辛悠悠这边靠靠，似是有话对她说，她不明所以，但也十分好奇，抬屁股往他这边不着痕迹地挪了几分，凑上耳朵前去。“我渴望再看到那个快乐的你。”苏楠生说，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却又攒着深情。

　　辛悠悠一怔，没说话。在有观众站起之时，画外音重新响起——
　　“根据电脑测速，第7排23号这位女观众得到此次选择机会。请将选择器递上。”

　　辛悠悠旁边的人都开始频频转头看她，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最后前面一个女孩转过身，“嗨，是你吗？”

　　辛悠悠愣住，看她手边座位号，苏楠生也看她，这两人合起伙来玩她，怪不得他下午车上问她如果重新给她机会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苏楠生，你们搞什么？”她有些疑惑，声音有点哑。

　　“这是我们公司新发明的工具，6G传感器，如果测验成功，将会投入到门、保险柜等生产上去，提高安全率。事关国家科技进步之大事，你帮忙测试一下灵敏度。”

　　真是有气没地发。他很会拿捏自己，知道在这种事上绝不会耍脾气。而他有段时间各种加班，想必公司是在做这个。

　　到底还是国家事大，随即点头。

　　苏楠生双手抬起，往她脑门上戴了选择器，说是选择器，竟然是一个眼罩。

　　而他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这个眼镜是一个半径一米的模拟舱，与电影幻灯片相连接，会接受距离半米之内的指令。你不用说话，抬胳膊就好。”

　　画外音——
　　“这个眼罩是连接您与电脑的工具，现在，您可以帮助女主进行选择。请您使用动作指令。”

　　辛悠悠站起来，真的从眼镜里看到线条横纵，以电影里的辛悠悠为原点，左右上下画线建立起一个坐标轴来。

　　她犹豫几分，但还是抬起胳膊，只不过她并没有选择告白，她抬起的是右胳膊。

　　几乎是同一瞬间，屏幕中的辛悠悠果真动了，向右扇门走去。

　　系统提示——“请输入密码：辛悠悠宿舍是几号楼几室？”

　　欸？还有密码？这么高级的嘛？

　　辛悠悠从眼罩里看出三个选项，她正打算指向“九号楼322”，却被一些喊声制止住：“干嘛要怂，能感觉出来男主有意思啊。选告白啊！！”

　　“告白告白”另外一些人也起哄。

　　…

　　“不能告白啊，万一被拒绝多丢脸啊。”
　　“对啊对啊，不能告白，就选不告白。”

　　系统提示——“请输入密码。”

　　辛悠悠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密码”。如果重新给她机会，她不想那么早就亮了底牌。所以她坚持，要选择不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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