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时光站在一起

　　秦子衿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然后问她：“武术中有个气沉丹田你知道吗？”

　　“知道啊，形意拳家马礼堂先生说：‘清升浊降，气归脐下。吸气时会阴轻轻用意上提，气升于顶，呼气时放松，气沉脐下丹田之内。’”

　　“会吗？”

　　“呃，，这个老师没教......”辛悠悠挠挠眉。

　　秦子衿比划自己的胸腹位置，说：“腹式呼吸是让横膈膜上下移动，气沉丹田正是采用膈肌上下运动为主的腹式呼吸，由于吸气时横膈膜会下降，把脏器挤到下方，所以肚子会膨胀，而胸部不会。”

　　“原来这样啊。受教了。”辛悠悠抱拳。

　　秦子衿凝神思考，辛悠悠发现他思考的时候两只手的大拇指会不自觉地一翻，而且他的手特别灵活，大拇指甚至能翘出个漂亮的90度，她偷摸摸试了试自己的，啧，疼。

　　90度的主人开口了：“你蹲一个马步我看看。”

　　辛悠悠照做，“这和蹲马步有什么关系吗？”

　　“学习都是相通的，遵一个理字，只要你懂了原理，学东西就会很快。你是武术生，应该比我明白气息对拳法的重要。既然是重点，就要好好掌握。”

　　辛悠悠被这一番“谆谆教诲”教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就是个混日子的，按时上课，偶尔逃个不怎么管的课，想着拿个毕业证和学位证就好了。哪里想过认真学习？现在竟然被一个非体育生教她武术，真丢人。

　　“慢慢吸气。”他说。重新将手放在她的胸下腹上。

　　辛悠悠慢慢呼气。

　　“不对。”

　　“怎么不对？”

　　秦子衿的脸色不太好看了，“你确定你是武术专业？”

　　“什么意思？”

　　“如果好好练习，蹲马步就是腹式呼吸。”

　　呃......

　　“这个老师没教？”他皱眉问。

　　老师教过？还是没教过？她爱贪玩，上课都不好好听讲。

　　辛悠悠心虚：“好像是说过......”

　　他下颌一紧，样子很严肃：“好像？”

　　辛悠悠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哆嗦，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白净的脸沉下来，下颌微微紧绷。

　　“你这就是典型的虚假努力。”他说。

　　辛悠悠没听过这个词，一时愣住：“嗯？”

　　“就是平时看起来学得认真，但其实完全没有效率，都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啊？

　　“你有什么想做好的事吗？”他问。

　　“想做好的事？”她想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秦子衿皱眉。

　　辛悠悠再想想：“写一本小说。”

　　她感觉秦子衿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难道你对自己的专业没什么更好的规划？”他说。

　　辛悠悠连摇头都不敢了。感觉现在的秦子衿是一头马上要炸毛的狮子，浑身充满威胁。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学武术和跆拳道这个专业？”

　　为什么呢？

　　刚开始就是觉得好玩，后来发现武术理论特别枯燥，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就不想玩了呗，反正混个日子罢了。

　　“就是觉得挺好玩的。”她颤着颗心说。

　　秦子衿整个人都崩成了一张紧张的弓，气场和平时的气场截然相反，看得辛悠悠心惊胆战的。

　　就这么隐忍了好大一会儿，吓得辛悠悠大气不敢出。

　　会不会气坏啊……

　　就在她死命担心的时候，他忽然肩膀下沉，整个人就放松了，他好像认清现实了，也不想再提刚才的话题了，回到之前那个话题，低低说：“继续吧。”

　　辛悠悠：“啊？”

　　他道：“认真听。”

　　辛悠悠嘴里憋口气，哦了一声。

　　他开始认真讲：“腹式呼吸有两种，一种是顺呼吸，一种是逆呼吸。顺呼吸适用于体弱多病者，比如静养的老人这些。”

　　听到这儿，辛悠悠抢道：“那我学逆呼吸。”我身体可是很好的。

　　秦子衿睨她一眼：“没你选的，还想着偷懒？两个都得学。”

　　辛悠悠耷拉个脑袋：“好吧。”

　　秦子衿道：“你站好。我先教你顺呼吸，丹田在哪知道吗？”

　　“知道。”辛悠悠将手放在肚脐眼下三指的位置，小心问：“是这个地方吧？”

　　秦子衿点点头，看他面色缓和，辛悠悠暗自松口气，没想到这家伙严肃的时候还挺吓人的。来不及细想别的，就听到秦子衿道：“想象你的丹田那里有一个假想的‘小气囊’。舌抵上腭，嘴巴闭住，用鼻吸气，这时你的小腹会凸起。”

　　辛悠悠照做。

　　“然后嘴巴呼气，这个时候，你的小腹会微微收缩。感受到了吗？”

　　辛悠悠松气，摇摇头。她的底衫宽松，秦子衿面上也看不出是凸起还是收缩了。刚才那个位置还不算隐秘，但这次的位置......

　　他叹口气，道：“介意我摸摸吗？”

　　介意我摸摸吗！？？刚才你怎么没问就直接上手了？！

　　秦子衿瘦削白净的左手抬到半空，辛悠悠却红脸往后退了几寸，她虽然大大咧咧，但骨子里却传统又保守，他弯着腰看她，她能看到他柔软的头发和看不太清的耳朵，瞬间让她局促得后退几步。

　　秦子衿哪里不知道她好多次偷偷想摸他的手，所以一直以为她是个“不拘小节”的女生，但现在看到她这反应，紧绷的脸突然就被她的反应逗笑。

　　辛悠悠余光看到秦子衿嘴角隐隐笑着。她后知后觉以为——

　　他是故意的！

　　他索性笑开，将手背到身后，垂头看她：“原来你也会紧张？”舞台在调试灯光，正好转到辛悠悠涨红的脸上，被他捕捉到，又说：“也会脸红啊。”

　　辛悠悠通红的脸撇到另一边去，梗着脖子嘴硬：“谁紧张了？”

　　秦子衿忍着低笑。

　　辛悠悠顾左右而言他：“那你呢？”

　　她没有说全，他却明白了。

　　“已经习惯了。”他站直了，看着舞台说：“上课时，老师一个人教不过来，我学得快，所以会让我帮忙指导其他同学。肢体接触久了自然习惯了。”

　　习惯了？她还没摸到呢，他就习惯了？！

　　辛悠悠自然看向他的手。

　　他手上像是长了眼睛，害羞了，钻进了裤兜，他说：“要是这点适应性都没有，还学什么表演？我干脆真在大街上摆摊卖货得了。”

　　他有点开玩笑的意味，但辛悠悠完全笑不出来，她现在脑回路里想的是——

　　这是被多少女生摸过啊，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适应了。

　　她拐弯抹角：“你们班女生多吗？”

　　秦子衿转头看她，回答很快：“传媒院男女比例是1：4。”

　　那言外之意就是也指导过女生了？辛悠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只要一想到他的手也摸过其他女生，她就觉得有些烦躁。她有点泄气。

　　“很好，刚才呼吸那个对了！”秦子衿看着她的胸腹说：“再找找刚才的那个感觉。”

　　找你妹！狗男人！她忽然一把呼上秦子衿的脸：“往哪看呢？流氓！！”

　　秦子衿防不胜防，手刚从口袋里抽出来，直接被这一巴掌呼得从桌子上人仰马翻栽过去，一声痛嚎：“......啊！......嘶！”

　　几乎同时，辛悠悠伸手想去拉住他，但实在是动作太快，没来得及。

　　伸出的手举在半空，辛悠悠懵了，几秒之后，秦子衿先回神，朝天的脚尖转了转，指向辛悠悠的方向，闷闷的声音从遥远的桌后传出来，欲哭无泪：“到底谁是流氓啊？”

　　又说：“还愣着干什么？扶我起来啊，腰好像闪了。”

　　辛悠悠意识回笼，心里一咯噔——

　　把人家拍得鲤鱼打挺都使不出来了！

　　这有些危险了啊。

　　辛悠悠赶紧跑过去，桌子后面，秦子衿一只手按着脖颈，一只手按着腰，疼得半眯着眼无辜望向她。

　　看着都疼。

　　辛悠悠战战兢兢把他扶起来，秦子衿扶着腰坐在椅子上。

　　辛悠悠说：“对不起啊，没控制好。”

　　后劲来了，秦子衿疼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辛悠悠不无惭愧:“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秦子衿摁了摁腰窝，看女生脸色不好，他以为她不习惯被别人接触，道：“没事，我待会路过的时候看。我不动你，我说你做。”

　　辛悠悠看他这样子，他也脾气太好了吧？

　　也不要她一个解释，不责怪她，还记得帮她？

　　但她又不想承认她是因为想到他教过其他女生才拍了他一巴掌。

　　这多没面儿啊。

　　而且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所以她说：“我让谢勇斌教我吧。”

　　秦子衿想了想道：“行。”又说：“你嗓子哭得过了，声带有些疲劳，我宿舍有金银花，明天让勇斌给你，你回去泡着喝，会缓解一些。”

　　他好温柔啊......

　　辛悠悠用气嗯了一声，请示：“我陪你去吧？”

　　秦子衿不肯。笑着说：“我伤的是腰。”

　　他没说完，辛悠悠明白他的潜台词是我伤的是腰，所以不方便让女孩扶着，她斟酌了一下，说：“那我叫谢勇斌扶你去。”

　　他起身，试着活动了下腰肢，说：“没必要。”也不等她说什么，扶着腰走了。

　　而辛悠悠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心想刚才那一巴掌应该是呼疼他了，而他也没责怪她，还说把金银花给她，就她这又急又臭的脾气，也只有这样的脾气才能对得上吧。

　　啊呸呸呸，想什么呢？

　　辛悠悠在原地怔了几分钟，想到他脸通红被很多女生围着摸来摸去，越想越气，也不知道自己气个什么劲，反正就是很生气！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小白菜长到别人家地里去了，还被拱了！

　　真挠心！

　　正好谢勇斌从一边过来，看见她，过来一手搭上她的肩，将就着她的身高，“我妹这是怎么了。”

　　辛悠悠敛了神色：“什么怎么了？”

　　谢勇斌似笑非笑，很是暧昧：“刚不小心看见，某男摸着某女，说你叫啊，大点声......”

　　辛悠悠脸上温度陡升，直接踹他一脚：“闭嘴！”

　　谢勇斌看她半晌，眯着眼：“我说你俩什么情况啊？从剧社第一次开会，你两就怪怪的，你们第一次见面究竟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啊。”

　　辛悠悠拐话题：“作为好哥们，你怎么不扶他去校医室？”

　　谢勇斌哎一声，说：“这你可冤枉我了，我说了，他没让。还打发我来找你，说你有事请教。请问麻雀妹妹什么事啊？”

　　辛悠悠嗯一声，说：“教我呼吸吧。”

　　谢勇斌诧异：“怎么想起学这个了，之前和你提，你死活不学。”

　　辛悠悠挠眉，“就是突然觉得不能哭死在舞台上。”

　　谢勇斌舌头顶在后槽牙，玩味地看她，说：“你喜欢他？”

　　辛悠悠被这个词吓到，她掩饰性地朝他脑门上一拍：“你别瞎子卖日历——胡扯啊。”

　　谢勇斌差点闪了舌头，摸着脑门：“你虐待狂啊？”

　　辛悠悠四下看看，好像之前看到秦子衿几分钟前已经从大门出去了，心里那股躁气又上来了，横冲直撞，让她有些没面子地恼羞成怒：“屁的喜欢！我就是看他小纯洁一个，觉得好玩。你知道的，我这人就追求一刺激，做什么事都是半途而废，调戏他是我现在唯一的乐趣，我告诉你你可别给我露馅了啊。等姐对他没兴趣了，自然就收手了。”

　　剧社里人都在舞台上，没人看这边，就显得辛悠悠说话掷地有声，越发清晰。

　　谢勇斌正色：“先小人，后君子，我丑话说在前面，你玩归玩，可别欺负过火了，先不说就你这智商跟老秦玩你玩不过，就光是他是我兄弟这一点，你要真敢伤他，我不保证会站在你这边！”

　　辛悠悠看唬过去了，自然放开嘴巴在文字的草原上奔驰：“放心吧，姐什么时候在这事上栽过跟头，我一向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谢勇斌觉得劝服有效，对自己相当满意，开始八卦：“你俩刚才干嘛呢？”

　　“他给我教呼吸。”

　　“哦哦，这样啊，他平时上课都不怎么指导女生，除非不得已......”

　　“你说他不怎么指导女生？”辛悠悠惊诧。回想起她好像也没问他是不是指导女生，都是她自己脑补的啊。

　　这么想来，她有点愉悦，唇角上弯。紧接着开始后悔刚才说了那些混账话，她暗骂自己几声，动了动嘴，想要和谢勇斌纠正，“我……”

　　说了一个字，又想起他皱眉的样子，情绪起起落落，让她莫名的烦躁，大脑又短暂的空白了，她放弃纠正，直接问：“你们那个什么腹式呼吸，再给我教一遍。”

　　“老秦不是给你教了吗？没学会？”

　　“他就大概那么......”摸了几下，她心思全在他身上，没认真听。

　　谢勇斌看她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了，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你最好别过火，不然看你栽他手里怎么办？”

　　“我好怕怕啊，”辛悠悠夸张道，然后哈哈笑了，踮起脚，用谢勇斌能听得清的分贝柔声说了一句话。

　　话毕她丢下一句“姐今天累了，改天再找你教我。”就走了，谢勇斌立在当地，很久未动。

　　而他旁边，一本剧本摊在桌上——用黄色的荧光笔描出小根宝的台词。

　　【当一个人动心的时候，
　　时间和空间，
　　都阻挡不了。
　　——谢勇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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