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鲸向海

　　秦阮看见江飒眼睛里面的自己。

　　好像在这一刻，她藏着的所有小心思都被江飒看穿了，她那些破碎的，讨厌的，懦弱的，不堪的情感，好像都被江飒给看见了。

　　不应该这样的。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

　　如果不是她贪念不舍的想要更多，就不会把自己一步一步推向难堪的地步。

　　江飒看着秦阮的表情变了又变。
　　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再次喊道：“秦阮。”

　　有那么一刻，江飒想要撕破她所有的伪装。
　　问她。
　　你喜欢我的啊，为什么还要这样犹豫不决。
　　你他妈喜欢我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但他了解秦阮，也正是因为他了解她，所以更不可能把那些话说出口。

　　他不能像别的男孩一样质疑她。
　　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去曲解她。

　　秦阮你是在吊着我吗？你觉得欲擒故纵很有意思吗？然后放狠话说一句，其实我江飒也不是非你不可。

　　否则，那女孩只会一步一步离他更远。

　　他爱的女孩，他便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哪怕所有人都不懂她，他也会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最终。
　　他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说道：“杜新月真的是我妹妹。”

　　“虽然不是血缘关系，但我把她当亲妹，她也把我当亲哥，我们只会是这一层关系，也不可能变成另一种关系。”

　　秦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但她知道自己大概永远不会提出怀疑。
　　或许会，但她也不会说出来。

　　“你不问，我就自己说。”

　　江飒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还是把她禁锢在双臂之间。

　　“我说了喜欢你，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恩？”
　　江飒又是无奈又是心酸。

　　直到江飒离开之后，秦阮还一直停留在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秦阮，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她该怎么告诉他，她不是对他没信心。
　　他站在哪儿，那儿就是信仰，不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是最相信他的那个人。

　　她是。
　　——对自己没有信心啊！

　　江飒去了又回，给秦阮打包了饭。
　　监督着她吃完了，才离开。

　　可在这期间，秦阮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一言不发，除了沉默便是沉默。
　　倒不是她不愿意理江飒，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
　　夜里翻来覆去。
　　看见月亮爬了上来，又消失在了云朵里面。

　　秦阮突然想起乔曦上次说的那个随心App。
　　她点开软件管理，搜索下载，注册账号登录。
　　秦阮在随心App里面的名字叫立风。

　　立风。
　　飒。

　　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在随心App相遇。

　　秦阮心想着，有些不知道答案的事，那干脆就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好了。

　　‘是什么，指示着你前进。’

　　秦阮在树洞里面匿名发了这样一句话。

　　发完之后刷新了好几遍。
　　获得了满满正能量的留言。

　　[谢谢！是钱！]
　　[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每次都能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拉我一把，所以我到现在还在坚持着，希望你也是，一定要一定要坚持不定的朝前走，你想要的都会出现在你面前]
　　…

　　秦阮看完之后并没有什么收获。
　　正准备关掉手机睡觉，手机震了一下，又有人留言。

　　[我猜想这位姑娘或者是少年，一定是遇到了感情上面的问题，希望你可以勇敢一点，尝试着去做之前心里想的但是却没有实现的行动，或许会是很美好的结果]

　　秦阮犹豫了两秒。
　　挑选了这条留言回复了过去。

　　[我喜欢的人明明也喜欢我，却不接受我的告白，是为什么]

　　秦阮庆幸这东西还好是匿名的。
　　不然她这颠倒自己和江飒的身份被发现也真是太尴尬了吧。

　　那人很快就回了。

　　[或许是TA心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和心情，其实我之前就是这样的人，因为喜欢的男孩子太优秀啦，所以就算是被他告白也没敢接受，但我后来似乎也有点不甘心，就努力把自己变得更优秀，去学习了很多东西，然后我现在站在他的旁边超级理直气壮！]

　　秦阮被她这话可爱到了。
　　她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很可爱很幸福的女孩子。

　　在她刚进入高三的第一个月有一段很昏暗很厌世的日子里，她特别想念江飒。
　　随着他离开的时间越长，他的话题似乎就越少了，江飒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她的同桌换了又换，八卦的主人公转了又转。
　　只是似乎再也不是江飒了。

　　那个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出现在她生活里，让她讨厌又喜欢的江飒。
　　仿佛是她心灵里的一个藉慰。
　　是她人生里的一道光。

　　她也会在想要放弃想要退缩的时候告诉自己。
　　秦阮，加油，再朝前走一步，就能看见江飒啦。

　　可那道光似乎要消失了，而她的世界又重新暗淡了。

　　高三提前半个月开学，八月十五日秦阮就回到学校了。
　　她的成绩降了又降，可能是被老师打电话烦的，连她那平常对她不管不问的继父都说了两句。
　　可她就是没法找回状态。

　　直到高三的那个国庆节假期。
　　放了几天假回到学校，秦阮说不出心里是压力大还是庆幸要多一些。

　　但她却在那个时候，在高三繁忙枯燥的试卷和书本中，听见了江飒的名字。

　　“隔壁班班长都拍到了照片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假，江飒就是回学校了。”

　　“那他回学校干嘛啊，难不成是见什么人？”
　　“我觉得看老师的可能性更大吧，咱们这一届好像也没听说谁跟江飒关系很好啊。”

　　秦阮手里的笔长长的在试卷上面画了一条线。
　　没忍住的问了一句：“江飒……来学校了？”

　　可能是那段时间秦阮太沉默了。
　　所以在她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旁边的同学还反应了好几秒。
　　才堪堪的回了一句：“是啊。”

　　那个时候离上课只有三分钟了，可秦阮还是丢下笔义无反顾的跑出了教室。
　　她不知道江飒是来看谁的，她只知道她很想看见江飒。
　　很想，很想。

　　她人生第一次逃课，漫无目的的在学校找了一圈又一圈，可就是没见到那个身影。
　　失魂落魄的回到教室，老师看她脸色苍白，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赶忙说了一句：“回座位上去。”
　　就重新投入到了激情的演讲当中。

　　秦阮觉得，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会永远记得那个场景。
　　永远记得那个中午。

　　她迷茫的走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去找那个少年。
　　是她人生中，最为主动的想要靠近江飒的一次。

　　没见到江飒，会很遗憾。
　　但对于那个时候的秦阮来说，就好像重新找回了那一束光。
　　也让她把路重新走到正轨上面来。

　　你要靠近光，而不是让光趋向于你。

　　秦阮在心里对自己说。

　　_
　　第二天，下飞机，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
　　秦阮报名了舞蹈比赛。

　　她之前特别犹豫的是，这一届的舞蹈比赛大概是想要宣传传扬某一种舞蹈精神。
　　采用了直播的方式。
　　会有很多人看。

　　可她好像突然豁然开朗，心里清楚的知道，是的，她是想要站在江飒身边的。
　　也知道，不能因为江飒也喜欢自己，就勇敢的站在他身边。

　　秦阮点下确定的那一刻，告诉自己，她可以。
　　要想站在江飒的身边，首先就要敢站在大众的面前。

　　报名成功的那一刻，秦阮心里其实是解脱了的。
　　仿佛她困了很多年的心事，在这一天突然就被解开了。
　　浑身轻松，毫无压力。

　　可就在这样一个状态下。
　　没到三天。
　　秦阮收到了许青的消息。

　　［阮阮，我找到工作了，可还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秦阮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还是挺意外的，忽略掉最后一句话，就单是那句找到工作了就让人觉得玄乎。

　　许青被奶奶压榨的那些年，其实都是在家里，没有出去工作的。
　　所以到后面，她大概有点拒绝外出工作，可以用恐惧害怕两个词来形容。

　　但秦阮更多的时候会觉得，许青是因为常年没有工作，所以心里根本就不想出去工作，不想面对这件事情。
　　更何况那个男人又宠她，想要什么都尽力给她，当然有时候某些方面可能不允许。

　　所以她挺意外的。
　　意外许青会出去找工作，也意外她找到了工作。

　　不过不管怎么说，愿意用自己双手养活自己，让秦阮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活了那么大一把年纪，终于开始做人了。

　　不过，下一秒许青发过来的消息，证明她完全是想多了。
　　有些人不论做什么，本性都是改变不了的。

　　那边发来的是语音。
　　秦阮点了播放。

　　“阮阮，我现在跟着王阿姨的女儿卖保险，可以赚很多钱呢，王阿姨的女儿上个月就赚了好几万。”

　　卖保险……？
　　秦阮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条语音播放。

　　“但是阮阮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认识的人也没有什么朋友，你现在在大学里面，同学朋友是不是特别多呀，你帮我宣传一下，这个买保险是有好处的……”

　　后面一来一连串二十几秒十几秒的语音。
　　秦阮没再点进去听也知道是许青给她普及卖保险的好处。

　　只是正要退出去之际，不小心碰到了一条语音，许青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就是你那个同学，叫什么江飒的啊，就挺帅气那小伙，我今天上午碰见他了，买了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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