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现在几点了？你不忙吗？”

　　峻川转了一下手腕，自动忽略后面的问题，“现在是下午两点半，”突然他又猛然意识到：“哎，你中午吃了吗？”

　　“……”欧江风呼吸滞了一声，“吃了。”

　　短暂的沉默，加上这冷淡的表情，一看就是——
　　“没吃吧？”峻川一皱眉，更懊恼了。

　　欧江风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默默地将头扭向窗外，装作看风景。

　　这秀气的后脑勺对后视镜里峻川不断瞟过来的视线来说，要读懂其中的意思实在是简单极了。

　　这是生气了……吧。

　　峻川颇有些无奈，怪自己，怪自己，峻川你也太不在意你暗恋对象的生活作息问题了！

　　峻川叹了口气，以至于已经想着在以后一定要好好表现往回找补，下车的时候还扣住了欧江风不让他动，亲自为他开启副驾驶的门，帮她拎上后座里的购物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帮忙按电梯按键。

　　全程欧江风也都由着他，出奇地安静。

　　出了电梯，峻川又冲上去录入指纹，还拉着欧江风的手帮他把他的指纹顺便也录入进去，这下这个房子就真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了。

　　“你去沙发上坐一下，我给你下个水饺，”峻川手在购物袋里扒拉，将那袋速冻水饺拎出来，“你是喜欢吃三鲜馅儿的饺子是吗？”

　　“随便拿的。”

　　“哦？”峻川拎着饺子维持着将转身又没转的动作，挑起眉毛，“随便拿的？……行吧，你做着吧，等会儿就能吃了，饿的话你就先吃个苹果，我去给你洗个苹果。

　　“不用了。”欧江风打断他，往前要伸手：“我不是很饿，而且饺子我来煮就好了，其实也不用煮，我吃点面包就可以，已经两点多了，我想睡了。”

　　“这怎么行？”峻川手一退，不干，“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三顿里面，早餐吃好，中午要吃饱，你中午不吃怎么行？直接睡觉很容易犯低血糖的，你这么瘦！”

　　欧江风愣了一下，被峻川的语速搞得有点懵，默了一瞬说：“好，你去吧。”

　　峻川这才满意地微微点头，扭头就进了厨房，家里精装修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从橱柜里拿起锅一扭头，峻川就能看见欧江风慢吞吞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一动也不动。

　　“无聊的话就开电视看吧，这时候应该有电视剧看，跟夜间档也差不多。”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坐着看看杂志就好。”

　　峻川笑了一声：“杂志？好啊，那你看看杂志。”

　　“好。”

　　峻川给锅坐上水，拧开煤气，将速冻饺子的塑料袋撕开，忍不住回头又看一眼。

　　欧江风这时才慢吞吞地，伸手往前去够茶几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财经杂志，峻川看着他的动作，现在才觉得自己的人生跟这个要追求的人的日子又交织在一起的痕迹，很满足地无声笑了一下。

　　等着水开的间隙，他走过去将电视打开，将茶几上藏在杂志下面的遥控器塞进欧江风的手里，“下次想开机，是按电视机背后右侧最上面的第一个按钮，就可以。遥控器长这样，有台，想看什么都可以。”

　　欧江风愣了一下，露出了一点慌张的情绪：“我知道，我会看电视。”

　　“哦？你是说，你会看电视还是会看我们家的电视？”

　　“我会看，我知道怎么看……水应该开了，你去看一下。”

　　“你知道，那你怎么不看？”

　　“我……我不是说了，我看杂志。”

　　“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峻川俯下身，灵魂拷问：“你真的喜欢看财经杂志吗？”他一把抽过铺在欧江风膝盖上的杂志，随意看了一眼，“你知道巴菲特马云马化腾都是谁吗？你用过淘宝吗？你玩股票吗？你懂基金吗？K线期货你懂？”

　　欧江风定着看了峻川一眼，复又低下头：“嗯，我是不懂，我只是想看看。”

　　“我并没，哎，”峻川一看玩过了，“别别别，我不是要惹你生气，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好玩逗一下你而已，别禁不住啊。我开电视，只是觉得你更适合看电视，你的生活需要一点……那什么，娱乐。”

　　“什么？”

　　“哦，我是说——你的生活需要一点我给你的娱乐。峻川跟着说，而不是财经杂志上这种理财知识。”

　　欧江风冷漠将视线转向电视机，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在嘲笑我不懂刚才以上你说的那些人的话，我承认我是不懂，现在我要看电视了。你快去下饺子吧。”

　　哟。

　　峻川一抬手，单手撑在欧江风背后的沙发靠背上，眼睛定定地看向欧江风的眼睛，准确来说是眼皮。

　　这小顾问真奇怪，明明说着要看电视，眼皮却是半阖着的，像是看着自己的手指。

　　峻川就在这一刻偷摸地身体前倾，贴得极近，吐出的热风直接扑到欧江风鬓角的皮肤上：“你说，如果把你的钱交给我打理怎么样？”

　　欧江风处变不惊：“我没有多少钱，也不需要打理。”

　　峻川悠悠道：“我打理资金很厉害的，我可以帮你实现，财，富，自，由，呼～”

　　欧江风额前的一点碎发被吹起来了。

　　欧江风被刺激到，脸颊微红往后退了一下，想要拉开与峻川的距离。

　　抬起头，直视对面的人：“我只有奖学金和代课工资，维持生活足够了，我不需要我也没有办法存钱，没有多余的资金给你。”

　　“没关系，”峻川说着又靠了上去，还是维持着刚才一样的姿势，与刚才的不同也只是是俩人身体摆动的角度更歪了，欧江风的背几乎已经靠到了沙发背上。

　　峻川在欧江风的耳朵旁轻轻说：“以后你的衣食住行——我都包了。你把你的钱给我，大不了我给你算利息，等赚了钱你再还我就行。如果我给你赚的钱不够，我也不多收你的。行吗？”

　　欧江风被逼地直接陷进了沙发里：“还是不用……水滚了，你快去……”

　　“别不用了，”峻川屈起一只腿，跪在欧江风的膝盖旁，他整个人俯得更低，几乎是整个笼罩在了欧江风的身上，欧江风不得不抬起手抵在了峻川肩膀上：“峻川……”

　　“嗯？怎么了？”峻川的动作停下。

　　“……请你自重。”欧江风脸转向旁边的落地窗。

　　好像这样说就能不让他更进一步。

　　“你不要这样……”

　　“你不要这样，我怎么样？我只是在跟你说悄悄话。”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说悄悄话。”欧江风咬着牙说。手也在微微用力，要推开身前的人。

　　“不，你不知道。”峻川的声音总是轻声轻气的，还带着点魅惑，“这个小区的隔音不好，财不外露，这种事儿……”还是说悄悄话比较好。你知道吗？我管钱可厉害了。说着肩膀微微用力，还要往下压。

　　欧江风有点支撑不住，牙都要咬碎了，顾不上体面了，手一边用力，一边要往旁边撤。

　　“呵……”

　　这个热气比峻川刚才说话时呼出的每一口都要热烈。直愣愣的扑在欧江风的耳廓上瞬间染红了整个耳廓，这回还包括耳垂。

　　红地滴血，欧江风的手掌从用力到有些微微脱力。

　　不为难了吧。

　　峻川卸了肩膀上的力气，任由自己被推开，顺势直起身，慢慢地，缓缓地，速度蜗牛似的从欧江风的身上起来。

　　虽然峻川直起了上半身，但膝盖还跪在欧江风的腿旁。峻川居高临下地盯着欧江风通红的脸，问他：“热不热，要开空调吗？”

　　欧江风突然用手背挡了一下了自己的脸颊，有点烫，但他还是说：“不热。你再不去下水饺我就要睡觉了，我也不是很想吃——”

　　“我现在就去下水饺，你等着，”峻川打断他，将腿挪开，忽地抬手在欧江风的头顶按了一下，走了。

　　“小样儿。”

　　不知道声音小没打算让欧江风听见，又或者说声音小的刚刚好，就是说给他听的，总之欧江风就是在空气里听见了这么一句。

　　会是不小心，让自己听见了的吗？

　　欧江风也直起身，背部离开沙发靠背，百无聊赖地攥着遥控器不断调台，午间档的各大电视台果然都是在放着电视剧。过了没多会儿，厨房那边突然传来峻川的声音，“香油吃吗？”

　　“嗯，”欧江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答，“加一点，谢谢。”

　　“不客气！”峻川拖着长音，回答完，就端着两个巴掌大的白瓷碗从厨房走出来，端到了餐桌上：“来吧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欧江风站起身走上前摸到开关关了电视机，往餐桌旁走。

　　嘴里小声地嘟囔，就像是说给峻川听的：“也不是你包的，还你的手艺……”

　　“嘿？！”峻川娇娇女式叉腰，“虽然不是我包的，但是你以为煮速冻饺子是件容易的事儿吗？火候，嗯？飘起来后捞出来的时间，嗯？还有这最后的点睛之笔，香油和芝麻，这把握的量都要恰到好处才能好吃啊，你赶紧尝尝！”

　　“……好。”欧江风拉开椅子在峻川的对面坐下来。

　　峻川也跟着要坐，谁知屁股刚沾上，猛然就又站起来：“哟，忘了！”

　　匆匆忙忙就又往厨房跑。

　　他在橱柜里掏了个小碟子，碟子上的边缘圈的一圈绿色的花纹，还有些红色的叶子点缀，用金丝边勾勒着，峻川往里面倒了小半碟的食醋，又从冰箱里掏出来阿姨从家乡带过来的熟辣椒油舀了半勺放了进去，端到欧江风的面前。

　　“赶紧尝尝，饺子啊，就得配这秘制蘸料！赶紧赶紧！”峻川又把碟子往前推了推，直接磕到了对面的碗，罄地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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