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嗯，哪里奇怪？”

　　“就是……我觉得……”欧江风看着楼层显示快到了，“我现在面对你的时候，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叮——”电梯到了。

　　峻川冷眼扫了一眼那个扬电梯门的扬声器，活像要把它拆了一样。

　　开了，他不管，还是要走上前，问：“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以前……”电梯门开了，“走吧。”欧江风的脸已经红的不能看了，电梯门几乎一开他的脚步就急忙向前走。

　　等走到了楼门口，脚步才停下。

　　他不知道小区里的露天停车场在哪里。

　　没走出两步，就又站在楼下回头去看，峻川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在电梯门前，双手插着口袋扬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他。

　　“……停车场在哪？”

　　“这个嘛——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带你去。”

　　“……什么问题？”

　　“那——你欠我的问题可多了。该让你先回答哪个呢？”峻川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我快迟到了。”欧江风想唤起峻川的善意。

　　“是啊，”峻川极其恶劣，“你可快要迟到了。”

　　“……先上车再说吧，我要想一下，等上车了，”欧江风低下头，似乎不敢直视峻川的眼睛，“上车了，再说。”

　　嗯，峻川抬手看了看表：“好，这可是你说的，上车就说。”紧接着峻川向前走，欧江风没有动，等走到欧江风跟前了，长臂一伸揽过欧江风的肩膀，极其自然地使欧江风贴近自己。

　　出乎意料的，欧江风这次几乎没有再挣扎，甚至于行动间肩膀已经顺其自然地歪了一歪，跟着峻川的动作转了个向，然后再往前走。

　　这个相互的动作，在他们之间，已经是非常熟练，非常自然的了。

　　峻川大摇大摆地揽着人，拐了一道弯，就看见了藏在层层绿化后的一片不太敞亮的停车场。

　　一直到了里面，站在那辆大G前，欧江风显然无法接受，冷冷地问：“这么近？为什么刚才我没有看见？”

　　峻川挑眉：“哦。是这样，这小区植被绿化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当初挑这里也是因为景色还可以，你看那些树壮得很，不像其他地方的那些鱼竿一样的摆设，夏天了，叶子也多，刚才你没看见也正常。好了，思考完了吧，”峻川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用了点力气将欧江风推了进去，单手撑在车顶，俯下身看他：“坐好，等会跟我说。”

　　欧江风：……

　　等峻川进了驾驶位，扣安全带打火发动一气呵成，车子行驶在小区内的车道上，果然一切都还是要峻川开头。

　　“说吧。”

　　“……我……今天早上……”

　　“嗯？”这个字峻川用尽了温柔。

　　“你……穿了衣服比较帅。”

　　“……峻川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你确定？”

　　“嗯。确定。”

　　峻川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欧江风的粉红耳廓，笑了一声：“嗯，确定就好。那……下一个问题呢？”

　　“什，什么问题？”

　　“你自己说的。你忘了？”

　　“……我的意思是，和你们相处久了，渐渐的，我没有那么……那么……”

　　“那么什么？”

　　“那么……”欧江风狠狠地闭了一下眼，“那么怕人了。我现在，好像……感受到了朋友，是什么感觉。”

　　“嗯……”峻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现在，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了吗？都有谁？”

　　“张肖婷，袁副队，王警官，小刘警官，还有……”欧江风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还有你。”

　　“哦？我和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嗯……”欧江风慢慢地，背已经靠在了椅背上。

　　“撒谎。”

　　欧江风蓦地看向他，眼里有着惊讶，却没有出声反驳。

　　峻川盯着路况，老神在在胸有成竹地说：“想当你的朋友，太难了。只有我是。”

　　欧江风良久都没有说话，再开口，是叫了峻川的名字：“峻川。”

　　“嗯？”峻川笑得很得意。

　　“你不觉得你太自信了吗？”

　　峻川摇头：“不是自信，是我知道，你总是喜欢口是心非。做的也是。”嘴边的笑意愈来愈深，“其实很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吧？别人喊你开会，你不会拒绝，总是微笑着答应，其实压根不喜欢和别人一起讨论案情吧？不吃的东西有很多，但总是说都可以，点什么都行，等菜上来了，就只吃自己喜欢吃的，在食堂的时候也是，应该是怕的吧，但还是一个人跑来跑去，没有过多的关心别人，只是在逼自己冷静地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峻川看着欧江风的脸越来越红，攥着方向盘的手心里的汗也越来越多，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总是在用礼貌铸造起一堵绅士的墙，将我们都隔绝在外面，他们都说你虽然冷漠，但是人很好。但，如果要我说……”

　　“你简直就是温柔到不能再温柔了。”

　　都快温柔到我骨子里去了。

　　欧江风沉默着，峻川也沉默着。一直沉默到了青俞大学的校门口，峻川缓缓将车停下，目视前方，说，“到了。”

　　“好。”

　　欧江风拉开车门。

　　“中午我来接你？”

　　“……好。”随即欧江风关上车门，走了。

　　到这时峻川这敢才扭过头去看他走近校门的背影，峻川内心忐忑，却也慢慢笑了，就像是被小羽毛搔了痒，情不自禁，但又给人一种弱弱的触感。

　　小样，我还搞不定你？

　　——

　　回到警局停好车，峻川刚进一楼大厅就看见张肖婷迎面扑来，展开双臂活像是要扒在峻川的身上，峻川吓得猛然一退：“干什么？告你袭警啊！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队长！！！你可终于来了！”张肖婷双手抱拳热泪盈眶。

　　“哦，”峻川掸掸肩头不存在的灰尘，状似无意地说，“刚才送你们顾问去学校了，迟了点，什么事？”

　　张肖婷那脑子压根反应不过来，只想着赶紧将脑子里已经有的消息报告出来：“袁副队把那两个人找到了，这时候在审讯室逼供呢，她们，她们，招了！”

　　“招了？“

　　峻川脚步一顿，目光如刀，“招什么了？”

　　“他们他们，”张肖婷咽了口口水，“承认了，那个组织的存在，她们说……你还是去听听看吧，我，我也不太懂……”

　　“你个废物点心，他们说话你都听不懂啊，少说废话，带路！”

　　“啊啊，好！”张肖婷弓着腰忙不迭地跑在峻川前面，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带着人上审讯室。

　　打开旁听室的门，袁方恒和已经坐在审讯室里和老旗一起在审问那两个昨天没找到的学生了，旁听室的门关上，张肖婷小声说，“袁副队说，让我在楼下等你，说这两个学生是在学校门口被逮住的，结合学校学籍档案和考勤表才查出来的，说是昨天请假了，直接在校门口就承认有这么个组织在了，我们也觉得奇怪，而且她们一开始还不肯来，理由要上课，袁副队说在九点之前结束才让她们同意的。”

　　“请假不就行了，干嘛迟到啊？”峻川冷笑。

　　“不知道，就轴得很，袁副队说等你来了，就把你带到这儿来，让你听听，她们说话真的很奇怪。”

　　“嗯，我知道了，你也站这，没听明白就给我继续听，等会回去写个报告。”

　　啊？！张肖婷刚想遁……

　　峻川一个冷眼扫过去。

　　“哦……知道了……”

　　张肖婷不敢说话，张肖婷不敢动，张肖婷瑟瑟发抖，所以这两个人就只能并排站在玻璃窗前，刑警队队长峻川盘着胳膊，张肖婷揪着衣角战战兢兢地站在队长身旁，认真观察着审讯室内的动静。

　　袁方恒这时候正好说话了，“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个组织是自发的？”

　　“不是的，”其中一位女生说，“我们是有发起人的，但我们不知道那个组织我们的人是谁，我们有一个特殊的符号，也有你说的那个手势符号，在平时，只要看见了，就会跟着做了那个符号和留下那个记号的人走。”

　　“走？去哪？”

　　“我们会被带去一个较为偏僻，或者是说比较安静的地方，开会。”

　　“开什么会？你们有多少人？”

　　“就是开会，聊天。通常被带走的都只有七八个人，每一次开会的组长也会不同。女生沉吟了会儿，与其说是自发的，不如说是人们自愿参与的，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只要愿意，就可以来。”

　　“你是很说多人都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

　　峻川目光一凝。

　　“大约有多少人知道吗？你们都是从哪知道的？”

　　“大约有多少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我参加的三次会议，每一次的会议的人员我都不认识，至于你说是谁发起的，我们很少去，按辈分来看我们也比较低，我们当然不会知道是谁。”女生的眼神非常平静，像是在说什么很正常的事，家门口的流浪猫死了，漠视无关，还带着一点怜悯。

　　“我再问一遍，”袁方恒没有被影响，成功地抓住了漏洞，手指弯曲在桌面上扣了两下，“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的？”

　　只有这一个问题，知道搪塞不过，那个女生又不说话了。

　　这个沉默很奇怪，之前的回答都非常的顺利，好像是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但只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就会突然间沉默，或者敷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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