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峻川神色沉沉，上挑的眼尾染上微红，鼻孔微张，山根也在轻微地抖动，黑白分明的瞳孔毫不掩饰地涌上兴奋的情愫。
　　就像一个嗅到猎物的妖怪一样。
　　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抓到你。

　　“妈——”
　　！
　　欧江风猛地睁开眼睛。
　　他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想着：又是那个梦。
　　欧江风坐起来，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肚子饿的不行，本来在沙发上看书看累了想着眯一会，没想到直接睡到了天亮。
　　按亮手机，已经六点了。
　　昨晚还没吃饭。

　　欧江风穿好拖鞋走到厨房里的冰箱前，拉开，欧江风发出不出所料的一声叹息。只有吐司了。欧江风拿出来看看生产日期，还好没过期，不然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就只能吃白水就白水了。

　　第二天欧江风照常九点来报道，今天的课在下午，中午就可以走了。
　　这种与大学合作的顾问工作时间是很灵活的，何况项目推进也是要等刑侦大队抓到犯人，不然除非特别调遣，不然按道理来说欧江风在此期间只能在办公室里看看卷宗。

　　事实上，他也只想这么干。他是来写实验报告的，不是来跑腿抓犯人的。

　　等欧江风慢悠悠上了二楼，他看到大家都在抓耳挠腮也当做没看到。倒是小刘在百忙之中起身打水幸运地看到了他：“欧顾问，早啊！~”
　　不打个招呼好像说不过去，“嗯。你也很早。”
　　“嗐，我一夜没回去，也就刚醒。”
　　欧江风有点疑惑，刑警工作有这么累？
　　“这怎么……”话刚问出口，不远处刑侦大队队长的办公室门就开了。
　　‘吱——’
　　峻川可不是出来打水，他听到小刘跟欧顾问打招呼了。
　　“欧顾问，麻烦你进来一下。”峻川说完这一句就转身回办公室，倒是给欧顾问留了个门。
　　……
　　怎么办？
　　小刘看这情形：“欧顾问，队长找你。你快去吧。”
　　……
　　逃不掉的。
　　欧江风平静地走进峻队长的办公室，站在离办公桌还有一米的地方。
　　“把门关上。”
　　……
　　那就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欧江风又回身把门关上，他看出了峻队长肯定是要跟他说案子，这次的案子应该挺棘手的。欧玖风对于案情的机密毫无兴趣，只想有实验对象，万万没想到这个实验对象要自己去揪出来。
　　欧江风正思考着怎么委婉地回绝峻队长的时候，峻川说话了，不，他先招手示意欧江风过去：“你过来。”

　　欧江风站着没动：“那个，峻队长。”
　　峻队长现在脑子里一根筋都扑在案子里，根本不想听他说那么多话，不悦地皱了下眉：“你先过来，看个视频。”
　　欧江风看着这个峻队长，嘴角下垂，眉头深蹙，他似乎现在很不高兴，看那神态昨晚应该也是没怎么睡，眼神里都是疲倦。

　　……
　　算了。

　　欧江风走过去，走到峻川的身边，峻川将桌上的台式电脑转过来了一点，按下Enter键，回放那个这一夜被他重播了无数次的视频。

　　欧江风就那样安静地看着，这个视频如果不按暂停或者退出画面，是会一直循环播放的。三分钟的视频播完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自动重播。

　　等到第二遍放到尾声，欧江风率先开口：“这个摄像头在哪里？”
　　“华翔城一家手机维修店的门口，位置很隐蔽。”后面加上的五个字让欧江风眉头蹙了一下。峻川看见了。怎么了？他难道也看出了什么？

　　这抬头的一眼太刻意了。欧江风想。这好像……

　　欧江风有了一个猜测，所以他问峻川：“峻队长。”
　　“嗯？”
　　“你能够把已知的这个视频出现的始末跟我说一下吗？”
　　峻川倒是愣了一下。刚才还一脸不情愿地想走，还当我没看见？现在这会儿怎么就突然严肃了？
　　难不成这个人真的有问题？

　　峻川略加思索就把昨天收到快递和追捕嫌疑人到后来开会所得出的结论都说了一遍，哦，当然省略了因为不小心而被溅两滴血的事情，老妖怪就不要脸了吗？

　　听完峻队长的描述，欧江风确实没想到昨天他自己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看卷宗，外面发生了这么件大事。

　　刑警大队的办公室隔音果然很好。

　　欧江风完全没有往自己办公室是走廊最里面一间的方向去想。
　　但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虽然还是猜测，但欧江风还是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峻队长，你看，”他拿过鼠标将进度条拖到嫌疑人开始回头的那一帧，点击播放。
　　“他回头，不仅精准的看到这个偏僻的摄像头，还一直维持正面盯着这个摄像头的姿势往后慢慢地退了两步……”
　　峻川视线死死盯着画面里人的一举一动，跟着欧江风的思路，他好像也开始反应过来，欧江风看着他继续说：“这不像是要逃跑或者是挑衅，这更像是……”
　　“……告别？”

　　欧江风略带惊讶地看了峻川一眼，毕竟一开始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个眼神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专业上的差别，让他又对刑警这个职业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峻川早该想到了，结合案情到现在的发展，明明什么隐秘措施都做得很好的人，一个几乎没有留下证据的嫌疑犯，突然明目张胆的孤身亲自前来送这堪称杀人证据的快递，利用监控把警察引到华翔城后，又明目张胆地，凭空消失了。

　　这很难不让人去想他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毕竟他故意留下了能让警察定他谋杀罪的那袋人血，又在最后，在摄像头前故意只是留下离去的背影和一个眼神。

　　为什么要告别？
　　他想告别什么？

　　“他是要窜逃吗？”这是峻川最关心的问题。
　　欧江风沉默，他一时间也拿不准，没办法给峻川一个肯定的答案。
　　峻川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答案，他看向欧顾问。
　　他突然看见顾问的右手食指和拇指呈现一种‘比枪’的手势，拇指托着自己的下颌骨，食指正无意识地揉搓自己的鬓角。

　　这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吗？峻川想。
　　“……他也可能是要自杀。”
　　他要自杀？

　　峻川静了一会儿，才说：“他为什么要自杀？”
　　峻川觉得相当地不可思议，脑子里还残留的犯罪心理学知识告诉他，一般像这样行为近乎变态，而且将那种东西堂而皇之摆在警方眼前的人绝大可能是极度仇视，怨恨社会，把人命不当人命，典型的极端的反社会型行为人格障碍，道德感责任感极度缺失，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大脑额叶长得有问题，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力、冲动型行为。

　　“……不清楚。这只是一种可能，对于能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很抱歉我没有办法产生共情。”
　　“共情？……那是什么玩意儿？”峻川倒是第一次听这个新鲜词儿，当然也可能之前听过又忘了，心理学领域的词汇？
　　“共情，通俗意义上来讲就是同理心，这是人本主义学者罗杰斯提出的一个概念。是心理学的专有词汇，一般是在咨询心理学相关书籍中出现，用于心理咨询师或者心理医生对于来访者或者有心理疾病的人在诊断和治疗过程中常用到的一种手段，对来者的经历、行为、情感的感同身受，简单来说，就是用来访者的眼睛看世界。”

　　“哦……”峻川魔幻了。好像懂了一点，又好像一窍不通。
　　心理学真是博大精深。

　　欧江风看出了眼神中的不解和……崇拜。但他不想过多回应，只是接着之前说的话：“猜测只是猜测，更何况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证实。如果在华翔城找不到线索，不妨回到案件最初的推理轨迹，再梳理一遍，寻找一个全新的突破口，找出那个寄快递的人，最终会一切线索撞到一起，可能会更快。”

　　“再梳理一遍？”我之前已经梳理过很多次了！！
　　峻川就好像一头圈里的牛，熬的双眼通红，看到缺口就疯狂地铆足劲地往前撞，可到了缺口跟前，却发现此路根本不通。他快憋屈死了。
　　话已至此，欧江风就想着，既然话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就……

　　“但是案件的侦查和追踪真的不是我的拿手强项，毕竟我是个普通大学的学生，不是公安大学毕业的，所以，峻警官，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帮你更多。”
　　欧江风这时在想：这样回绝够不够委婉？
　　而峻川：可是你考上的，是国内犯罪心理学领域最好的大学博士生。

　　欧江风直起身：“还有，我要下班了，下午有课。下午我就不过来了，明天见峻警官。”说着说着脚就自发地往外移，走得铿锵有力坚定不移，很快就走到了门前，手摸上门把手正往下一拧。

　　“……慢着，我请你吃饭。”峻川不傻，听得出来这顾问压根不想协助自己办案，刚一直没动就在想着用什么（阴）招把人拉入己方阵营呢。

　　就先从抓住他的胃开始。

　　“不用了，我就在学校食堂吃就可以。”下午第一节上课前食堂都有食物供应，还有，大学食堂很便宜。今天他请我一顿，下次还要请回去，欧江风想着，对不起没钱。
　　门把手按下去了，拉开。
　　“啪。”
　　峻川把手拍在已经大开的门板上，挡在欧江风的面前，身体微微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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