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峻川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了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持刀人了，再仔细确认了一次他们呼吸还在，皮肤无不良反应后，他站起来，环顾着周围还在窃窃私语的围观者，大声问：“刀呢？”

　　周围的议论声有一瞬间的停顿，之后其他在场的人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有几个人哆嗦着伸长着手往人群外的一张餐桌上指，其中有一个青年人大胆一点：“在，在那。他们发疯，在……我们几个人就上去制住他，抢了他们的刀丢在那里，然后他们就，就躺地上了。”

　　峻川顺着他们的手看过去，那里有两把折叠的水果刀沾染着血迹躺在桌子上，桌子附近没有什么人，当然了，工具的原貌又怎么会就是凶器呢？抓着的人不同，用处也就更多，更复杂，工具不复杂，人复杂罢了。

　　峻川冷着脸抬腿走过去，别人的目光跟着他，但也看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没什么感情的音调响起：“好，谢谢你们，等会还要麻烦各位留下做个笔录再走。”

　　在场的几乎都是大学生，男的居多，面对这种情况心态还算稳定，警局的流程想必他们应该或多或少也了解过一点，都没什么疑问地说好，可以留下。

　　峻川让他们最好站在原地不要动，免得破坏了现场的痕迹，他的视线越过人群，精准的找到了在各个不同的小人堆里穿梭的欧顾问，刚才太急，现在看来现场已经控制住了，他大声地对着正在小跑着的人喊：“持刀人在我这里！你小心点！别踩到血迹！”

　　他看见欧江风的脚步顿了一下，又保持着原来的速度朝着某个地方跑去。

　　啧，怎么不回我？

　　峻川的本意是让他小心地上的血迹，别滑到了。就是不知道心里一慌说出来的话这么前后一联系就有点变了味儿。

　　峻川瘪了瘪嘴，话刚脱了口就吃味过来好像有点歧义在里面，随后嘴唇又在那不争气地蠕动了一下，想将泼出去的水收回来再泼一次，挣扎了好久，时间久了，又泄了气。

　　这时食堂外已经有救护车的声音和警笛声交叠响起，很快救护人员和警察就带着工具冲了进来，站在门口观察着情况。

　　峻川扬声：“先救伤员！现场已经初步控制，无特殊情况，元芳你带着人记录，过来做笔录！记得保护现场！”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元芳点头：“是！”

　　人员很快部署下去，各司其职，老王带着人走在后面做着现场记录，穿着拍照加取样，医护人员忙着救治伤员，严重的就地采取着急救措施，现场嘈杂，却是忙而不乱。

　　欧江风跟着峻川来得早，比袁方恒要先一步了解到整体情况，袁方恒穿着脚套走到峻川站着的地方的时候，欧江风也从某个地方走了过来。

　　袁方恒将手上的脚套递给峻川，见欧顾问来了，又从工具箱里掏了一副递给了欧顾问。

　　欧江风接过：“谢谢，受害者一共有四名，都只是受了伤，没有死亡。其中两名尚有意识，身上的伤不算太严重，另外两个，我刚才过去的时候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我给他们的出血口做了简单的止血措施，”他边套脚套边汇报着这些刚才已经在脑海里组织过一边的信息，第一次直面凶案现场，不得不说，他有点紧张。

　　他借助套脚套的动作低着头，试图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平复一下自己有些快的心跳声，但是从刚刚就一直在盯着他的峻川还是看见了他有点发白发干的嘴唇，峻川心里慌了一下脱口而出：“没受伤吧？”

　　欧江风被这句话问得有点无语，静默了一下才打算回答峻川的话：“……他们都是伤员，持刀人在你这里，我能怎么受伤？”

　　“额……”峻川有点尴尬，刚才也是没有想太多直接就问出来了，现在被这样一说，峻川都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

　　“就……随便问一下，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峻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还加了一句：“出门在外，记得保护好自己。”

　　袁方恒都惊了，峻川什么时候这么‘正义’说话过？他突然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摸摸头就继续默默不吭声去做份内的工作了。

　　刚才还围着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其他同事带去做笔录了，在地上躺着的人也就地做过了检查，被担架抬走，不知道为什么喊不醒，可能是服过了某种药剂。

　　总之现在餐厅里都是人，还有这不绝的说话声，但是峻川和欧江风的附近……很安静，周围工作着的人也好像有意无意地绕开了这两个面对面站着，气氛有点诡异的两个人。

　　峻川盯着眼前的这个眼神里没有自己的人，他的眼神里只有现场。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峻川目光沉沉的欧江风，除了微微颤抖的指尖，没有谁能窥得他颤抖的心脏。

　　“走吧。”还是峻川挑起的话头，他总是不想他和欧江风之间有尴尬的时间，要是任由下去，可能，真的只会有尴尬的时间。

　　峻川自嘲地笑笑，率先抬腿朝着食堂外走去。

　　他没有看见，欧江风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马上就回头，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有着峻川在以前从没看见过的东西。

　　映着光，带着点畏缩。

　　然后欧江风很快就整理好，淡然地收回了眼神。

　　只是脚步，跟了上去。

　　峻川冷静地走在路上，时不时指挥着正在采集证据的同事的手法，等走到正在离食堂门口不远处，手上举着个照相机不停在那‘咔嚓咔嚓’按快门的老王身边的时候，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手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叹息：“你也不容易。”

　　“我当然不容易，我这头发……”老王条件反射地就要诉苦，说到一半才突然意识到刚刚是峻川在跟他说话，嗓子瞬间就像噎了一只苍蝇一样，不仅说不出话，还有点被冒犯了的感觉。

　　意识到峻川这句话肯定不是只会慰问自己的天天加班的工作的时候，他顿了顿，停了手上拍着证据指示牌的动作，扭头又问他：“你什么意思你？”

　　峻川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就觉得你头发有点少。”

　　“……”老王复举起相机，心里骂道峻川果然是峻川，嘴上很习惯的地说：“滚。”

　　峻川一把揽住了老王的肩膀，手臂还坏意地将扼住了老王喉咙，将他带着往自己身边扯，这是一个纯兄弟的姿势。

　　峻川面对老王，背对着身后不知不觉已经走近自己的欧江风，低声对老王说：“老王，我失恋了。”

　　老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逼崽子肯定又在逗自己，直接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那些相亲对象同意你恋爱了吗？”

　　“啧，老王，这关她们什么事？”峻川又勒了勒老王的脖子，给低峻川一个头的老王勒得掂起了脚。

　　老王奋力挣扎，捂着脖子咳嗽：“咳，放开！你他么……据我所知，她们对你满意的可不少，是你一直不答应……哎，你还来？”见峻川又要上手，深知自己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么折腾，老王赶紧往旁边撤了撤，一边摆弄手里的相机一边陈述自己打探来的警局八卦：“还有几个都找到警局来了，想堵你，啧，你总在出外勤，不见人家，哟哟哟，那几个黄花大闺女哟~那失落的表情……仙女落泪啊……”

　　老王揶揄地摇头，‘啧啧啧’地终于想正眼调侃峻川，这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面前不远处的欧顾问……

　　这黯然神伤的眼神……这下……仙男落泪哦……

　　老王话一停，峻川就觉察出不对来了，扭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身后发呆，峻川也跟着转身去看，看见了，对视了，这下，峻川还觉出尴尬来了。

　　又有点小庆幸。

　　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抢手，也挺好。

　　哼。

　　“欧，欧顾问好啊！”老王此时有点尴尬，打完招呼就找个借口溜了。

　　“咳，”峻川咳嗽一下，又是想让气氛好一点，又去跟欧江风说：“走吧。”

　　走？你让我走？

　　“去哪？”

　　峻川转身，只留个侧脸给欧顾问看：“跟我来吧。”

　　“……嗯。”欧江风顿了一下，才抬起腿，离着峻川一点距离，跟上去。两个人相距的距离比刚才近了，十公分。

　　欧江风已经能看清粘在峻川裤脚的血迹了。

　　他脚步有点不稳，像是还想走近点，但又怕，怕他给不了，他想要的保护，他想要的依赖。

　　踌躇着，踌躇着……还是放弃了。

　　欧江风就这样，亦步亦趋，避着血迹，着地点不稳定地跟着峻川一直走到了食堂的入口处。

　　峻川在门口停下，变魔术一样从裤子后兜里又掏出了两双脚套，拆开，分了一双递给欧江风：“穿上。”

　　欧江风接过：“你有脚套？”

　　潜台词就是，你早为什么不拿出来？峻川一听就知道小顾问误会他了，心想着嘿~还有脾气？嘴上着急忙慌地解释：“刚从老王口袋里顺的。”

　　欧江风没说话了，这么近……确实拿得出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