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峻川坐在马桶上。欧江风站在他对面，手上还举着那一片稀里糊涂接过来的一片式刮胡刀。

　　不知该如何下手。

　　面对着刚才自作主张把他拉进去，然后又得自己手动涂了半边剃须泡沫自顾自坐在马桶上的人，欧江风鬼使神差的跟着他进来，并且在一开始就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剃须刀。

　　欧江风看了眼旁边洗手台的抽屉：“你的那种高级剃须刀呢？”

　　峻川无辜：“坏了。”

　　“是吗，拿出来我看看。”

　　“哎呀，”峻川催他，“赶着去警局呢，快点。”

　　欧江风微微瞪大眼睛，将刀搁在他脸上：“你自己刮不了？”

　　“这刀片式的。”峻川反驳，“石膏没拆，我怕我手指不灵活自己会把脸刮花。”

　　“……”欧江风有一种自己跳了自己挖的坑的感觉。

　　他下了第一刀：“你就不怕我把你脸刮花了？”

　　“你刮的话，花了也就花了。”

　　“嗯？”欧江风正要下第二刀，闻言将刀片搁在了刚刚刮过的没有剃须泡沫的地方，“真的不怕？”

　　峻川仰头看着欧江风的眼睛，眼里有着欧江风看不懂的情绪：“不怕啊。”

　　欧江风轻笑一声，刀片移了移：“为什么不怕，这么相信我？”

　　“嗯对啊，”峻川笑起来，欧江风只能看见他眯起来的眼睛，“我老婆可不会伤着我。伤着了也没关系。”

　　欧江风笑得喉结动了动，他将手提起来，正色道：“别逗我笑，不然真伤着你。”

　　“我怎么就逗你了，我真情表白呢。”

　　“别闹了。”欧江风定了定，又开始帮他刮，“那天……后来杨慧怎么样了？”

　　来了，又来了。

　　“喂。”

　　欧江风专注着看着刀片的走向，这种刀片式的万一不小心其实很容易划伤皮肤，所以也就没抬头看见峻川有些严肃的表情：“嗯？”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欧江风正常刮着，“我知道，我下次不会带着个人情感去审讯。”

　　“我说的不是这个。”峻川抓住他抱在自己耳边的手，“以后不准把别人那么当回事。”

　　欧江风真实的一顿：“什么？”

　　“以后，跟着我就好，看着我就行，别把别人那么当回事。”峻川说，“说白了，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你相信想相信的就可以了。”

　　“别为了别人大动伤肝，还晕过去了，”峻川说得仿佛煞有其事，“我嫉妒。”

　　本来心里确实有些愧疚，但听到峻川这样子说反倒更想笑了：“什么？”

　　“我说我嫉妒。”

　　欧江风渐渐收起笑容，垂眼刮下第四刀：“什么？”

　　“你们心理学有个词是不是叫共情？但我们警察审讯别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跟罪犯感同身受，因为在那一刻你同情了罪犯，被害者的天平也因此会倾斜。”峻川也低头，捏了捏他的掌心，“确实，有些人会恨某些人恨到觉得他就是该死，但也不应该以那些不明不白的方式被杀害，如果没有经过法律，那在那些蓄意里死的不是生命，是以案子为中心所牵扯的一系列人际，影响的是一片的风气。”

　　“所以，”峻川抬头，“你都没被我帅晕过，怎么可以在审讯室里晕倒？在我们家里的洗手间里，问起那个让你晕倒的女人。”

　　“行行行。”欧江风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嘿……”峻川笑，“嫌我烦了？”

　　欧江风不说话，只专心地帮人刮着胡子，刮完后用毛巾沾了热水贴在他脸上帮他敷着。

　　峻川半张脸都被捂住，就那双眼盯着欧江风一直在笑。欧江风也盯着他。最后快速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峻川眼睛突然瞪大了，按住欧江风的手就要把毛巾扯下来，欧江风说：“别动。”

　　峻川看着他，听他说：“谢谢，照顾了我这么久。”

　　峻川想说没事，也就赔床陪了一天，摇摇头。欧江风又说：“杨慧也会催眠这件事我当时也只是猜测，不知道后来你们有没有对这件事进行查证，但李乌胜的那份遗书我建议可以拿去给心理学的专业人士看。”

　　峻川皱了下眉，手还是没用力，听他继续说着：“我本来想建议……让丘老师分析，但他现在还有嫌疑，所以你们可以找外地的权威。”

　　“我想说的就这些。”他松开了手，毛巾被他自己拿下来，正要转身去搓洗就被峻川抓着腰转回来。

　　峻川站着低头亲吻他。强势地不让他说话，带着报复意味惩罚他。

　　欧江风很顺从，甚至主动张开了嘴，峻川蛮不讲理地掠夺每一丝呼吸，像是在拼着命摧毁横在他们两个之间的任何阻挡。

　　最后还是欧江风呼吸不过来，捶打着峻川让他退开了去。他大口呼吸着，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的，总之眼色通红，刚才峻川进到了一个很深地方，喉咙里的软肉被他侵犯了个遍，现在是真的不敢说话了，都是味道。

　　“她没承认，见你晕了就在那大吼大叫的，审讯没进行下去，后来那笔迹专家终于在一天之后找到了在一本书上杨慧的笔迹，一点点。”

　　欧江风洗了保温壶就和峻川上车往警局去，在车里听着峻川说后续：“后来我想着你说过可能是李文康教的杨慧催眠，其实我觉得她更像是自学，不管怎么样，杨慧肯定也看过那些书，那上面笔迹那么少，保不准她自己有个笔记本。”

　　“自学？难度很大，不过也有可能。”

　　峻川倒是不在意她是怎么会的：“我昨天找了个专家，外地的，看了那份遗书，得出结论是那段话是出自两个大脑和逻辑的可能性很大，然后袁方恒昨天审了杨慧一整天，怎么说呢，也算是承认了。”

　　“算是？”

　　“嗯，我刚才说我猜她保不准会有个自己的笔记本，所以昨天中午我带着人又把她家给抄了，底朝天。”欧江风听得出峻川话语里的恨意，她家来来回回去了三次了，每一次都有新发现，峻川肯定觉得这就是在打自己刑侦能力的脸。

　　他笑问：“然后呢？她家有什么隔间？”

　　峻川紧咬后槽牙：“不在那个房间里，要不你猜猜在哪？”

　　“……”欧江风想了想，“浴室？”

　　“你怎么知道？”

　　欧江风忍俊不禁：“因为你刚才的表情……代表你非常后悔。我记得我们之前看过浴室，如果没想错，那笔记本在上头的管子里吧？”

　　“啧，”峻川气得发笑，“你还真了解我。嗯，在那里面，用保鲜膜包的很好，已经有水垢附着了，想必藏那里面有段日子了。”

　　“这说明她早就学会了。”

　　峻川点头：“这样她在审讯室里的证词就都可以推翻了，现在就看我们警方的取证。”

　　“笔记本证明她学过，遗书证明李乌胜被催——等等。”

　　“嗯？”

　　欧江风看向他：“你觉得李乌胜对杨慧是什么样的感情？”

　　回想起在医院病房的一幕，峻川说：“害怕？他很听他的话。”

　　欧江风在警局停好车：“我觉得倒像是敬畏。尊敬和害怕都有。”

　　峻川拉开门：“这能说明什么？”

　　两人在车头见面，欧江风帮他整了整衣领：“有些歪了。我问你，遗书上为什么会出现两段逻辑不一样的话？”

　　“因为前一段是杨慧控制李乌胜写的，后一段是李乌胜自己写的。”

　　“所以啊，李乌胜后来能够自己写，这就说明他恢复了神志，自己在看见了那段话后并没有选择删去，并且还是毅然决然地跳楼了，后一段话也算是他留的遗书。”欧江风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峻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手被峻川拽着，人又回来了。

　　眼里有一瞬间的愣怔，眼里笑意还未褪去，就听见峻川说：“我衣领没歪，刚下车我看后视镜正过衣冠了。”

　　峻川那眼神盯的人骚得慌，欧江风抽回自己的手，不发一言直接转身走了。

　　“这老婆……捞着了。”峻川捻了捻指尖，一路小跑追上欧江风，扯了扯他领口，“乱了乱了。”

　　欧江风把自己衣服拽回来：“什么乱了。”

　　“我乱了。”

　　“啧。”

　　峻川非常吃惊：“哦哟？啧？”

　　两人进了大厅之后峻川就揽过人的肩膀，欧江风拽不开，周围都是人，动静也不能弄得太大，只好低着头。

　　袁方恒在二楼看见他们就走了过来，其实他一直在等着峻川回来，不过先是跟欧顾问说的话：“欧顾问，你现在没事了吧？”

　　“已经好了，没事。”

　　“好，您多注意，”袁方恒看向峻川，“峻队，杨慧还在审讯室里。”

　　“还在？”峻川问，“还没招干净？”

　　袁方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从开始的地方讲：“你带着人去她家找到笔记本之后，我立马就去审讯室逼问了，她承认了自己是学过催眠，后来再问是不是她催眠的李乌胜，她又不说话了。”

　　“没证据就不承认，嘁。”

　　袁方恒点头：“后来我把笔记本送去鉴定，大部分笔迹确实是杨慧的，有一点是李文康的，所以，”袁方恒看了欧江风一眼，“可能真的是李文康教的杨慧催眠术。”

　　“嗯，然后呢？年份查了没？”

　　“查了。根据纸质的黄泛和硬化程度，应该是在2007年左右完成，保鲜膜上的水垢情况也送去检验了，应该不久后会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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