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你看这里，”欧江风手指指着一处地方，“这上面写，今天去看马拉松比赛了，我站在终点看见一个个选手冲过终点线，心里很愉悦，没有和别人发生了冲突。没有，这里被改掉了，你觉得会是什么？”

　　“心里很高兴，”峻川也跟着读，说，“应该是但是和别人发生了冲突。怪不得……”

　　“嗯？”欧江风侧头看他，“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们一直找不到李乌胜和邓北那五个人之间是否存在什么瓜葛。”

　　“这个……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峻川一说话就有气流喷在欧江风的颈侧，有点痒：“你还记得那五个人来警局的时候说了什么吗？说他们跟邓北和李乌胜是什么关系？”

　　欧江风想了想后说：“他们几乎都只有一面之缘，在活动上见的，他们是参赛者，邓北和李乌胜只是——你是说……冲突这里？”

　　峻川闭起眼点了点头，又在欧江风的颈窝里蹭了蹭：“嗯，对。发生了冲突。你觉得有多大可能是和他们呢。”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冲突，”欧江风又觉得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他们上次在警局的时候不说呢？有必要瞒而不报吗？”

　　“如果他们五个不说……那就是在他们发生冲突时，他们是占上风的那个。”峻川想通了这一关，“可为什么邓北和李乌胜不说呢？”

　　“因为他们是抑郁症患者。”欧江风说。

　　“嗯？他们是抑郁症患者怎么了？”

　　“抑郁症患者有逃避社会，遇事悲观的表现，所以他们一旦与别人发生了冲突，潜意识里会认为是自己的错，他们害怕社交，一旦与别人发生冲突，到最后都会有一种自罪心理。”

　　“自罪？”

　　“简单点来说，就是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哦……”峻川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么说在当时看比赛的时候他们发生了冲突。想必当时是那五个人占了上风，欺负了邓北和李乌胜，而那两个人呢，因为自罪的原因产生了一些悲观的想法，所以只能压抑心中的不满，又通过日记本的形式……或者心理咨询的形式能宣泄一点，是这个意思吗？”

　　欧江风失笑，低头看着日记本，过了会儿低声说：“也不算很笨？”

　　“嘿呦……”峻川下巴抬起来一点，伸着头去看他的表情，果不其然看见他在忍笑，没忍住掐了一下他的腰侧，力气不大，但也让欧江风吃了一惊：“你干什么？”

　　“让你说我。你老公我当然不笨。”

　　“哼。”欧江风往后翻了两页继续找着专家圈出来的地方，“你看还有这里。辩论比赛我鼓足勇气向台上的辩手们提了问题，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答不出来，我真害怕和他们起冲突。害怕这里也被圈起来了，你觉得是什么？”

　　“不想？我真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可是还是起了……嘿你说这李乌胜写个日记还写半句藏半句，活该他妈改他日记别人还看不出来。”

　　欧江风轻声说：“后来他去了丘老师的心理咨询室，”手指往后翻着看着，“渐渐地心态也变得有些极端，上面没写要找谁报仇这种字眼，但你觉得到后面抱有这种心态想摆脱世俗的牢笼，抱着不破不立的思想，向这个社会宣战的时候，找到之前与他们发生冲突的人进行报复的几率有多大？”

　　“那两个抑郁症患者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百分之百。”峻川有时散发出来的痞气总是会与他身上的警服不太相宜。

　　两人的思绪渐渐沉淀，欧江风撤走峻川的手站起来，转身伸出手，峻川抓住了借力站起来，还往前走了一步，抱了他一下。

　　松开人后说：“现在倒是不用费神去学校找什么他们五个人跟那两人之间的关系了，直接抓回来，还得问问当时在现场的人。”

　　袁方恒去抓杨慧了。所以学校里面的五个得峻川和欧江风亲自带人去抓，峻川叫上了一个小队，刚出警局大门，手机就响起来。

　　“喂，干嘛？杨慧带回来了就先放在——什么？打电话叫救援队，我马上到，尽量想办法安抚她的情绪。”峻川走着走着，脚步开始急起来，一行人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挂了电话，面色凝重。

　　“怎么了？”欧江风看他这个表情不太对劲，走到他身边问。

　　峻川看他一眼，声音低地恐怖：“杨慧要跳楼。”

　　众人火速赶到李乌胜家的时候，楼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在指着上方杂七杂八地谈论着。

　　峻川和欧江风同时往天台上看了眼就冲进了楼道里。

　　天台上袁方恒大张着双手，拍着空气大声地安抚着杨慧：“你别冲动啊！！”

　　可杨慧一直都没有表情，漠视着他的任何动作，直到看见峻川和欧江风冲了出来。

　　脚步声弄出的动静才让杨慧的身形微微一颤，她抬头看见了峻川和欧江风两人。

　　袁方恒抓住了杨慧表情的变化，扭头看峻队和欧顾已经上来了，他跟杨慧说：“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说出来！！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杨慧微微一笑：“你终于来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念叨着什么，等峻川和欧江风越走越近，杨慧又说了句：“你来了。终于来了。”

　　峻川往前走：“杨慧，我们刚刚才见，现在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有什么事下来说。”

　　杨慧勾唇笑了一下，他坐在天台的最边缘，面对着天台上在场的所有人，腿还在还在轻微的晃荡，如果年纪再小一点，说不定会当做耍脾气的小女生，被抓下来之后会被家长好好的训斥一番。可是她与小女生最大的不同是她眼底有着只有成年人才有的悲怆。

　　“我还以为……你们再次见到我是看到我的尸体。”

　　她早就想自杀了。

　　“是吗？”峻川还在往前走着，越过了袁方恒。

　　“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杨慧说。

　　峻川才停住脚步：“所以呢？你想让我们看见的是你的尸体，现在你还活着是在等什么？”

　　杨慧的嘴角咧地更大，看上去更加开心，她说：“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的，但坐在这里，忍不住就回想起以前的日子，耽搁了时间，被你们发现了。你没来……就再见你一面吧。
　　”

　　“……什么？”

　　“警官，你让下面消防队的人都别忙活了！”
　　下面的消防队已经在充气囊，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如果跳下去死不了，场面会更加难看的。”

　　看来是抱着必死的心。

　　峻川轻笑，脚步还在找机会往前蹭：“反正你都快要死了，不如直接说说是为什么？”

　　刀还抵在她的脖子上，她开始发笑，脖子振颤着已经有了细细的划痕，那暗红的血线在她饱经风吹日晒的皮肤上显得毫不突兀。

　　她又开始大笑，怒吼着：“我老公死了，我儿子也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你活着难道是为了他们两个吗？”峻川也大声说，“就算是，可你还不知道是谁害死你儿子，”又往前走了一步，他指着杨慧：“你能看着他含冤而死，被人陷害？你不想知道他在食堂里为什么做那些事吗？你不想亲眼见到害死你儿子的人被绳之以法吗？”

　　杨慧闭上眼睛，落下一滴泪来。

　　“我们都只是上天的提线木偶罢了，在这个时候死去也不是我能选择的，更不是我做的决定！”

　　“啊——”杨慧大叫，身体仰了仰，瘦弱的脊骨崩成一个绝望的弧度。

　　“儿子，妈妈就要来见你了，”她又睁开眼看向峻川：“你问我想不想知道害死我儿子的是谁？呵……还能是谁！”

　　峻川被这一声吼愣住了，下意识看了眼欧江风，她知道？

　　“是天意！”

　　“什么？”

　　杨慧又说：“是命运让他在这个时候死去，我说你让他死的？也不是我让他死的，我们一家人都只不过是被命运操纵中的人，不，不，哈哈哈……”

　　在场的人看着她，一时间都觉得杨慧疯了。

　　“可能你们觉得我疯了吧……哈，难道不是吗？”明明眼神是涣散着的，就在这一刻突然间将目光投向了一个地方——

　　他在看我。

　　欧江风刚要动，就看见她又在下一秒将视线扫向了在场的其他人，一圈下来她又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谁也不能忤逆！否则将会受到——更严酷的惩罚！”

　　“文康啊，我熬到现在，也该让我去找你了吧？”

　　杨慧坐在那里，犹如飘荡的灵魂俯瞰着天台上所有正看着她的人：“你们……就别管我了……”

　　峻川在他那冷淡的神情里，看出了一丝同情，察觉到了一丝熟悉……

　　但他还不及细想那种怪诞的感觉是什么，就看见杨慧闭上眼睛，握着刀的手恍惚脱离松开，张开双手往后倒去……

　　她倒下去了！

　　最后一刻她还戴着魇足的笑容。

　　结束了……这命终于结束了……

　　“放开我！”

　　原本站在地面上的人眼看着那上面背对着他们的人脊骨一松就要往后倒下，捂住嘴巴正要忍不住惊呼。

　　又看见从天台边缘快速地伸出了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将那无求生意志的人的一只手臂牢牢握住。

　　“啊啊啊啊你放开！你不放开我就——”

　　“你就什么？”一瞬间骨头里是撕扯般的疼痛，峻川能感觉到身后已经有人冲了上来，哪怕额头冒着冷汗他也在笑着，“想在警察面前自杀？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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