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峻川撤开头，欧江风将电话挂断。

　　他刚才听到电话那头应该是袁副队的声音。他将手机放回峻川的口袋里，两人坐下后。欧江风继续给他夹菜。

　　峻川一口吃了，说：“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

　　欧江风静了一刻：“我听见袁副队的声音了，应该是案件的事情吧。”

　　“嗯……也是辛苦老王了，他这两天天天熬夜看监控，给他发现之前餐厅里抓回来的那些人在那起案件发生之前两天有出现在同一片区域。进出时间都不同。但中间有那么一段十几分钟的时间是重合的，并且监控查不到他们当时是在什么地方。”

　　欧江风手一顿：“这就可能是……”

　　峻川点头，欧江风的筷子还没伸到他跟前，他伸长脖子去够，一口吃下，边嚼边说：“嗯。这就说明当时我们的推测，他们其实很有可能就是一伙的。所以在后来的审问以及那莫须有的指认也很可能都是演给警方的一场戏。”

　　“为什么？”

　　欧江风是问他们有什么必要演这场戏，峻川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归是有理由的吧，不过现在既然查出了他们有可能去过同一个地方。那可以说有很大概率，他们就是在那段时间在某个地方开了一个会。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一个据点。想知道为什么……只有先找到那个据点在哪了。”

　　筷子被扯动了一下。

　　欧江风回神，点头，却也没说什么。

　　放下他的筷子，自己开始吃。就这样，峻川等他吃完，再等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喂他，夹菜夹饭。喂了自己吃了两口后，他又放下他的筷子回去拿自己的筷子，自己吃。

　　这样循环。两人就是这样一起吃的饭。沉默却又带着点亲昵。

　　俩人吃完饭又步行回医院的停车场，欧江风问峻川：“要不要上去和伯母打声招呼？”

　　峻川抬头看了医院大楼一眼，说不用了。

　　“过几天回家吃饭就可以了。”

　　“嗯……什么？”

　　峻川斜睨他一眼：“今天你朱伯母请了我们吃饭，过几天肯定是要请回去的，但她也不差这钱，她差的……是我们回去陪她吃饭。”

　　欧江风将副驾驶的门打开，峻川坐进去，将门关上后，朝着驾驶位走，过去的途中峻川一直看着他，但他似乎一直都没有发觉，一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们……

　　到了警局，两人直奔老王的工位。

　　“怎么样？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吗？”

　　老王满脸沧桑的仰靠在自己的转椅上，还弹了两下，疲惫向四周散开，黑眼圈浓重。

　　长长叹了口气：“没有。那个范围太大了。说不好是在哪。”

　　“你能搜到的最小范围在哪？”

　　老王抬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你猜猜，给你个提示，青俞市治安最乱的地方。”

　　峻川一愣：“最乱的地方？我这么几年怎么没听说过青俞市还有红灯区？”

　　老王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什么思想？”

　　“这年头，哪还有红灯区？只有洗脚城好吗？”

　　“那不一个意思嘛，说！到底是哪儿？”

　　“……你再想想！”看监控应该是烦了，这时候都耍起脾气来了。

　　其实这会儿，在峻川心理有两个选项，第一个就是他们刚抄过的酒吧洗脚城混在一起的那条街，怎么着也算是青俞市内数一数二治安最差的地方。倒不是说有很多人乱来，而是……

　　那可是地下赌场都能盛行的地方，一般的扫黄扫赌行动完全不能撼动他们半分。黑暗关系错综复杂，利益，勾心斗角，各方势力互相牵扯。没有治安，只有势力。

　　还有一个就是……

　　“贫民区。”

　　欧江风问：“青俞市还有贫民区？”

　　“怎么会是那个地方……”峻川若有所思。

　　老王点头，深深地看了峻川一眼：“嗯，就是那个地方。也是巧了，那个地方离青俞大学竟然也不是很远，105路公交车，22路公交车，1路公交车，18路公交车都能到。”

　　峻川对于他非要数出能直达的公交线路不予置评，他刚想明白：“怪不得你说那个地方查不到，范围大。”

　　“那里面摄像头十个有五个都是坏的，而且都是上一代的摄像头了，那里可是唯一的一块没有被富商开发的地皮。”

　　峻川说：“与其说是没有被开发的，不如说都是被赶过去的。”

　　“青俞市这几年城区经济发展，拆迁，扩建公司。上市公司的入驻，厂区的建造……而那些本来就孤苦伶仃无家可依的人，租的房子没办法再租下去。原本有苦力的工作也逐渐在被人工智能和机器所代替。”

　　“就连捡垃圾的也因为城市卫洁做得好都失业了。”

　　老王也感慨：“唉，是啊！不得不说，那些大学生还挺聪明，去那种地方，什么人都有，违规搭建的房子，临时搭建的小隔间，踩出来的小路数不胜数，也不知道有几个摄像头都已经被蚂蜂窝堵住了……真的查不到。”

　　“看来只能人力去找了。”峻川吁了口气，这时候有点新线索也比嚼甘蔗好，“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我等会让袁方恒带两队人去，你们队的也去。分几个小组，划区域排查。”

　　“行吧，那我们队也去。”老王顶着俩十级黑眼圈颤颤巍巍站起来，释放着心酸的气息……

　　峻川视若无睹。

　　直接转身上了二楼吩咐袁方恒赶紧带人去查，袁方恒很快组织人上了两辆警车，直接拉走了去那里，老王也上了一辆警车，带着自己队里几个人也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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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峻川呢？还被欧江风在办公室里。

　　峻川看着刚刚将自己骗自己进来又把门关上，此刻还站在门前的欧江风，心里一阵甜滋滋地发笑：“你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吗？非要来办公室？”

　　“你不能去。”

　　这么直白？也不迂回一下……

　　“哎呦，你就让我去吧，这据点好不容易能找到。”

　　“那边治安很差。”欧江风就这一句话，天大的理由了。

　　峻川放松地坐在沙发里，“是啊，治安很差，动乱也多。”

　　“你不能去”欧江风眉头蹙得更紧。

　　峻川抬起头，还想再逗两句，但看见欧江风担忧的神情……自己也心疼，就又给憋了回去。

　　“好好好，”他妥协了，“那这样，你开车，我们俩就把车停在路边，我就坐在车里。他们去找他们的。行吗？”

　　欧江风还没开口说话，峻川立马又加了一句，神情凛然到就差竖起三根指头发誓了：“我真的就坐在车里，我保证，部署工作总要有的吧，我身为对长不去不合适啊！”

　　好一会儿，受不了峻川看着自己的眼神，欧江风勉为其难地：“……好吧。”

　　坐在车里，欧江风举着对讲机凑在峻川面前，那头时不时会传来组员和袁方恒的声音：

　　“西南方向，已入50米，尚无发现。”

　　“正南方向60米，尚未发现，地图已在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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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峻川每一句都会给回应，说着收到。

　　“继续往前。只要有一块相对于比较干净的，有文件的，有书籍的。那些像是会客室的，或者是能当会客室的，一个房间里有一张桌子好几张椅子的地点全部都给我标记好。”

　　“是！”

　　“我也去吧。”欧江风放下对讲机，也要下车。

　　“你去我也去。”

　　“……”

　　欧江风又松开门把手。

　　这块区域不算郊外，离市中心也只是隔了一个城东城西的距离。远远没有到荒芜，并且无人管的地步。

　　只是从这个区域走出来的，或者从车窗里向里望去，又确实是只能看见穿着洗到发旧皱皱巴巴的衣服，鞋底被磨得很薄的鞋子。发型是乱的。脸上是黑的。

　　相较于市区里那些习惯于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女的穿上小高跟，男的披上得体的外套或者衬衣，大相径庭。

　　搜了两天，连一张完整的地图都没有画出来。

　　袁方恒靠在车边喝矿泉水，“哈……”一下子半瓶下去了，“为什么不买冰镇的？你知道里面多闷热吗？”

　　峻川还盯着那片区域的方向，一条巷子通进去，尽头的墙壁青苔还是绿的。

　　“秋天到了，喝什么冰水。常温的对身体好。”

　　一瓶水下肚，袁方恒站起身，弯下腰将一箱常温的矿泉水搬起来。

　　“拿两瓶给我。”

　　袁方恒抽出两瓶给他。

　　欧江风接过，峻川说：“喝吧，不是你要的常温的吗？”

　　袁方恒一顿，随即讪讪地朝里面巷子走去将水发给其他人了。

　　“来来来，峻队八百年才发一次的免费矿泉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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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你的！”峻川笑骂，“上次请的早餐丢粪坑里了啊！”

　　“啊，是是是，快点喝！”袁方恒发着水，嘴里还要念叨，“常温的对身体好！”

　　“真是……”峻川笑着回头，正想看看欧江风，没想到欧江风也正盯着自己，“怎么了？”

　　“……”欧江风看了眼他的手臂，拧开矿泉水瓶盖，话说得很隐晦，“两天了。”

　　“嗯，怎么了？还没搜完，照这速度还得再等两天。”

　　“你手……还疼吗？”

　　峻川顺着他的视线：“还行，现在不疼。”

　　欧江风看峻川的眼神有点犹豫：“我是怕你喝冰水对你身体恢复不好，我……”

　　“敢情……是为了我？”

　　欧江风不说话，举起矿泉水瓶。峻川就着他的手喝了点，咽下去之后，说：“那你刚才怎么不直接说？说什么自己想喝常温的。”

　　“……”

　　峻川看他样子就想笑：“得得得，不问了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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