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回到警局，峻川和欧江风走到袁方恒的工位旁。袁方恒站了起来，峻川说：“哥威在几号审讯室？”袁方恒说：“一号。刚才越队打电话过来了。”

　　峻川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回头问了一句：“丘见云，你们把它放在哪里了？”袁方恒回答：“暂时还在二号审讯室。”

　　峻川回头说：“找一安全房，让他先住进去吧。”

　　说完便抬头往楼上走去。

　　“这，他不是……”袁方恒想说他不是嫌疑人吗，看见欧江风又收住了话。

　　欧江风听见峻川说那句话时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匆匆对袁方恒说了一句麻烦你了，便抬腿跟上了峻川。袁方恒愣愣地看着他匆匆走过，嘴边……还带着笑？

　　峻川和欧江风两手空空直接打开了一号审讯室的门。峻川来势汹汹，直接踢开了哥威对面的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哥威带着脚铐手铐，这时整个人看上去颓丧得不得了，峻川声响这么大地打开门，直到欧江风在他身后轻轻地关上门，他也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面部表情并没有多少波动。像是已经接受了宿命一样。

　　峻川开门见山：“交代一下李融自杀的事。”哥威看了眼审讯室内的监控器，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警官？什么李融？”

　　峻川肩背微微耸动，他镇定下来又问他：“之前在你们赌场的赌徒，李融的自杀是你们做的吧。”

　　“警官，”哥威扯动了下嘴角，“你们没有在我的赌场里找到什么证据吗？还是只找到了我开赌场的证据，贩毒的证据……你们找不到能不能找到关于那个什么李融的任何物品。”他后来笃定地说。

　　看看这猖狂的嘴脸。

　　峻川也笑了。给气的。

　　“哥威，你现在已经有两条罪名在身了，如果你在这件事上再被我们警方查出来……你三罪并罚的判罪年限你可以让你的律师算一算。”峻川放松般往后靠在椅子背上，“所以，你最好自首，再乖乖配合我们调查，查出真相，这样你还能在监狱里好好改造，出来还能重新做人，又何必在这死犟。”

　　这话说得很关照，而哥威却识破了他的技巧：“警官，我认不认罪，无非也就是30年有期徒刑和无期徒刑的区别罢了。我30年之后出来和直接老死在监狱里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又何必去增加那么一项罪责呢。更何况……李融的事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要何来定我这一罪之说，我又何来三罪并罚啊？”

　　峻川咬了咬后槽牙，不甘示弱：“你是不是忘了，我上你的车的时候问过你，包括之前在赌场里我也问过你这件事，你已经承认了，不记得了吗？难道真的让我们做警察的去检察院指着你的鼻子说你承认了？我来让你自首是想给你个机会你不懂吗？”

　　“是吗？”哥威笑着，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戏谑地，他说：“我不是很懂警官你在说什么，我有没有做你们直接去查就好了，机会？哈哈哈我这个人已经没有机会了！”

　　“如果我真的说了，你应该也有录下来吧。如果没有……”哥威看了眼峻川，发现他渐渐沉下去的神情后又笑了：“哈……光有人证是不行的。中国的法律，人证算什么？物证才是最主要的证据。如果你们没有，又该如何提交证据给检察官呢？检察院不会受理的。”

　　太猖狂了。

　　欧江风坐在一旁，谨慎地看了眼峻川的方向，他敏锐地觉察到峻川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可想而知，哥威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他当时真的没有录音，而那场对话只是峻川听见了，这或许真的不能成为证据并且能被递交上去。这样的话，他们只能去找物证。

　　欧江风已经想着要不要再去那个赌场一趟。正盘算的时候，听见峻川跟哥威说：“没关系。反正你30年有期徒刑已经在身上背着了。缉毒科和经侦科都不会放过你的，现在我正式通知你。刑侦科你也已经得罪了，你就在这待着，等着我找到证据之后带着一夹子资料，把你送上法庭吧。”

　　说罢，峻川就踢开椅子走了，欧江风听着哥威在那笑，心里咯噔一声。

　　竟然也开始有些慌张，他跟着峻川的脚步，在他身后带上门，将哥威的笑声隔绝在里面，自己快步走过去跟上峻川，走在他的身边。

　　“我们现在去哪里？”

　　“现在？”峻川刚才给哥威气得不行，“去赌场。我就不信了，我没有亲眼看过的现场，就不能说完全肯定地说还有没有找出来的证据。”

　　“好。”欧江风点头。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渐渐变得昏黄，橙光洒在两人的肩头。

　　这又要跟着峻川一起出去了。欧江风想。

　　还会有几次机会呢？

　　“赌场那边袁副队他们去过了吗？”

　　峻川原本坐着副驾驶闭目养神，看上去有些慵懒和疲惫：“去过了。不仅我们队的，越池他们队的，许信他们队的都去了。”

　　“……没有找出什么？”

　　峻川动了一下头：“没有。”他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他们那天应该也是准备撤离了，赌场里面几乎都搬空了。越池说他们要进那个底下赌场，开门还费了些工夫。”

　　“你说那天直升机……”

　　峻川点了点头，“对，在直升机上的那天晚上，他们就应该是打算跑路的。那些到处乱窜的保镖二溜子……幸亏是那天我们把丘见云带过去给他们见面，他们也是被逼急了吧，才会在那天劫我的车。”

　　“你的意思是……那辆直升机应该就是在等他们接到……我老师……之后就会直接离开本市？”欧江风开着车过了一个红绿灯，周围的车灯照得车内两人的一明一暗。

　　“只可惜我们抓住的那些二流子保镖应该也是被雇的知道李融的这件事的人，还没审出来。哥威来青俞市落脚没几年，这种□□组织之类的保镖……应该也没打算管他们的死活。”

　　“那我们现在去赌场去找什么？我的意思是……还能找到吗？”

　　都已经被翻过了……还能有什么被遗漏的地方，证据能够找到吗？

　　峻川疲惫地闭上眼睛，“我刚才说过，没有我亲自查看过的现场，就不能完全肯定地说没有我们想找到的证据……先去了再说吧。”

　　说完就转过了头去，让欧江风再看不见他的正脸，这个姿势从后视镜看像是睡着了。

　　一时间车里静谧无声。欧江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能够听见峻川那边传过来清浅的呼吸声。

　　真的睡着了吗？

　　欧江风下意识地松下了脚上的油门，降下了车速。外面的景色骤然开始变得柔和起来，线条也不再那么锐利了。

　　欧江风将车停在了赌场对面的那条巷子里。车子熄了火，他打开了车顶灯。看着峻川一动未动的姿势，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有着规律节奏的呼吸声还在传来……欧江风慢慢伸出手去……

　　悠长呼吸声停止了。

　　峻川看着窗外乌漆麻黑的，引擎声已经消失了。

　　“到了？”

　　欧江风在他转回头之前快速将手收回来搁在了自己的腿上，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到了。”

　　峻川刚才确实有些累了，小眯了一会儿。
　　这时脑子还有些不清醒，打了个哈欠，吸了吸鼻子，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好。”欧江风关了车顶灯，拔了钥匙，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峻川也在另一侧下了车。

　　欧江风将车锁上，将钥匙递往峻川那里，扬了一下想让峻川自己接着。

　　哪知道峻川摇摇头，“你拿着吧，等会回去还不是让你开？”

　　“……”

　　欧江风沉默，默默地将车钥匙放回了自己的裤兜里。

　　两人一起向着赌场走去，周围的酒吧，洗脚城，还有其他的等等的便利店……还是霓虹灯烂漫，灯红酒绿。

　　晚上七八点正是笙歌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无序且井然。殊不知到了深夜，里面的场景又该如何？

　　周围的环境如此种种，唯独这间酒吧的门口贴着封条，周围拉起两条警戒线，门口站着两位派出所派来的同事。

　　峻川亮出了警官证。双方点了一下头。欧江风便跟着峻川身后钻了进去。

　　店内桌椅空空。吧台上只有一些倒着的玻璃杯。酒架上的酒瓶倒是满的。看来买下它的人也没有多珍惜它们，他们也并没有打算把它们带走。

　　欧江风第一次来，还有些茫然地左右张望着。峻川则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径直朝那个厕所走去。两人进了厕所，峻川就发现原来的那道暗门现在已经消失，整扇门都大咧咧地敞开着，全然没了当时隐秘的样子。这肯定是越池看来是他们弄的。

　　“呵……不愧是在特种部队待过的……”这么痞，都快赶上他了。

　　欧江风跟着进来看见这道门也有一些惊讶：“这……这是什么？”峻川回头看了他一眼，痞笑着，眼里闪着光：“没见过吧？等会让你看看另一个世界，不。是另一个世界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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