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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六十四)举目一幕乾坤夜,半点星辰,半轮寒月【若高氏损伤一丝一毫,无论系何人为之,寡君言,都将算在安成王头上】
宇文觉收到消息,心下意难平,那女人又孤身上路,若是遇到亡命之徒该怎办是好。
“主人?”宄奴探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宇文觉情绪有些烦躁便吼道,“狗东西嚷什么嚷,滚出去!”
宄奴垂首,“圣上若当真割舍不下,曷不亲自再走一遭,无论成与不成,总得教人明了才好!”
宇文觉沉沉纳气,他懂甚么!
一个奴隶而已。
“圣上独自黯然伤神,高氏又不得知晓。”宄奴壮着胆子道。
宇文觉转过脸望着跪趴在地上的宄奴,讷然道,
“若她知晓我这般,便会同意与我在一起了?”
宄奴不出声,只是埋着头。
“你出去吧。”宇文觉放缓语气。
“圣上!”
“出去!”
宄奴咬了咬唇,趴着慢慢倒退出去。
“讲。”陈顼勾唇浅笑。
仲举拱手,“这高氏失踪也未免太过蹊跷。”
陈顼抬手摸了摸腮帮,“那先生觉得此事有几分可信?”
略一沉吟,仲举叹道,“尚不得知京城那边的响动,还请王爷再耐心等等。”
陈顼起身,负手来回踱了几步,“伯宗被册为东宫太子,本王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爷的意思是?”
“叫他们最近收敛点,可别叫今上抓到把柄才是。”
“王爷所虑极是。”
“不过,本王也很是不明白,他从前为何一再宽宥本王,”陈顼举目望向仲举,续言道,
“如果是因为顾念兄弟情分,现下所作所为却是处处杀意!”
“今上心思极深沉,身为下臣,老臣如何得知?”
陈顼叹气,陈蒨脾性骄躁,喜怒无常,自己每一步都是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大哥那边怎么说?”陈顼忽的发问。
“大殿下未曾表态。”
陈顼双眼一眯,“在他眼里,我这个亲弟还不如他一个从弟重要?”
“圣上切莫如此自生罅隙,大殿下许是别有所虑!”
“是么?”陈顼勾唇,若真是如此,但愿他是为自己谋才好。
仲举颔首。
“奥,还有一事。”陈顼忽的出声。
“王爷请讲。”
“不管高氏是否失踪,多留意一点,毕竟此番能否拉拢这宇文觉,便仰仗高氏这枚棋子。”
“然。”仲举拱手。
“爷!有使者来。”下人忽的来报。
陈顼,仲举相视一眼,“何人来?”
下人拱手哈腰,“自称北周密使。”
“请入。”
“是!”
俄顷,见宄奴入,“安成王,仲大人。”
陈顼点了点头,“你便是宇文国君所遣密吏?”
“然也。”宄奴低眉。
“却不知宇文国君有何事要商?”
“寡君闻说高氏素兰踪匿,特遣下臣就此事前来同安成王商议合作之事。”
“哦?”陈顼尾音一扬,“高氏不过一小女子,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况乎,”陈顼语音一顿,
“高氏是否真是匿踪尚不得知,宇文国君冒失行事,可别中了某人之计才好。”
宄奴挑眉,“贵国陆相已经派出人手遍寻高氏,不少探子已潜入我北周。”
陈顼笑脸僵住,“那么,你们的意思是?”
看来高氏当真不知所踪矣。
“寡君希望安成王能拿出诚意帮忙找寻高氏,并派人护送其北上大周。”
“宇文国君这通天的本事何须小王相助?”说着,陈顼瞥了仲举一眼。
“我北周当下亦是祸起萧墙,自是有些力不从心,而安成王系大陈王侯,行此事,不是更便宜些么?”
仲举上前,“若是真有诚意合作,那我家王爷有何裨益?”
“若某一日安成王清君侧,南下用兵,我大周决不趁虚而入!”
陈顼讷然吸气,“若是高氏并不愿北上又当如何?”
“这便是安成王的事,寡君只希望看到结果,且,”
宄奴眼神渐渐聚光,凛然道,“若高氏损伤一丝一毫,无论系何人为之,寡君言,都将算在安成王头上。”
仲举冷哼,正要上前理论几句,却被陈顼转脸止住,“若那高氏有损分毫,不知宇文国君当如何?”
“倾尽全力一击,定要杀光陈狗。”宄奴毫无惧色,言语间满是居高临下的气势。
“放肆!”仲举厉声吼道,“区区北夷蛮国,竟敢狂妄至斯!”
宄奴勾唇,“寡君会在陈君大去之前,让安成王尚未得势便失去一切机会,您、信是不信?”
陈顼自然不会被区区几句话吓住,只是他懒得应付这腹背受敌的局面。
扬手按了按额,陈顼喟然道,“转告他,本王尽力而为。”
“王爷!”仲举偏首,想要劝他。
“便这样回他,你去吧。”陈顼望着宄奴,却并未理会仲举。
见宄奴离去,陈顼转脸看向仲举,“本王自有主张,先生不必多言。”
仲举深谙陈顼的脾性,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高氏见有一众官兵手持绢帛,一边四处搜罗,一边盘问路人可否见过绢布上所画之人,心下明了。
下意识拉低了斗笠,借着侧脸把整个头转向茶肆里间,
心道:不想武州也有人寻来,看来不多时,自己失踪的消息也会传到韩子高兄妹耳中。
官兵远去,高素兰这才起身,整了整袍带,掩好斗笠上的沿遮细碎着步伐往城北走去。
起先并未感到异常,只是随着天色渐昏,行人越来越少,高素兰总算感到有点不对劲。
深吸一口气,她稍作镇定,猛一回头,果然有两个与她同样披着蓑衣,头戴斗笠之人,
观其形貌,当是二男子,尾随这么久,定然有所图谋,可是先下尚不清楚来人底细,高素兰也不好轻举妄动。
双目突突,瞪了一会儿,高氏开口,“你们二者到底系何身份,尾随我一文弱小郎又有何谋算?”
粗哑的腔调很好地掩盖住高氏女儿身份,来人并未疑他。
雨后的街道又在昏黄的暮色里渲染沉湎,平添了几分晦暗,气氛有些逼人。
高氏深深嗅了嗅湿润的空气,双眼瞬也不瞬地望着,等着应答。
良久,来者靠前那人个头偏低,他握紧腰侧的短刃,沉沉道,“我只问一句,”
高氏咬唇,明明是她被跟踪,这两人却倒打一钯,反问起她来。
高氏见矮个男子绷紧腰作抽刀状,有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实乃一女子,南下投奔远亲,不想路遇悍匪,沦落至此。”
高素兰极其狡猾地道明自己的女儿身,她不敢有欺,免得被发现时反而平添来者对自己的怀疑。
况且这二人看起来也不似那凶狠残戾之徒。
矮个男子一怔,回头与身后的高瘦男子对视一眼,似在细语什么,高氏站得数十步开远,尖着耳朵也未能听得清楚。
俄顷,矮个男子沉声道,“你原是哪里人士?”
“汴州。”
“欲往何处去?”
“浙北。”
哼,不实诚,“南下浙北沿着邗沟便可,绕道武州、鄂东不是舍近求远了?”
高素兰眼珠一转,“本来是这般打算的,听闻武州也有亲戚,便想着盘桓几日,后来才知道,母家宗亲已迁至他处。”
低低耳语几句,矮个男子再次转过头,扯了扯沿遮,瘪嘴道,
“方才我家主人不经意间瞥见你半边容貌,却与官兵所查之人酷似,何也?”
高素兰咬唇。
“你最好说实话!”矮个男子正是湘州刺史华皎之亲从,他可不会容许这南中地面出现敌营的一兵一卒。
赵广,字偈祯,泰州宿迁人也,少有志,尝立誓欲建功立伐,成不世功勋。十三入军营,因其勇,行不久,迁得百夫长。
后其母病危求归,广以“忠孝古难全”为由,不归,华皎亦因此而刮目相待之,颇重其才德。
今尔,广已而立尚未成家。母大去,犹有一幼弟在,由宗亲代育之。
“阁下何不言明身份,也好教小女子安心!”
赵广抽刀,几个快步便捱近了高氏,“再如何拖延时间也没用,在我面前,最好坦诚!”
高素兰别无他法,只得豁出去,“阁下可知赣州韩子高?”
瘦高男子身体一僵,清贵如沉香般的声响沁人心尖,“你竟识得子高。”
低沉得好听到极致的声调令高氏不由敛目,看来这二人与韩子高渊缘匪浅,“韩大人之妹缙禧郡主正是小女密友。”
赵广收回短刃,又道,“你如何证明你所说的便是实情?”
高氏浅浅一笑,“我便是陆相那失踪的未婚妻,高氏素兰。”
赵广回头,似在等着身后之人的指示。
原来这便是高氏,瘦高男子唇角一勾,“吾乃湘州刺史华皎是也。”
高素兰愕然,“原来是如此。华大人有礼,小女冒犯了!”
华皎伸手,“不知者不罪。无妨。”
高素兰颔首,离家出走不是甚麽光面之事,现如今华皎也知晓了,高氏这才自觉有些任性过头。
赵广掀开斗笠,却见一道肉色的刀疤斜着横间整张脸,本来端正的五官被刀疤逼仄得失去美感。
见高素兰微怔,赵广却是忽的豪迈一笑,“原来是自己人!”
华皎提步,慢慢朝反方向走去,赵广回过神,快步赶上。
高氏见二人远去无措地站在原地,正当她要抽步离开时,一道响亮的声音又将其叫住,
“诶!那女郎!”高素兰回头,却见赵广又返回,“我家大人言,此番不管你意欲何为,终是孤身在外,多有不便,”
“华大人的意思是?”
“你若不介意,便与我们一道行走。不过我家大人这几日有要事处理,待事完,再一齐上路,这样可好?”
高氏心下自然是巴不得,沉住气,高素兰回道,“全凭大人安排。”
赵广见高素兰应下,便咧嘴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女郎且随我来。”
“好。”高素兰从善如流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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