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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哼,想我堂堂三公之首,为我朝鞠躬尽瘁,却落得如此下场】
王谦甫一回到府邸,便有下人神色慌张的向他走来,
“老、老爷。”
“何事如此慌张?教别人看去,我司马府成何体统!”
“少、少爷回—”
“什么?!”
被呵斥惊住,下人小声说道,“少爷回来了。”
听得此回话,王谦气得几欲昏厥,遂愤愤咬牙道,“逆子!”
怒气冲冲的朝王禹之的房间奔去,正要推门,王谦便被里面传出的声音气得炸肺。
“给少爷我脱了。”
“少爷,你好坏—”
“嘿嘿,小蹄子还挺骚。”
“这大白天的,少爷—”
“碰—”大门被重重推开,王谦看着衣衫不整的王禹之居然正和府里的丫鬟厮混,只觉怒发冲冠。
“爹、爹。”
王谦再顾不得形象,冲到桌子旁,操起堂椅便朝王禹之掷去。
管家王二吓得欲劝阻的话便卡在喉咙,不敢上前。
躲过椅子,王禹之吓得腿肚打颤,“爹、爹,孩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大白天的胡来。”
王谦怒极竟反而镇定下来,半晌,他顺气道,
“无知小儿,为父不是给你写信,叫你不要回来,你这孽子干甚偷跑回来!”
“信?什么信!”
“你—”王谦闻此又欲发作,话到嘴边,似有顿悟,“我司马府完矣!”看来,这次对方是有备而来。
“爹此言是何意?”王禹之整了整衣衫,偏头不耐道,“去去去!”
他挥袖赶走了那个丫鬟,便顺势扶着稍稍镇定的王谦坐下。
“你且给为父说说,你到底为何回京。”
“孩儿听说那陈端弹劾孩儿贪墨嫖*娼,害怕等战事一结束,定是小命不保,所以—”
“所以你就偷跑了!”
王谦双目圆瞪,“蠢货!”
“孩儿还能怎么办?写信给您商量,可您一封回信都没有!”
“什么?你当真写信了?”
“当真当真,这种事又不是儿戏,孩儿怎么敢自作主张!”
“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寻机扳倒咱们王家。”
“爹!”
“你不知道京城情形,”语气稍缓,王谦续言道,
“那陈常侍参奏,说你贪墨嫖*娼,圣上听后,便说无凭无据,故将之训斥一番,且并未表示要责问与你。”
王禹之闻言,眸色暗沉,“爹爹是说,这是有人刻意放风诱孩儿回京?”
“哼,现在明白了!”王谦捋了捋胡须,“那你此番回京,可有人知晓?”
“起先应该没人知晓,不过,孩儿既已返京,那韩子高现下应该知晓了。”
“蠢货!那韩子高分明就是陈霸先那边的人,你此番把柄在他之手,只怕不好脱身。”
“爹爹莫慌,想来韩子高就是贫贱出身,如若许之富贵,量其也不会轻举妄动。”
“你啊你,人心叵测,谁知道韩子高会不会答应,况且,之前因其幼妹的事多有嫌隙,如今只怕是—”
王谦无奈地摇了摇头,“哎。”
王禹之似是感觉到自己的危机,顿时有些慌神,“那爹爹难道就不管孩儿了?”
“谁说不管你了!”王谦忿然起身,抚了抚额,“你且下去,把张琼给叫来书房。”
“是。”见王禹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外走,王谦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旋即也出了房间,向书房走去。
陈端整了整衣袖,望着陈霸先嘲讽一笑,“父亲大人只怕是忘了臣子的本分了。”
“住口!”陈霸先喝道,“竖子无类,这种事情难道不知道要和为父事先商量?”
“为君尽忠,自然忠孝不两全。”
“哼,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倒王?”
拱了拱手,陈端者者谦谦道,“尽人事听天命。”
“侯爷,外面有客到访。”
看了眼来人,“不见不见,本侯现下哪有时间!”
管家有些难言,还是硬着头皮递上帖子。
“这是什么?”说着,陈霸先接过一看。
“来人说,侯爷看了帖子,就明白了。”
闻言,陈霸先微微皱眉,“陆?”
“还有二少爷的亲笔信。”
撕开封口,陈霸先一目了然,
“让他进来。”
“是。”
见管家退下,陈霸先望向陈端,
“你先下去吧。”
陈端略一拘腰,转身便提步离去。
“爱卿可是颇费心力。”萧远山放下隐隐沾有印泥的刻章。
陈端低眉道,“臣,责之所在。”
“朕一向敬重大司马,没想到,大司马竟然有不臣之心。”
言毕,萧远山扶额,显露出痛心疾首状。
“是臣无能,不能为君分忧!”陈端拱手道。
闻此,萧远山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朕要独自安静一下。”
“臣告退,”
“恩。”
陈端甫一退下,萧远山摊开双手,掐了掐左手虎口。
“真是要命的赌注。”言毕,他邪惑一笑。
陈霸先瞥了陈端一眼,上前道,
“圣上明鉴,早在太清年间,大司马便有异心,奈何彼时圣祖皇帝乾纲独断,勇谋不凡,故而,
虽疑其心叵测,亦是宽宥再三,望其感念,然,王谦之流贪心不足,欲壑难填,竟是早与前齐有所勾结!”
萧远山闻之不语,作扶额沉思状,旋即目光转向王谦,他很好奇,面对武定侯的诘责,王谦倒是表现得超乎常理的淡定,
若非心机深沉、含而不露,便真是君子行径、有所冤屈。
却见王谦坦然一笑,密扎的胡须也随之晃动来回,
“臣自出仕至今,二十又九载矣,承蒙圣祖、成祖不弃,用之信之,臣感念此恩德,夙夜感慨,未敢忘焉,”
言语一顿,他涩然道,“臣之心皇天后土,实所共鉴耳!”
一个眼神斜睨,太监会意,便对着萧远道鞠了一躬,上前递上一个印章。
“让他解释。”转过头,萧远道望着太监淡然道。
太监旋即慢慢走下高阶,行至王谦跟前,递上印章。
见到印章,王谦先是一怔,复又恢复平静,
“是臣之私物。”
“那上面刻的是什么?”
“臣不敢妄言而有所欺瞒,”王谦淡淡一笑,“正是‘如朕亲临’也。”
“朕不想追究你是如何得来此物,朕且问你,你可知此物原本归于何人?”
“知也。”
萧远山没想到王谦竟会如此坦诚,一时间还真不知当如何接话。
陈端冷笑道,“圣上英明,大司马自己已经承认,此事究竟何状,已昭然若雪。”
言毕,陈端拱了拱手,抬首望向萧远道。
闻言,点了点头,萧远道端足了明君的架势,
“朕一向讲求是非明断,爱卿可还有话说?”
他在给王谦解释的机会。
“臣,不认为持有此物,便可被定为怀有异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言毕,王谦嘴角噙笑,凛然浩气。
眉头轻轻一锁,萧远山正欲发问,陈霸先却冷然出声,
“大司马还真是善于狡辩,这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谦势欲辩驳,陈端亦是趁火添柴道,
“王大人忧思忧国还真是至高节*操,然,令公子王御史之事又当如何说辞?”
陈霸先嘲讽道,“王御史私自返京,此当视为逃兵,按律当斩,
况复大司马久居高位,王御史自比不得一般监军,究其影响之大,莫可测焉。”
王谦的心理终究抵挡不了陈霸先父子的夹攻,毕竟,王禹之之事确系理亏,故而,羞愧埋首。
“那么,爱卿这是无话可说了?”
“臣有罪,臣教子无方。望圣上网开一面!”
说着,王谦掀开朝袍下摆,重重跪地叩首。
“也不知子高那边,战事如何?”萧远山玩弄着手指,眼神黯淡地自语道。
俄顷,似有所忆,萧远山起身,负手而立,望向隔窗外。
“下雪了啊。”说着,他下意识地裹紧身上锦裘,向外踱去。
近身太监见此,执伞碎步跟上。
望着一片皑皑,萧远道深深吸气,然后呵出一团白雾,
他苦笑道,“你是否也如这白雪一般,终究不会长存在我身边?”
终会消融远去。
言毕,不由有些怅然,自己这样做,陈蒨就没有危机了吧。
然后子高也不会为他整天提心吊胆。
思及此,萧语塞叹气,自己还真想亲自将他陈子华瞅上一瞅。
到底有多优秀,才能让韩子高如此在乎他?
所以,对自己只会视而不见,只是一个“彼此不相弃”的誓言,难道,竟也留不住韩子高了。
愈思愈痛,他强颜一笑,弯起了唇瓣,眸中却是闪过一丝伤感。
“宝儿,你说,朕这一生,注定一无所有吗。”
斜眼瞟向身后的侍从,萧远山负手晃了晃身形。
洪宝儿闻此,亦是有些感怀,良久,他回道,
“圣上已经拥有很多了呢。寻常百姓家求不来的荣华、享不到的齐人之福,圣上都有呢。”
“可是,朕求的,只是一颗真心而已,怎的就这般难呢。”
好难、好难。
“圣上明鉴,奴婢们对您忠心耿耿,后宫奇艳无数,亦是无比仰慕圣宠。”
苦笑着摇了摇头,萧远山不再言语,只静望着这重重深宫之中,飞雪漫天,满是红梅炫目。
王谦起身,抻手抖了抖衣袖,然后侧身挡住陈霸先,“武定侯还真是急不可耐呢。”
语落,他弯唇嘲讽一笑,捋了捋胡须。
陈霸先合拢圣旨,眯眼笑道,“上有命,何敢不从?”
王谦斜睨,王禹之会意上前,单膝跪地接下圣旨,
“圣恩浩荡。”
见状,王谦续言道,“犬子愚钝,没想到竟处处落于陷阱,侯爷怎么看?”
“是不是陷阱,圣上自有定论,本侯又何敢妄言。”
说着,陈霸先面朝王谦,双手握拳曲臂指天,以示对萧远山的恭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哼。”
说着王谦冷笑道,“想我堂堂三公之首,为我朝鞠躬尽瘁,却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大司马就按耐不住,急着要风水轮流转?”
闻言,王谦重重甩开衣袖,拽住王禹之的手,势欲离去。
“大司马止步。”
王谦笑道,“又有何事?”
“本侯让你离开了吗?”
“陈霸先!你别太过分!”
“本侯奉旨查办,现下大司马闲赋在家,自当好好配合才是。”
“哈哈,哈哈哈哈!”王谦放开拽着王禹之的手,紧紧交握,良久,他复言道,
“高堂百年,不过如是,荣华利禄,亦是焉然,我王谦的今日,未尝不是你武定侯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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