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风流

　　（十六）和衷共济，殊途同归【子华如此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何事惊慌若此？”纪机掸了掸衣袖，强作镇定。

　　头日因着郝仲的事被诸将缠昏了头，好不容易才得了片刻清闲。

　　“大人，付将军和其他几位先锋大员要领兵出征了！”

　　“什么！”纪机只觉一阵眩晕，就着几案，他轻轻靠住，这才稳了身子。

　　这群没有脑子的莽夫，真是不活活气死他誓不罢休。

　　“他、他们说要给郝将军报仇！”士兵继续报道。

　　郝仲抬袖擦了擦汗颊，“前头带路！”

　　纪机实在是无语望苍天，这些莽夫怎就没有一点脑子？

　　应了是，士兵便领着纪机朝校场快步走去。

　　“公主、驾到—”听着监子的吁喝，诸将一一叩首，行了大礼。

　　潥阳悄然一笑，嫣然倾城，“众将多礼了！”

　　她礼节性的扶起陈蒨，然后转过身，面向着将官们，

　　“战场如修罗，潥阳虽一介女流，是在不该在这种时候来这种地方，然、父皇宿病疾发，却又挂念着前线情状，故而，命潥阳来此监战！”

　　众将闻言，俱是点头称颂一番，直夸公主大义。

　　潥阳倒也简约大方的在陈蒨的指领下，一一认了众人，然而，当潥阳移至韩子高面前时，不由微微怔住。

　　她想不到，世间竟尚有和她心中所念的陈蒨一样风姿卓绝的人，只一眼，便被震撼，难以挪开眼线。

　　“这是？”潥阳敛了敛情绪，望向身侧的陈蒨。

　　“这是军师，韩子高、韩先生！”陈蒨颔首，对潥阳十分恭敬周到。

　　韩子高见状，再次拱手，“公主有礼！”

　　点了点头，潥阳不禁叹道，“先生风华容姿非凡，将来定是似锦荣华的前途！”

　　“公主谬赞，下官受之有愧。”韩子高也颔首，丝毫没有越矩之态，亦无卑微之色。

　　陈蒨见此，心头有些怏怏，便出声道，“公主舟车劳顿，想来已是倦极，不如，

　　下官安排人给公主准备寝榻和热水，反正战局渐稳，纵有何状况也等公主稍作安定再论亦是不迟！”

　　潥阳凤眸微敛，柔色的目光在帐内诸将身上逡巡了一圈，这才收回，“如此甚好。那便有劳将军了！”

　　“公主，你说，陈将军会体会到您的一片苦心么？”闻见身旁正帮她搓背的丫鬟叹气，潥阳也不由叹气道，

　　“你这多嘴雀子！”嗔怪一句，复又挂上笑脸，“父王既是叫我来此监战，必定有他的良苦用心，咱们呐，

　　须得仔细又慎重，尤其是你这坏坯子，平日里嘴碎惯了，仔细着可别乱说话！”

　　丫鬟闻此，不由嘟起了嘴，“公主这是嫌弃奴婢了？”眼中有了雾气，势要哭泣。

　　“你啊你！”潥阳再次叹了口气，“都怪我平时把你惯坏了，然，此番真是要紧事，我也不便同你多讲，你只消记住了，不准多言，

　　也不要多问，可是明白了？！”

　　丫鬟虽然觉得委屈，但听得此话，亦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周文育不由再次出声道，“将军，如果再不动手，我军就被动了！”

　　韩子高也瞥了一眼陈蒨，但笑不语。

　　继续翻着手中的兵书，陈蒨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忽视了周文育的请战。

　　良久，他皱了皱眉，周文育却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打动，故而，续言道，

　　“兵家有云：兵贵神速，况且自古都是先下手为强！将军您，”

　　“子高，军中粮草还可供应多久？”仍是未接下周文育的话题，陈蒨旁若无人地望向韩子高兀自问道。

　　周文育被这提问岔开思维，也不由望向韩子高。

　　“半月不足矣！”言毕，按了按额头，韩子高有些倦然。

　　点了点头，陈蒨这才把视线徐徐移到周文育身上，“周参军可知本帅担心的是什么？”

　　周文育自是不懂，陈蒨的发问登时噎住他，拱了拱手，“烦请将军明示！”

　　语落低头，侧了侧耳表示恭听。

　　“咱们请粮的奏报去了几日？”

　　见韩子高沉思不语，周文育说道：“八日。”

　　“那你以为，现今辎重粮草还没下来，却是为何？”

　　当然是防他！有了这些，他陈蒨便能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然而，这些想法只是在周文育心头掠过，他自然知道，有些话是不当言之。

　　“咳—”周文育不经间，被自己的口水实实呛着，听在那二人耳中，却更像是欲盖弥彰。

　　“周参军是上面的人吧？”顾及到陈蒨不好这般直接问话，韩子高代为相问道。

　　周文育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瞒不住，索性揶揄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嗤—”陈蒨捂嘴一笑，“本帅希望，不管周参军心中几许沟壑，但只一样，现下叛军兵临城下，我军只有同仇敌忾，方得胜之！”

　　闻言，周文育复又把头埋下寸许，“属下明白！”

　　“不！你不明白！”陈蒨忽的语气凛然，目光中闪耀着迫人的毒辣。

　　周文育惊愕的张大嘴，抬首望向发言人，只这看一眼，陈蒨的表情也足够慑人！

　　“属下、属下愚钝！”

　　“参军以为，上面是明辨是非的圣主？”

　　当真大胆！

　　心中闪过此念，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周文育颤着腿根子，不敢接话。

　　“本帅再问你！你和那宣城叛军又是什么关系！”

　　闻言，周文育终于心头凉了八分，一股冷汗倏然滑下，他颓然跪趴在地上，一时语塞。

　　看来，陈蒨是知道自己和纪机的关系了，可是，就算这样，他当真没有和叛军来往！

　　然而只要上面知道堂堂羽林军头领居然还要叫宣城知州纪机一声“姑父”，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本帅什么也不知道，本帅希望周参军以后可以更加用心的为本帅打算，而不是为上面。”陈蒨说着，言犹未尽地笑望着周文育。

　　思想剧烈挣扎着，周文育不知道，投靠了眼前人前途会怎样，但他知道，大抵不至于小命不保，

　　但如若不，此刻，只怕自己很难活着走出这个篷帐，

　　“但凭将军驱使！文育愿跟随主公！”

　　“很好！”语气微缓，陈蒨扶起了周文育，“既如此，本帅便有一件事要你去办！”且看看他的忠心。

　　周文育下意识地附耳过去，陈蒨耳语窃窃地谋划起来。

　　须臾，“你下去罢！”陈蒨挥了挥衣袖。

　　“是！”周文育行了一礼，步履稍顿，复又阔步离去。

　　“子高可是有事？”陈蒨摸了摸唇角，含笑望向他。

　　摇了摇头，“想去看看他们操练的情况而已。”

　　负手踱至韩子高跟前，“我说呢，还当是自那天以后，子高总是躲着我呢。”

　　敛了敛神色，韩子高垂眉，“子华言重。”

　　陈蒨摆了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言道，“子高认为，纪机当真可以收为己用？”

　　“至少可以借刀杀人！”自然听得出这个“人”意指为何，陈蒨面上却是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沉思状。

　　“叔父会因此陷入险境！”陈蒨明显犯了踟蹰，有些拿不定主意。

　　韩子高拱了拱手，便转身势要出去，“子华如此想，倒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

　　行至帐门，扶靠着帐门，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多嘴续言道，“子华以为，若是侯爷和你的位置互换，侯爷又当如何？”

　　言毕，韩子高唤来了三尺外站岗的哨兵，交付了几句，便走了。

　　陈蒨仔细把味着韩子高的话，心头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逐渐升腾，他想，他的确是该为自己多做些打算了。

　　纪机捏紧了手中的信，讷讷地叹气，良久，他自语道，

　　“也罢，富贵险中求，我纪机也赌这么一次罢！”

　　思索片刻，纪机当即提笔，密密麻麻的写满一张表示忠诚的话，旋即装进信封，唤来自己的走堂，

　　“你把这信交给那人，记住了，莫要教其他人看到！”

　　“小人遵命！”小厮拿着信，点了点头。

　　纪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附耳交代一番，这才放人离去。

　　见人离开，纪机眼中目光骤冷，只要把握好这次，他就可以把这群不知好歹的莽汉一个一个料理了。

　　他纪机可不是任人拿捏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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