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既见

　　商思林心里霎时咯噔一下子，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赶忙来的床边，果然不出所料，躺在床上的红姑娘和暗香楼弟子，嘴角都渗着乌血，竟是已经中毒身亡了。

　　商思林连续翻找了数个房间，所有的弟子和姑娘，包括留宿的恩客、伺候的龟公，还有后厨和乐师，无一例外全部死于剧毒。

　　商思林见状再也不敢耽搁，立马就想趁着四下无人逃出据点，然而却听见后院传来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人貌似是个小头目，开口训斥道：“要我说你们几个，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头儿，谁想到那商思林，轻功居然那么好。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踪影。”

　　“你还说，这回事儿可麻烦了！刚才主子传信，说是货物出了问题，叫咱们先别急于动手。留着商思林和商煜城兄弟，逼问白玉狮子的事情。结果他俩，一个被你们杀死，另外一个也找不见踪迹。到时候寻不回白玉狮子，看主子要怎么罚你们。”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走到前院春楼。

　　商思林不敢再耽搁，直接从春楼为恩客们准备的密道逃了出去。他担心父亲安全，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在五天后，来到位于兆国和齐国边界的暗香楼据点。

　　来到这里，商思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此处据点，并没有遭到任何破坏。而且根据驻守在这里的暗香楼弟子们所说。商思林父亲商柯三日前，刚刚经过此地，还给他和商煜城留下讯息。命令他们立刻返回齐国都城，重新寻找白玉狮子的下落。

　　说是因为他们兄弟俩不查，将假冒的白玉狮子送到了客户手中。害得暗香楼，要赔上一大笔违约金。好在商柯得口才极好，成功说动客户，再多给他们一个月得时间。让他和商煜城赶紧，去将真正的白玉狮子找来，也好让其交给客户拿到尾款。

　　商柯在信中口气极其不佳，将商思林和商煜城大骂了一顿，并催促他们赶紧行动。

　　商思林不敢耽搁，忙给父亲写了一封回信。将小镇据点被毁一事，还有自己遭到追杀的情况，一一告诉给父亲商柯。又将商煜城和玄齐瑞的事，也添油加醋叙述一番。末尾商思林告诉父亲，他准备独自返回齐国寻找白玉狮子，让商柯另派好手前来相助。

　　他那封书信最终，并没有被商柯看到。

　　原来商柯在与寻找白玉狮子的女客户，经过多次亲密接触之后。偶然发现她，似乎是邻国的奸细。而且跟自己相好，也极可能是看中了，暗香楼的情报网。

　　故此商柯并没有，急于返回到暗香楼总坛。而是借口另有要事处理与女客户告别，又悄悄绕在了她的身后尾随。跟着她来到某处秘密的金矿，在那里见到了齐国的北镇王，以及兆国告老还乡的宰相大人。发现他们似乎是在，密谋策划着什么。

　　商柯靠近了，只听那女客户说道：“多谢李大人帮忙，奴家才能顺利拿下这座金矿。来，奴家敬您一杯。”说着给兆国宰相大人，斟上了满满一杯水酒。

　　那奸猾老大人，闻言呵呵一笑说道：“小娘子客气！生意上的事，本就是我帮你，你帮我。大家合作愉快，共赢，共赢，呵呵！对了娘子，不知暗香楼......”

　　“大人放心，不出一个月，小女子定将暗香楼所有情报，都放在大人的案桌上。”

　　“呵呵，好，好！来喝酒，小娘子请，蓝公子你也请。”

　　那李大人似乎并不知晓，他口中的蓝公子，其实就是齐国的北政王，仅是把他当做普通的矿产老板。

　　三个人坐在一起，交杯换盏酒过几巡。李大人方才抱着，女客户送给他的小箱子，乘轿离开了矿场。商柯尾随其后，找了个机会将那箱子偷了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些烙印着，某种特殊图案的金子。

　　商柯抱着金子，连夜逃回暗香楼银库。用了几天的时间，将库内所藏白银，全部换成方便携带的银票。然后拿了两块偷来的金子，悄悄回到总坛，准备利用情报网，追查女客户来历。

　　谁知商柯，才只是出门办个事的时间。他的夫人就先顺手拿走，其存放在书房里的贼金，并拿着其中一块到街上，买了件新首饰给花掉了。而剩下的那一块儿，也被她扔进暗香楼总坛的库房之中。

　　再等商柯回来发现，女客户和李丞相的人马，已经同时找到了清音阁。商柯夫妇眼见逃走无望，只能派出儿子的贴身丫鬟，带着商夫人亲笔书信和一块玉佩，利用矮小的身材从排水沟里逃出去。

　　还在据点等待父母派来人手的商思林，见到小丫鬟后急忙赶回了兆国都城。却发现暗香楼已经被焚之一炬，连父母的尸体也被官府的人给抬进了衙门。多亏了找白玉狮子的女客户帮忙，商思林才得以将父母尸体取回安葬。

　　为了报答女客户，商思林将玄齐瑞这条线索，告诉给了对方。并按照女客户的要求，继续前往齐国完成白玉狮子任务，以换取重建暗香楼的启动资金。

　　在此之前，商思林和小丫鬟都没有见过女客户。而丫鬟在出逃的那一刻，从水沟经过时就把商柯夫妇的书信给打湿了，里面字迹大都已被浸泡模糊。

　　故此商思林并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杀害自己父母，剿灭暗香楼的幕后真凶。一度将其当做了恩人，险些就认贼为父犯下大错。幸亏齐国都城之内，还藏有暗香楼的探子。他们隐姓埋名，悄悄返回到兆国。打探出剿灭暗香楼，杀害商楼主夫妇和“商煜城”的黑手就是女客户。而且其身后很可能，还有隐藏的更深之人。

　　商思林接到飞鸽传书，连忙设法将自己的踪迹隐藏了起来。并召集残存的暗香楼弟子，想要重建门派报仇雪恨。可惜的是商思林是个庸才，空有大志，却不知该如何实施。幸好在不久之后，他就遇见了被弟弟拉下皇位的蓝思辰。

　　蓝思辰认出他身上的玉佩，乃是北燕王室信物。于是商思林一伙人来到了北燕，并在蓝思辰的协助下入宫认亲，成为在民间长大又失踪数年的北燕太子苏峻祁。

　　苏峻祁有三个弟弟，分别是二弟齐王苏俊礼，三弟魏王苏峻轩和四弟赵王苏俊博。其中四弟苏俊博与苏峻祁，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对哥哥的安全回归，显得格外的高兴。而站在太子之位的苏俊礼，就显得不那么开心了。

　　不仅在朝堂之上处处给苏峻祁（商思林）难堪，还在父王面前挑拨他们父子兄弟的感情。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商思林就与他形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至于三弟苏俊轩，则是一位喜好诗书风雅的闲散王爷。他的母亲只是一位普通嫔妃，背后并无任何势力支撑他夺取王位。加上又不被父王所喜爱，反而远离了朝堂上的纷争。但他毕竟身为王子，老皇帝还是会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交由他去完成，比如说临时开办一个学馆。

　　玄齐瑞顶替商煜城，以苏泽翊的身份，结交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并与一位姓龚的将军，私交甚好。

　　这一天，两人又聚在了一起。

　　位于某处景致清雅的庭院里，玄齐瑞和龚将军正在下着棋。两人棋艺相当，难逢对手，下得如痴如醉。转眼间黑白棋子就铺满了一大片。

　　玄齐瑞轻捏起一颗白棋子，思索片刻放下，朝眼前之人轻笑道：“将军，我赢了。”

　　对面的人眼神中，透着一些溺宠，闻言呵呵一笑：“贤弟棋艺高超，在下自愧不如啊！”

　　“哪里，是将军承让了。”

　　“对了贤弟，你那日所托之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还望兄长明示！”

　　“前几日，礼部尚书刘大人，上本奏请陛下，希望今年能够加开科举。”

　　玄齐瑞听后，眼睛顿时一亮。

　　可那将军紧接着又说道：“被太子殿下，给否决掉了。”

　　玄齐瑞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将军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但是太子殿下却向陛下提议，想要在京城之内开一所临时学馆，招纳有才之事入馆学习。待考察他们的才学和品行之后，于明年专门为馆中学生增开科举。”

　　玄齐瑞听后，眼神又亮了起来。
　　将军看他这样，呵呵笑了笑，故意顿了顿又说道：“但被齐王殿下带着一帮大臣，以浪费赢钱为由给否决掉了。”

　　玄齐瑞娇斥，“大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那将军呵呵一笑说道：“太子殿下的设想，虽然被大臣们给否决掉了。可陛下却觉得此提议甚好。于是取了个折中，在外宫开放了一处别院。作为新学馆场所，吸纳京中官宦子弟前去读书。而且这所学馆还分了男馆和女馆，以一墙分开，开设不同的科目，以用作教化培养京中的贵族子嗣。并且在一年之后，在男弟子中选拔出佼佼者，直接免于科举入朝为官。”

　　看玄齐瑞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将军解释道：“这学馆入学门槛较低，只要是适龄的官宦子弟，无论嫡出还是庶出，甚至连侄儿亲戚，都可进入馆中学习。陛下此举与其说是教化官宦子弟，倒不如说是构建未来的朝堂关系网。只要进入这所学馆，你便可以接触到京城，大大小小所有的官宦子弟。再想查找你家小妹，便容易的多了。”

　　玄齐瑞听后赶忙谢道：“多谢兄长告知，可是泽翊乃一小小商贾。家中虽有些薄底，可并非官宦人家，又要如何进得那官中呢？”

　　将军微微一笑，“你去认个堂叔，不就行了。”

　　“啊？！”

　　【苏府】

　　“认个堂叔？”商煜城叫道：“他以为是菜市场挑白菜呢！说认，就能认得到呀。况且认了堂叔，就得入人家的族谱。老子的亲爹亲妈，还没找到呢！怎么就能随随便便，认了别人做祖宗呢？”

　　玄齐瑞无奈道：“咱们的户籍毕竟是假的，没有上过私塾，考过秀才，又如何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既然能在异国铺设那么大的手笔，幕后之人的身份肯定不会简单。极可能是朝中的重臣，或者皇亲国戚。若不入朝为官，即便咱们再有钱，也接触不到他们，又如何救出我妹妹，为我全家满门复仇。”

　　听她这样说，商煜城也不好再劝阻，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事，我来想办法。你专心读书便是。”

　　玄齐瑞斜眼瞧他，有些好笑道：“你一个‘姑娘’，能有什么办法？况且就算要冒充子弟，也得我亲自出马。”

　　自从入京以来，凡是需要露面的大小事务，都是玄齐瑞一律承担。倒把那“苏”家真正的家主商煜城，给闲置到了一边，就连他的师兄和两个仆人，也比他这当主子的要忙碌了许多。故而商煜城每天的真像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只剩下为玄齐瑞熬补品，这一件事可做。

　　事故玄齐瑞方才此言，虽然是在有意打趣他，却也符合了他们目前的处境。

　　可商煜城不仅没有理会她的调笑，反而信心满满道：“你放心，不出五天时间，我必定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出身。”

　　商煜城说完此话，当天夜里便一个人骑着马，离了北燕京城前往某处。临出门前还吩咐玄齐瑞，去古玩店淘上一些礼品回来，准备拜见叔父大人。

　　玄齐瑞虽被他弄的，迷迷糊糊不知所谓，但还是抱着有一搭无一搭的心思。前往了京城中，几家老字号古玩店。

　　【古玩店中】
　　店小二领着玄齐瑞，观赏挑选店中古玩，并拿着一副据说是，五百年前某位惊世才子的书画，向玄齐瑞兜售。

　　“公子，你看这副前朝大才子柳宗毅的《春鸟鹊山图》。布局由远及近，山水相依相衬，农田鸟兽暗藏其中。寓意着财源广进，步步高升。公子，您在看此处。线条流畅，层次分明，色泽也搭配极佳。看上去有一股，隐于朝堂之中的意味儿。用来赠送亲友，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玄齐瑞虽然懂些丹青文墨，但对于这些古董却不甚了解，更别说是辨别鉴赏了。她拿着画端详了许久，却见此画的确画工了得，但究竟是不是真品？他却是无从得知了。

　　店中并非只有她一位顾客，此时同在店里的还有一位，身穿蓝衣服的书生模样男子。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腰间别这个绣花香囊，标准的富家公子打扮。

　　那男子一进得店中，就朝掌柜的打了个招呼，看起来乃是一名熟客。便自顾自暇的，在店中观赏起了古董字画。男子似乎对古董颇有些研究，一路指指点点，却没有拿任何古董，而是挑了套玉雕的酒具，拿在手中不停把玩着。

　　听到隔壁不远处，店小二向玄齐瑞介绍《春鸟鹊山图》，一时心中好奇便围过来旁观。那男子凑到玄齐瑞跟前，将头伸向书画，只是一眼，便朝那店小二笑道：“玉哥儿，这画是柳宗毅的《春鸟鹊山图》？”

　　那小二看到男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露出更加谄媚的笑容，巴结道：“哟，王爷您又来了！今个店里又进了批上等古玩，小的带您前去鉴赏。”

　　“你小子少来，又想拿假货糊弄生客。当心遇到鉴别高手，砸了你这铺子。”

　　“哎哟，我的爷，瞧你这话说的。京城里头除了您，谁还有这么高的书画造诣？只要您不来砸小店儿，哪个能瞧得出来？”

　　站在他们二人中间的玄齐瑞，本来已经打算要买下这幅字画，听到他俩交谈突然明白过来，“等一下，闹了半天，这幅画是假的呀。店小二，你怎么能骗人呢？”

　　“客官，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正品《春鸟鹊山图》售价五百两金子，而这幅画我只要了你三百两银子。中间差了这许多银钱，自然不可能是真品。况且客官，小的只说这是柳宗毅的《春鸟鹊山图》。可没说它，不是后人仿的呀！这又怎么能说，是小的欺骗客官呢？”

　　玄齐瑞听到他这番歪理，气的将字画扔回到他怀中，说道：“强词夺理，分明就是以次充好，诈骗钱财。走，跟我去见官！”说着就要拉店小二的衣袖。

　　可那店小二却丝毫不惧，甚至有些不耐烦的甩开了她，说道：“这位客官，你到底懂不懂古董界的规矩？你刚进的店来，小的就已经问过你，是要生货还是熟货？是您自己说要生货的。小的为你取来了，这幅上好的《春鸟鹊山图》临摹品。你却骂小的骗人，这不是瞎胡闹吗？”

　　玄齐瑞哪里懂他这些行内术语，依旧拉着他不肯罢休，说道：“什么生的熟的？你当是在卖烧饼啊！少在这狡辩，快跟我去见官。”

　　玄齐瑞话音刚落，却听到她旁边，那身穿蓝衣的男子发出一声轻笑，“原来当真，是个外行！这位公子，你且先放开玉哥儿。古玩店里的生货，是指生手做的仿制品。比起老师傅的工艺，要差了许多。一般是商户们买来附庸风雅的，值不了多少银子。而熟货则是由，几十年经验的老手艺人亲手制作，足可以假乱真的古董仿制品。其中工艺好的，倒是也能值上个几百两银子。通常是官员之间，用来相互赠送的物件。”

　　他朝玄齐瑞解释完，又对那店小二说道：“但是这位公子，显然是想来买一件真正的古董。你给人家拿了假货不说，还挑了件只值十两银子的生手作品，却要人家几百。玉哥儿，你这不是骗人，又是什么？还不赶紧滚蛋，真想去衙门里待上一两天啊！”

　　那店小二听后，朝他嘿嘿一笑，收起书画就下了楼，竟是连玄齐瑞也，不管不顾了。

　　玄齐瑞朝那位公子，一拱手道：“多谢公子出言相助，否则再下定是，要被那小二给坑苦了。”

　　那公子闻言轻轻一笑，朝玄齐瑞脸上打量了一番，突然一愣，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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