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既见

　　第十八章

　　黑衣人来自北燕，他们此之一去，相当于深入到狼穴之中。要如何在保护自己，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查找凶手救出玄家小妹。

　　两人没有急于前往京城，而是在北燕找了一处偏远小镇，借助自家开的商铺，花了些银钱办了一张虚假户籍证明。

　　为何只有一张？

　　那是因为商煜城，在很多年前寻找自己身世的时候，就已用苏泽翊的名字办理了户籍。并利用这个名字开了多家店铺，无论是谁来查询，都不会有丝毫的破绽。故而他只需再给玄齐瑞，办一张女子身份的户籍即可。

　　玄齐瑞的新身份叫做苏子柔，在名分上是商煜城（苏泽翊）的表妹兼未婚妻。自幼父母双亡，是跟着未婚夫一起长大的，户籍也就自然落到了他们家。

　　光有户籍还不行，万一凶手真的与浅儿有关系，还要将玄齐瑞的容貌稍加更改。

　　首先是在身高上做些调整，幸而玄齐瑞才刚满十九岁，配合着秘制药物和营养高的食物，她很快又长高了一公分。身材看起来比之前，又要挺拔了不少。

　　因为怀孕而圆润起的脸庞，也再次消瘦了下去，重新变回了瓜子脸。商煜城又帮她，重新调整了一下牙床。使得容貌有了不小的变化，看着还是那个人，可脸型却是改变了的。看起来更加俏丽，皮肤也因吃下不少补品，比在齐国的时候要白嫩细润了很多。

　　等到三个月过去，玄齐瑞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位俏丽的女子。与之前的样貌大为不同，即便是玄老太医在世，恐怕也认不出她了。

　　其实这很好理解，玄齐瑞从小到大，都被玄老太医刻意，打扮成一男孩模样。自然要在皮肤和眉眼之间，用药粉做一些人为修饰。虽然相貌依旧英俊，但整体看上去，却带着些阳刚之气。

　　但在跟了商煜城之后，每日燕窝鱼皮，各种瓜果蔬菜吃着，还时不时泡个鲜花浴牛奶浴。皮肤自然要好了很多，连故意被弄乱的眉毛，也重新长了回来，被打理成两片柳叶眉。

　　看着一切收拾妥当，商煜城琢磨着，应当再无人能将其轻易认出。便带着她来到了，位于北燕都城的家中。两人安顿好之后，立马拿着珠钗去了玉斋房打听。

　　结果却得到掌柜，一番似是而非的说辞，手中线索再次断绝。他们只能想法子，主动接触这些富家女子，希望可以找到另外一只珠钗。

　　然而有钱人家的姑娘，并不是楼里的姐儿，即便花了再多银子，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得着的。但她们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们。

　　于是商煜城便想出了一出美男计，主动引这些姑娘们出来与他相见。可惜他计划虽好，软条件上却是实在不足。商煜城失去了十四岁之前的记忆，他虽然认字又有不菲的武艺。但是对于诗词歌赋那一套，确实不怎么在行。

　　只有颜值没有才气，依然无法吸引姑娘们。于是乎这出美男计的任务，便落到了玄齐瑞的身上。

　　自此他俩身份互调，玄齐瑞成为苏泽翊。而商煜城只能做那，人高马大的悍妻苏子柔了。

　　狠狠扯了扯身上的衣裙，商煜城端着刚熬好的燕窝，扭着身形，迈着小碎步，细声细气的走进了书房。

　　“夫君，人家已经把燕窝炖好了，你快吃一些吧！”

　　“现在没有外人，能不这么恶心吗？”玄齐瑞将手中的书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冲着商煜城没有好气的说道：“一个大男人居然能发出，比女人还要嗲的声音，已经够奇怪的了。还偏偏要学着女人的样子走路，女人的动作行事。你不觉得别扭吗？”

　　看起来经过几月的相处，玄齐瑞已经完全在商煜城面前“重振雄风”。她那气势，可比商煜城威严多了。难怪两人互换了身份服装，却没有外人能够瞧得出来。

　　商煜城这几个月也有所长进，只不过全都长到了脸皮的厚度上。闻言他也不恼，将燕窝放在桌子上，娇柔造作的盛哼哼哼哼了一碗端到玄齐瑞面前，嗲声嗲气的说道：“瞧夫君这话说的，人家现在是你的娘子。若是说话动作不像女子，岂非立即穿帮！”

　　玄齐瑞被他恶心的打了个寒颤，“谁告诉你女人都得娇滴滴的！我也是个女人，我就不会那么嗲的说话。听的人，从骨头缝里都长了寒毛。”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像个大老爷们儿！”商煜城的声音突然放低，显然他也演不下去了。掀起裙子坐在凳子上，两腿往两边岔开，一副标准的男人坐相。再配上他这身衣服打扮，竟比刚才更加怪异。

　　玄齐瑞闭上眼睛，不停的用手揉着额头。她已不忍再直视，侧着身子对商煜城说道：“下午我还有应酬，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你记得让伙计给我留门儿。”

　　“怎么，又要去找那姓龚的？”商煜城不悦

　　“我与龚兄一见如故，所谈的也都是参加科举的事项。都是些正事儿，你莫要多想，别忘了我现在是个男人。”

　　“男人又怎样？当初我也以为你是个男人，还不是照样喜欢上了你。”

　　“哼~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和商思林那样的吗？”

　　提到商思林，商煜城突然又正经了起来，来到玄齐瑞面前，神情凝重的对她说道：“你以后还是不要，单独一个人出门了。今天晚上，我化妆成小厮陪你前去。”

　　看他这样，玄齐瑞也紧张了起来，问道：“怎么，那些黑人追过来了吗？”

　　“不是黑衣人，是商思林！师兄说他今天，在酒楼里见到一位模样酷似商思林的富家公子。在他身边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护卫的彪形大汉。但奇怪的是，那些人都管他叫做苏公子。而且他说起话来，十分有礼，与商思林大不相同。故而师兄也不敢断定，此人究竟是不是他。”

　　“师兄如何？可曾被其发现。”

　　“放心，暗香楼的人并不认得师兄。况且来到北燕后，师兄故意把自己吃成了个小胖子。就算商思林，无意中见过师兄，此刻怕也是认不出来了。倒是你，商思林是暗香楼的人，学的便是追踪探查。虽然道行不怎么样，但毕竟与你相处了个把个月时间。即便已经有所改变，我恐怕他还是能够认得出来。”

　　玄齐瑞有些为难的，“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搭上了龚将军这条线。若是此时放弃，再想参加科举，恐怕就要难上加难了。”

　　商煜城闻言，差点没被她逗笑了，“你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你要参加的是文举，又不是武举，接触过将军做什么呀。赶明个，咱们还是去找一找，京城里的老教书先生们吧。看一看能不能拜个师傅，弄个科考名额出来。”

　　“你不要小看龚兄，他虽然授的是军营里的官职。可却是新科状元出身，拜的师傅也是当今太子的启蒙老师。他在朝廷上亦有文官官职，只不过子承父业，才入了军营的。”

　　玄齐瑞说着，眼睛里还冒出了崇拜的小星星。把那商煜城气的，醋坛子又打翻了一地。开口说道：“你跟他认识，不过几天，就先替着人家说话了。玄齐瑞，别忘了，你可是老子的媳妇儿。”

　　玄齐瑞淡淡瞟他一眼，冷哼说道：“婚成不成，什么时候成，得看我的心情。我且问你，今日的诗书读了没？字帖抄完了没有？还有，不要一口一个老子的。你答应过我，要在成亲之前把，所有的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全部学个通透。我可不希望将来的夫君，是个只知打家劫舍的草包！”

　　被她这一问，商煜城顿时没了底气儿，喃喃赔笑道：“娘子莫气，今日的诗书和练字，为夫都已经完成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没有别的意思。”

　　“哼！”不过想了一想，玄齐瑞又说道：“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接触到的富家小姐们也算是不少。可还是没找到珠钗的下落，就连那伙黑衣人，也完全不见了踪迹。你说他们会不会，根本不在京城之中？”

　　“应当不会，当初我与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们的口音，分明就是北燕京城人士。而且他们也却对，京城里的特色小吃如数家珍。甚至连哪条街上，谁家店铺里的酒水好吃，都能说的极为详细。如果不是长期住在京城，是绝难以做到的。或许咱们找不到他们，是因为这伙子人，根本就不在京城之内。”

　　你别说这事儿，还真让商煜城给说准了。那伙子追踪他们的黑衣人，当真未能回到京城。在返回北燕的路上，又被他们所效忠的王爷，派遣到了齐国新任皇帝的身边，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个浅儿。

　　换句话来说，那伙子黑衣人早就放弃了，继续追杀玄齐瑞和商煜城的打算。因为他们所要追查和隐藏的信息，已经在北燕被公之于众。犯不着再浪费那个功夫时间，来搜捕玄齐瑞两人。

　　而在不久前被自己亲弟弟拉下皇位的，玄齐瑞之发小，齐国前任小皇帝。正在消失多年后，突然回来的北燕太子苏峻祁的府上，做着一名小小参谋。

　　此时的他，稍带不愿地站在桌前，指导苏峻祁批改奏章，“礼部尚书刘大人，上本奏请陛下，申请加开一场科举。说是希望朝廷，能够多多举贤纳士广招人才。以填充到京城六部之中，为朝廷增加些新鲜血液。这对殿下来说，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苏峻祁不解，问他道：“一帮书生考试，关老子什么事儿？咱们想要的是兵权和财权，好把老二给拉下马。也好让我早日继承王位，以便借兵给你，助你重登皇位。所以咱们要招揽的，应该是军营里的将军们。一般只会动笔杆子的酸秀才，招来干什么？这不浪费老子的银子嘛！”
　　齐国小皇帝蓝思辰，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这个，不学无术的北燕太子一番，耐心的跟他解释道：“咱们的最终目的，虽然是兵权。可若无文臣在朝堂上说的话，就会完全被二皇子压制。你离开北燕这许多年，二皇子的势力早已深入朝中各处衙门。虽然你依旧被冠以太子名号，可手中早就没有了多少实权存在。若不赶快培养朝中势力，很快就会被二皇子取而代之。”

　　那北燕太子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上书陛下，反对加开科举。”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既然要招揽人才，又为何要反对加开科举？”

　　蓝思辰说道：“今年的主考官，是二皇子的人。如果现在就开考的话，这批考生必然全是他的门生。即便将来金榜题名入了衙门为官，也会跟随恩师投到二皇子门下。如此反而不利于咱们。殿下可上书陛下，就说既然是要广纳人才，便不可草率开考。需要留有一定的时间，让全国各地的有才之士，都能赶得及入京参考。最好是在京城之内开办一所临时书院，让赶考的书生们在里头复习读书。既能查验他们是否确有治国之才，又能考验他们的德行人品。否则有才无德，即便招进来，也是会危害一方祸国殃民。”

　　他说的这些话，苏峻祁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掏了掏耳朵，说道：“不就招个人嘛！想当初我在暗香楼的时候，也曾负责招过弟子。只要腿脚灵活，能吃苦，有眼力劲儿，就通通招进来。至于德行人品，谁关心那玩意儿啊！能给我卖命就行，其他的老子才懒得管。”

　　“商思林，你现在是北燕的太子殿下，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已经不再是暗香楼的草莽杀手。你脑子里的那一套，根本不适合放在朝堂上用。若按照你的法子，莫说将来扶持你治理国家了。说不定还不到两个月，你就被手底下人出卖，死在了二皇子的手上。”

　　“妈的，真是麻烦！老子就不能直接宰了那小兔崽子吗？”

　　“当然不可以，身为帝王在继位之前，最忌留下污名。就算是到了，必须要除掉二皇子的地步。也要出师有名，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将来朝廷百官和国中子民，尤其是那些文人学生，如果他们都无法信服于你。将来，谁会愿意帮你治理国家？这王位，你又如何做的稳？”

　　“唉，真他娘的麻烦。早知如此，老子就不来当这什么北燕国的太子了。”

　　“不来北燕，你也无法替你父母、你哥哥，还有暗香楼的弟子们报仇雪恨。商思林，别忘了，只有掌握了权和势，才能查出灭你满门的真凶。”

　　商思林微微叹了口气，将事情都交给了蓝思辰去办。一个人坐在书房，掏出怀里的玉佩反复摩梭着，“商煜城啊，商煜城，没想到你居然......唉~”一声叹息，他嘴角轻轻动了动，似乎又再说了些什么。

　　商思林因何会在北燕，他又是怎么成了一国的太子？又为何会以齐国废帝蓝思辰搅和在一起？他手中的玉佩，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桩桩件件，还要从他与商煜城，翻脸的那一日说起。那一日商思林从春楼，劫了位美男子回客栈。办事途中突然听到，先前被自己砸坏的木门，发出了一声嘎吱脆响。回头看去，却见一个黑衣人拿着口钢刀，正从门口滚了进来。

　　商思林猛然一惊，来不及细想，赶紧抓起衣服跳窗而去。他武功虽然不高，但幸好逃命的功夫还算是不差。绕着城内转了一圈儿，专找那黑暗处行走，终于摆脱黑衣人的追踪，不敢直接去找父亲，潜进某商铺仓房躲了一宿。

　　第二天，商思林化妆成一名普通的龟公，进入到暗香楼据点内。却发现父亲早已经启程离开，而据点的兄弟们竟也不见了踪影。来到前面静悄悄的春楼，任意推开一位红姑娘的房门。往里面一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暗香楼的兄弟，都在前院姑娘们的房中猫着呢。

　　可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却猛然嗅到房中，竟隐约藏着一股的血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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