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热情之疯

　　正在我愣神的时候，乔鲁诺过来向我搭话：
　　“外面露天位置有位客人说想见你。”

　　“见我？”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所说的看向了咖啡厅外额外加上的几个临近街道阳光下的露天座位。

　　乔鲁诺点头：
　　“他很喜欢焦糖煎饼，说想见见做甜点的人。也就是你。就是那桌只有一个顾客的位置。”

　　真是奇怪，【热情之风】只是一家小小的咖啡厅，又不是什么米其林高档餐厅，也会有吃到喜欢的菜品要求见厨师的客人吗？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客人的要求，我按照乔鲁诺所说的来到了门店外，走向了那个独自坐着的金发男子。

　　“你好、……”
　　我不安地向他搭话，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男人抬起头来望向了我。
　　他有一头金色柔软的头发，在太阳的照耀下如同金子一般闪闪发光，男人有着极其英俊的脸庞，头上戴着奇怪的羽毛发饰，脸颊两侧有两个淡淡的紫色印迹，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绿宝石一般深邃漂亮的眼睛，正望着我，里面透出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
　　“原来如此，我早该猜到了，做出这样甜美食物的是你这样一位甜美可爱的女士。”

　　明明是有些轻佻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如此真诚，让我忍不住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回答：
　　“你喜欢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叫西撒。”
　　金发男子朝我伸出手，友好地自我介绍起来：
　　“大概有些冒昧了，只是这个甜品的味道真的很特别，让我忍不住想看看是从什么样的人手中做出的。”

　　“很特别吗？”
　　我忍不住好奇起来。无论是谁都会想听到自己的作品被人夸奖吧？

　　西撒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有灵魂的味道。”

　　灵魂？也太夸张了吧？

　　他见我没答话，像是解释似的补充起来：
　　“你一定很用心地烘焙了这份点心，我能感受到，虽然有些悲伤但却依然追寻幸福的坚持。”

　　“嗯……这是我外公生前最喜欢的甜点，虽然再也见不到了”
　　我喃喃地说：
　　“但继续烘焙这份点心，就好像他还在我身边，没有离开过。”

　　外公的离世曾带给我无法承受的悲痛，可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依然要活下去。
　　只要活着，继续做着外公和我都喜欢的甜点，看着人们因此露出的笑容，就好像能够抚平亲人离开的伤痛。

　　“我其实，”西撒忽然苦笑了一下，“也有个很重要的人，还想再见他一次。”

　　“他也……”

　　“他还活着，但是大概已经没有再相见的可能了。”
　　西撒叹了口气，重新朝我笑起来，绿色的眼眸温柔又哀伤，
　　“所以品尝到这份点心后，我在想或许遇到了和我一样的人。”

　　“会见到的，”
　　我不会安慰人，只好笨拙直接地说出口。
　　在西撒有些诧异的目光中，我坚定地看着他认真地说：
　　“只要活着，一定会再见面的。”

　　☆☆☆

　　看到西撒和店里的顾客因为我做的甜品露出的笑容，原本被阿帕基打击的心情总算恢复了。
　　虽然是恢复了……

　　“不行！做不到！”
　　我愁苦地抱着再次失败的蛋糕糊，忍不住苦叫起来。

　　“爱礼丝，别气馁，加油啊！”
　　“爱礼丝，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纳兰迦和乔鲁诺纷纷鼓舞道，然后就一起欢快地接过了我手中失败的蛋糕糊分享了起来。

　　米斯达无语地看着两个熊孩子，转向我提议：
　　“一直这样窝在厨房里也不是办法，不如……结业后我们去书店吧？”

　　“书店？”
　　福葛探头过来，语气夸张惊讶地看着米斯达，
　　“竟然是你说出去书店这种话？米斯达，你原来还知道书店的存在吗？”

　　“这是什么话！就算是我、偶尔……偶尔也会去书店啊。”
　　米斯达有些不高兴地回答了福葛，又对我解释起来：
　　“你看，书店的话会有烹饪教材吧？有专业的书本知识指导，爱礼丝你一定会做出最棒的甜品！”

　　我刚想夸米斯达，福葛又插嘴道：
　　“既然要去书店，顺便帮纳兰迦买一下数学习题吧，记得要买小学五年级以下的。”

　　纳兰迦哭了起来。

　　☆☆☆

　　奶油打发得程度不同口感也不同、布朗尼可以分为湿烤和干烤、加热蛋奶糊用小火更好、把热牛奶加入奶油和把奶油加入热牛奶的区别、奶油蛋糕裱花的特殊方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果然只靠自己尝试是不行的，书本上不仅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技巧，还记录着各种高端漂亮的复杂甜品食谱。

　　有了食谱，再稍微改动一下，要做出有特色又豪华的甜点应该不难。

　　我顿时有了信心，迅速地挑选出了想要购买的书，转身才发现米斯达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开了。
　　绕过两个书架，我才看到正在角落翻看着书本的米斯达，连忙上前搭话：
　　“米斯达，你也有要买的书吗？”

　　或许是看得太过投入，米斯达没有发现我靠近，这时吓了一跳，迅速转身将书藏在了身后，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地回答我：
　　“没、没有——”

　　“没有吗？你在看什么呢？”我有些好奇地问。

　　“没在看什么！”
　　米斯达动作夸张地将身后拿着的书往边上塞去，一边说：
　　“那个、福葛不是说让我帮忙挑选纳兰迦的数学练习册吗？”

　　“这样呀，”我了然地点头，“我已经选完书了，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米斯达疯狂摆手，不小心就把身后的书本从书架上给掀翻到了地上。

　　我俯身想要捡起书，对方已经先一步迅速地把书从我面前抢走了。
　　然而我已经看到了……
　　那是一本杂志，封面上是穿着性感泳衣的金发大胸女郎灿烂地对着镜头媚笑的画面。

　　“米斯达、那个——”
　　我看着面前慌乱的人，也跟着结巴起来，脸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什么也没有、这不是很正常吗、我没看到、可以当做没看到！喜欢大胸美女什么的、很正常呀——”

　　“我不是，我没有！”
　　米斯达拼命摇头，
　　“胸部大小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我觉得爱礼丝这样的就很好——”

　　话一说出口，我和他都沉默了。

　　米斯达真是笨蛋！这个时候突然说到我做什么！怎么办，脸上好像更烫了……

　　正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爱礼丝？”

　　我回过头，谢天谢地，那是住在我同一个楼道里的邻居爱莎。
　　她目前在我向往的费德里科大学念兽医系，为我求学提供了不少意见和帮助，是个欢快又擅长交际的那不勒斯本地女孩。

　　见我遇到了认识的人，米斯达好像得救一般抢过了我手中的书：
　　“爱礼丝，你的书我替你买了、我还要回去准备晚上酒吧的营业。你和你的朋友继续聊吧，不用管我！”
　　说完不等我拒绝就扭头跑开了。

　　“哎呀，爱礼丝，”
　　爱莎坏笑着上前推了我一把，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是我打工咖啡厅的同事！只是同事而已。”

　　爱莎是来买学习用的参考书，我和她排队付了钱，米斯达早就带着我的书跑得不见踪影，无奈我只好跟着爱莎一起往住处走去。

　　“我听说啦，你在【热情之风】打工。”
　　一路上爱莎兴奋地不断向我搭话，
　　“那家店可都是帅气的男员工呀。我和我的朋友还去过好几次呢。果然，店里的蛋糕是你做的吧？价格也比其他店便宜不少呢。”

　　我支支吾吾点着头，爱莎很爱说话，并不在意我的寡言，继续八卦地追问起来：
　　“都是帅气的男员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爱礼丝，刚才那位可爱的小哥不说，其他人呢？就没有你喜欢的吗？”

　　我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其他人……除了布加拉提还算正常，其他都是群奇怪的家伙不说，真实身份还是本地黑手党。
　　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黑手党！

　　“我……”
　　见无法结束这个话题，我只好找个借口搪塞起来，
　　“我目前没有恋爱的打算，我要攒钱准备考大学。”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呀。”

　　“我、我太普通了，没有人会喜欢我！”我无奈着急地脱口而出。

　　这才是实话。
　　爱莎有一头漂亮光泽的咖啡色头发，肌肤雪白身材高挑，性格也开朗。在同学之间格外受欢迎，男朋友自然换了好几个。

　　我呢，我的长相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头发是奇奇怪怪的红色，干燥杂乱地梳成两个麻花辫，脸上还有点雀斑，之前读高中时班上的男生就嘲笑过我整个人太过土气。我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都没想过恋爱会和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联系。

　　“爱礼丝，你太不自信了，”
　　爱莎摇摇头，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辫子，
　　“我高中时也有这样的时期。但女孩子嘛，稍微打扮收拾一下，都会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爱礼丝，你要知道你长得其实非常可爱呀。”

　　“那种事，”我看着面前善良好意的邻居无奈地笑了，“等我考上费德里科大学再想也不迟。”

　　☆☆☆

　　回到住处简单吃了晚餐，我复习了一下之前的功课，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十点。
　　我本想翻看今天书店挑选的甜点食谱研究一下阿帕基要求的新菜单，可惜书被米斯达带走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没有睡意，我跳下床披上了外套，决定赶往【热情之风】，顺便看看晚上酒吧的营业情况。

　　布加拉提体贴我是单身独居女性，坚持没有让我参与晚上酒吧的工作，只要求我把白天咖啡厅的蛋糕做好，所以我还从没见过晚上营业的【热情之风】是什么样。

　　推开店门，原先摆满空地的白色桌椅都被收拾了起来，明亮的灯光换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咖啡厅、不……应该说酒吧里还放着舒缓又轻松的爵士乐。

　　只可惜客人真的寥寥无几。

　　阿帕基独自站在柜台后，一眼就瞥到了我。

　　“你来做什么？”
　　他不满地看着我，还没等我回答，就催促起来，
　　“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快点帮忙。米斯达那个家伙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反正我的目的是要找米斯达拿书，那么等他回来再说也不迟。
　　这样打算着，我端着酒水朝靠窗的几个客人走去。

　　因为还不习惯室内昏暗的脚下，花哨斑斓的灯光又晃了我的眼，我脚下一绊，手里的托盘连带着酒一起朝前洒了出去，泼到了面前一个穿着休闲西服的中年男人。

　　“喂！！！”
　　对方几乎是当即就怒喝起来，不快地擦拭着衬衫上还没被吸收的酒水，他身边的几个同伴也立刻振奋地围了过来，一起凶巴巴地看向了我。

　　“对不起，我……”
　　我的声音在响亮的音乐中显得有些弱小。

　　“对不起就完了吗？”
　　被泼到酒水的男人生气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提到了他面前，凑近了我满脸酒气地吼：
　　“怎么会有这么笨手笨脚的服务生？我和我的朋友下次绝对不会再来了！听到没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带着哭腔拼命道歉起来，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我果然只适合在厨房里做蛋糕，我果然除了躲在厨房里之外什么都做不好！

　　“真是扫兴，这个破酒吧，半死不活的，呆到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有。”
　　男人打了个酒嗝，语气依然不快地骂骂咧咧着，视线落到我身上，忽然改了口气，不怀好意地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小服务生？你长得倒还不错，抬起脸来让大爷我看看，兴许你赔笑跟我喝杯酒，我就原谅你呢？”

　　他身边的人跟着递上了一杯酒。
　　阿帕基好像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匆忙板着脸从柜台后大步朝这边走来。

　　我内心不断祈祷着他快点过来帮忙，哪怕一会儿狠狠骂我一通也好。
　　面前的男人似乎不满我无视他的反应，更加生气地把酒递到我嘴边，大声催促着：
　　“喝！全部喝下去！”

　　我刚要解释我不会喝酒，忽然有人从一边伸手夺过了酒杯，狠狠将里面的酒水都泼到了那个男人还兴高采烈的脸上。

　　我吃惊地回过头，看向了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人。
　　不是阿帕基，是布加拉提。

　　穿着斑点白西服、始终神色温和的男人站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整个人依然正气凛然，比起寻常不同的是，那双深色的眼眸里隐约透出了怒意。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从闹事的人面前拽到了他身后。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冰冷地开口：
　　“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们立刻出去。”

　　☆☆☆

　　根本不需要布加拉提动手，阿帕基就上来三下五除二把这群男人打得哭喊着跑了出去。

　　银发男人黑着脸回到店内，直接走到了我面前，伸手指着我的鼻子就痛骂起来：
　　“都是你的错！客人本来就少，今晚是不用再营业了！”

　　“都是我的错……”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内心沮丧地低着头，被阿帕基这样指责反而让我心里好受了些。

　　白西服忽然挡在了我的面前，我抬头只见布加拉提站在那里，双眼直视着阿帕基，语气温和平静地质问起来：
　　“阿帕基，今晚不是你和米斯达当班吗？为什么会让爱礼丝帮忙。你认为这真的是她的错吗？”

　　阿帕基脸上的怒意顿时消失了，在布加拉提的质问下低头像个小孩般认错起来：
　　“是我疏忽了。”

　　“布加拉提，”
　　心脏因为愧疚更加难受地搅在了一起，我艰难地开口搭话，
　　“是我不对，如果我更小心一点脚下……”

　　“爱礼丝，”
　　布加拉提转向我，同样语气严厉地问，
　　“我说过，晚上的营业你不需要来，今天是怎么回事？”

　　“布加拉提？阿帕基……连爱礼丝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姗姗来迟的米斯达适时跑了过来，一头雾水地环顾着空荡荡的室内。

　　“你还有脸问？上班时间你跑去哪了——”
　　阿帕基顿时把怒火全部集中到了可怜的米斯达身上，背对着布加拉提尽情训斥起来。

　　“爱礼丝，”布加拉提没有管他们，看向了我忽然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开始不安了。
　　布加拉提实在太过严肃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教导主任喊去训话一样。
　　该不会……该不会要辞退我吧？
　　不过即便要辞退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连这么一桩小事都做不好……

　　我跟着布加拉提走出了咖啡厅，站到了夜晚空荡荡的街道边。
　　正当我低头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发落时——

　　“好冰——”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忽然贴到了我的脸上，吓了我一跳。

　　抬头只见布加拉提手里拿着一罐冰镇的汽水，正疑惑地望着我，语气温柔了许多：
　　“怎么了？还在不安吗？你放心，这个地区都是我们的底盘，闹事的人不会再找上你。”

　　“我不是……”
　　我愣愣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汽水，不安地问，
　　“你不生气了吗？”

　　“还有一点。”
　　月色下，布加拉提的脸庞比起平时看起来更温柔了，虽然他这样说，语调却依然平和，
　　“只可惜晚了一步，在我动手前阿帕基已经把他们赶走了。”

　　“啊？”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布加拉提原来不是在对我生气，而是对刚才那群男人生气？

　　现在这个情况，我道歉也不是，不道歉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无措地看着他。

　　“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布加拉提无奈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终于换了安慰的口吻说：
　　“你没有做错什么，爱礼丝。”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忽然涌了出来。
　　就连刚才被客人刁难时都忍住了，就连阿帕基出口训斥的时候都没想哭。
　　可是当布加拉提说【你没有做错】的时候，眼泪就这样掉下来了。
　　多久了呢，这样被人温柔地包容。在外公离世后，已经太久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语无伦次含糊地说，
　　“我应该做得更好、我应该……”

　　布加拉提叹了口气，有些笨拙地伸手似乎想帮我擦去泪水但又觉得不妥，只好鼓励我：
　　“你做得已经够好了，爱礼丝。因为有你，【热情之风】才会像现在这样。我很高兴你加入了我们。你做得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期待……爱礼丝，你可以停止哭泣吗？我真的不擅长安慰人。”

　　他有些僵硬却不失温柔的语调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胡乱把脸上的泪水全部抹掉了。

　　“走吧，”他转身走向街道，回头让我跟上，“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酒吧不营业了吗？”

　　“今晚就休息一天好了，你家是在这个方向吗？”

　　“我、我自己回去就好！”我连忙推辞。

　　“爱礼丝，你是女孩子，”
　　黑发男人站在那里，夜风轻轻浮动他柔软的黑发，那双深色清澈的眼眸里正倒映着我的身影。
　　即使他语气平静，声音却深深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只听他说：
　　“我不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午夜回去。我会送你到家门口。”

　　月光下，我轻轻踩着他的影子跟了上去。

　　胸口微微发热。

　　——爱莎，我想你说的没错。
　　——我恋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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