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

　　春节过了，天再次暖和起来，林榛换上轻松的便服，带周宇楠出门散步。

　　周宇楠怀孕了，四个月，小肚子微微隆起来。

　　周宇楠刚怀孕害喜就很严重，现在的忌口也很严格。店里面主要是小丽管事，林榛偶尔会过去看一眼，周宇楠大部分都不在，待在家休息。

　　两个人中午去吃饭，清淡有营养，林榛挑了个鸡腿给她，“你快点吃，孩子长大了我做干妈。”
　　“少不了你的。”周宇楠吃得很慢，她喝了口汤，抬头看林榛，“别光顾着说我，你呢，这都认识一年了，你们俩还没进展？”

　　“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看书，也会一起运动，算是有进展了吧。”

　　周宇楠眼睛一亮，“嗯，运动，什么类型的运动？”

　　“跑步，游泳，爬山。”林榛反过来问她，“你以为什么运动，我的周老板？”

　　“嘿嘿嘿嘿嘿……”周宇楠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一直光跑步光游泳，人家跟你求婚也有半年了吧？有什么运动也可以更进一步嘛，都是俗人男女，你还真要守身如玉啊？”

　　“再等等吧，跟我求婚我就答应啊，两个人在一起要磨合。”

　　“磨合个啥，就你事情多，人家就没那么多想法，要相貌有相貌，要品行有品行，你还想个啥？”

　　林榛笑了一声。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周宇楠说。

　　林榛靠在椅子上，她有些发蒙。她在想什么吗？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不过周宇楠说得对，有些东西，她确实该考虑了。

　　譬如婚姻大事，譬如找好退路。

　　她其实是有阴影的，所以有太多畏首畏尾的事。有时候林榛也觉得自己太磨叽，明明霍晟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她却还是不满足。

　　习惯于把信心放在自己身上，对别人始终留一步距离是她的习惯。

　　两个人吃完饭，林榛去结账。结账时眼睛一花，她仔细眯了眯眼，并没看到那个人，她觉得眼花了。

　　“越来越神经质。”林榛叹了口气。

　　这些天，尉迟衍也经常来找她，她碰见了就会请他进去喝杯水，大多数时不见他的，任由他在外面等着。

　　有些误会根深蒂固，有些错误盘根错节。

　　尉迟衍成熟了很多，他开始去调整自己的心态，开始熟悉规律的作息。偶然一次在门口碰到刚下班的林榛，他举了一下手里的纸稿，“前两天无意间翻到的，是你的东西，我在想，要不要把它们还给你。”

　　打开后，是一堆画像。都是她，有蹲在路灯下抽烟的，有坐着看书的，都出自他的手笔，那里面曾寄托了她二十年华里所有的欢喜与期望。

　　林榛没有拒绝，她把画收下，请尉迟衍喝了杯茶。

　　桌上有新换的玫瑰花，尉迟衍看林榛的侧脸，她在看画，认真却又淡淡。

　　“不用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用。”

　　“本就是你的，我还给你而已。”

　　林榛笑笑，看到画上吴衍的签名，“那时候你还不叫吴衍。”她叹了口气，“即使是冠此名此姓这些画价值连城，，对我来说也是无用的。”

　　林榛看着尉迟衍，目光平淡，早就失去了期盼与欢喜。那一瞬间尉迟衍忽然明白，有些东西，遇见了是缘分，没抓住，再回头，它就再也不属于你。

　　林榛等尉迟衍离开，找来一个铁盆，一把火将所有的画烧干净。仿佛画烧干净了，所有的过去也就消失殆尽。

　　火光不小心燎上她的发梢，卷出三千烦恼丝一片层次不齐。

　　林榛送周宇楠回家，开着车到塔山路。下午时间，路上人不多，林榛开得也不快。

　　红灯刚过，林榛刚拉下手刹，一股冲击力从车尾卷过来，连车带人往前带了十几米。林榛额头上划了个大口子，周宇楠双手捂住肚子，脸痛苦地痉挛着。

　　“楠楠？”林榛解开安全带，查看周宇楠的伤情。她抓着林榛的手，“我肚子疼，林榛，我肚子好疼。”

　　“你坚持住……马上医生就来了……”

　　两人被送到医院，万幸，周宇楠的孩子保住了，是个小小的女孩，已经成型。撞车时两人都受了不小的撞击，但所幸两个人都是轻伤，没有大碍。

　　周宇楠受了些惊吓，情绪不稳，许轩在陪她。

　　林榛站在外面听到周宇楠压抑的哭声，她害怕林榛再次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所以一直强压着情绪没有情绪崩溃的表现。林榛站在外面，没出声，她脸上的伤已经包扎好，厚厚的纱布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林榛一个人来到另一个病房，尹霜躺在床上，一张小脸泛白。

　　林榛毫不客气，坐在床头，“什么时候来的？”

　　尹霜皱眉，要叫护士，林榛拦住她，“不用叫，我是来跟你说几句话的。”

　　“本来，我已经准备跟霍晟结婚了。”

　　尹霜蓦地皱眉。

　　“你不用惊讶，这跟你无关。”林榛拍拍身上的灰，手腕处还有不少擦伤，她摸了摸手，笑笑，“你做了一个错事。”

　　“原本三年前那件事我已经对你很反感了，真的，我对你没有一点歉意，我只有恶心。所以我告诉自己，如果以后再跟你缠上事，就是纯粹给我自己找气受，我男人多得是，尉迟衍算不上什么，我还真没必要跟你抢人。”

　　“可是，是你撞枪口了。”

　　“尹霜，我现在就告诉你，你非得这么贱是吧，离开尉迟衍就活不了了是吗。你还真以为我怕惹事不敢搞你？三年前尉迟衍拦了一次，这次我就要看看，我拿贱招整贱人的时候他能护得了你几次！”

　　林榛出门去看周宇楠，尉迟衍收到消息过来，林榛靠在门上，等尉迟衍要进去，她拉住他，“不用进去了，有什么事跟我说。”

　　“小榛，对不起。”

　　“犯错的不是你，你对不起什么？”

　　林榛拉着尉迟衍到远一点的地方，避免给周宇楠听到，“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拥有的东西不多，我能用多大的手段来挽回我的东西我就会用多大的手段。这次是楠楠没事，我只会给尹霜一个小教训，这次楠楠真出了大事，我会逼得你白月光自|杀，你最好看紧她，再出什么事你可是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尉迟衍抓住林榛胳膊，“什么意思，你想用什么小教训。”

　　“你等着看就是。”

　　“林榛你别玩得太过分！”

　　林榛反手一巴掌甩在尉迟衍脸上。她是第二次打他，跟第一次一样重，尉迟衍的脸瞬间肿了一半。

　　“别跟我说过分，这次是小车祸，你家被偏爱的那位向来恃宠而骄得意得很，你不给她吃苦头她不会收手。”

　　“我会送她回去。”

　　“如果是这样你一开始回来找我有什么意思？”林榛冷笑了一声，“来取笑我被别人羞辱强|奸，还是来看我笑话觉得我咎由自取把生活作成这样？！”

　　“你不要这么偏激好吗？！”

　　“我偏激？这次躺医院里的怀孕的不是尹霜，如果是她，你滚着爬回来照顾她是吧？！三年前就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尉迟衍你回来的意义是什么？我他妈不需要你怜悯更不需要你来搅和我的事！”

　　“尉迟衍我告诉你，下一次再让我看到她，我绝对会弄死她！”

　　林榛出门坐在吸烟区抽烟，她戒烟很多年了，她一直压抑，她恐惧一切不能被自己控制的事情。抽完两根，她看了一下时间，尉迟衍上去了二十分钟。

　　林榛站起来，抄起一把椅子上了楼。

　　尹霜捂着脸哭，尉迟衍冷冷地站在一边，周围的温度低得冻成冰。

　　“你在这里有用吗？她都说了要跟霍晟订婚！”

　　尉迟衍叹了口气，“尹霜，我留在这里不全是为了林榛，我需要空间我需要时间，我们俩不属于一类人，也早就结束了，你为什么要抓着她不放？！”

　　“我恨她，我恨她有你的所有，恨她对你视如草芥，就这些够吗？！”

　　林榛站在门口，听着两个人吵架，过会儿，尹霜心脏受不住情绪失控，尉迟衍叫了护士，自己退出去。

　　林榛拖着椅子进门，扬了一个笑，举起椅子朝着尹霜的头砸过去。

　　霍晟从后面抱住她，在她下手的那一刻拖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椅子没有全部落在尹霜头上，只是将她的脸划了一道小伤，霍晟的手被刮出一个见骨的血口子。

　　霍晟刚进医院，看到林榛从吸烟区出来，手里拖了一把椅子，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一路跟了过来。还好他赶上了。

　　林榛这是死手，这一下下去，尹霜非死也重伤。

　　“没事了。”霍晟抱住林榛，朝被吓傻了的护士示意，“去看一下病人有没有伤。”

　　尹霜脸上只刮伤了一小块皮，没有大碍。

　　他拽下林榛手里的椅子，“你疯了吗？！这是要死人的！”

　　“我就是要让她死，她不是敢开车撞我么？撞这么轻留我一条命，我可不会感恩图报。”

　　“别说瞎话了！”林榛被霍晟拖着离开了医护室。

　　尹霜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她当真是怕了，她看到刚刚林榛的眼神，狰狞血红，分明是真的要杀她，她向来小打小闹，真没存杀人的心。

　　护士叫了她几声她也没答应。

　　霍晟拉着林榛出了医务室，她抓着他的手，查看了伤口，抿了抿嘴，“对不起。”

　　“在她那里栽过一次，还要栽第二次，不值得。”

　　“先不说这个了，咱们把伤口包扎好。”

　　医生给霍晟包扎，林榛坐在一边，看着他被酒精烫过伤口“嘶”了一声，垂下脸，“对不起啊。”

　　“你还要说几遍？”

　　“霍晟。”林榛双目空洞，这些年她总是心里空白一片，连带着眼睛都是无神的，“这次是周宇楠没事，如果她有事，这椅子已经砸到她头上了，这次是给她提个醒，我不玩虚的，三年前我狠，三年后我还是狠。”

　　霍晟的伤口被包扎好，他摸了摸林榛的头，“我知道。”

　　“后悔了吗？”

　　霍晟抱住她，没说话。他知道她的性格，从一开始就知道，三年前就知道。他说过向来不做后悔的事，这次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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