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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入冬，霍晟也是刚搬过来，有些东西没有置备。两个人在商场逛了一圈，霍晟道，“我该买两件厚衣服了，瑾江的冬天也够冷。”
商场推出不少羽绒服，林榛不需要买，她的衣柜里还挂着几件，霍晟进去挑，他看中了一件酒红色的长风衣，问林榛怎么样。
林榛伸了个大拇指，“够骚。”
“……”霍晟被气得说不出话。
两个人出去，霍晟皱眉，“我觉得那件衣服挺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就是目的太明显了点。”林榛看了一眼霍晟，他身上穿了件卡其棕的纪梵希大衣，平日里穿的也都是林榛没办法想的高档货，连送她的土陶瓶都是日本大师手工制作的，林榛觉得好笑，“你明明就不缺衣服，平日里你出门不多，不需要多厚的衣服，再说了，那种的花里胡哨的衣服也不适合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买。”
霍晟微微皱眉。
“为了让我陪你多逛一圈？”林榛捂着脸笑。
霍晟瞪她，“好笑吗？”
林榛笑得流出眼泪，“嗯。”
霍晟被她的笑气得发抖，揉她的头发，“别笑了。”
林榛忽然愣住。
“走吧。”
“去哪？”霍晟双手插兜，看着灯光下两个身影。男人意气风发，女人温柔似水，两个人无论是从哪里看，都是不可多得的一对。
王南俊是对的，他们俩，总归更相配。
“回家。”
再一次路过瑾江的长桥，两侧灯光晃晃，有风，水里的影子摇摇荡荡。
林榛想起刚搬来的时候，她有时会过来散步。
人一旦没了期望，浑浑噩噩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也是好事一桩。长街两侧有无数行人，或老或小，或哭或笑，都是人间烟火气。
林榛贪恋着知冷暖的生活。
也许她到昨天还在盼望和尉迟衍会携手过到平凡的日子里，她压制不住内心的想法，即使一次次地抑制住内心的喜欢，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想。
越想，就越抑制。
她掩埋在人海，却从未活得肆意妄为。
霍晟送林榛回去，她看上去很疲惫，像是很多天没有休息好。
“谢谢。”
“嗯。”
林榛转身进门，却被霍晟叫住，“等一下。”
“嗯？”
“多休息，有事叫我。”
“嗯。”
林榛关上门，瘫坐在沙发上，全身发软，没有力气。她想，我这是又病了。
大病不愈。
脚前有一个桶，桶里面散着一堆茶花，谢了几朵，飘在水里，晃晃悠悠。
林榛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两打啤酒。
她酒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不好，酒品也糟糕，喝着喝着犯恶心，脑袋发晕，吐得满地都是。
尉迟衍太善良了，善良到不懂得怎么去狠下心拒绝。她和他，这辈子中间都会卡一个尹霜，永永远远。
尹霜和她不一样，她可以疏离爱情疏离冷暖，那个女人不行。她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物，没有谁能舍得放着她不管。
“林榛，你们俩不一样，她是弱者需要照顾，可是，你从来也不是一个强者……”
“他懂吗？艹，他不懂。”
林榛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喝到最后，她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窝在沙发里睡了过去。
半夜，霍晟给林榛发消息，她没回，打电话也不接。霍晟取了林榛家的钥匙找过去。一开门，看到林榛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和呕吐物的酸味。
霍晟叹了口气，从洗手间接了盆热水，简单给林榛擦洗干净，抱着她回了楼上卧室。
林榛开始高烧，喝了两打啤酒，又在地上躺了几个小时，着了凉。她睡得迷迷糊糊，一晚上都在说胡话，有说“对不起”的，也有说“滚”的，还有喊“救命”的。她一直在做噩梦，眉头紧紧地皱着。
霍晟失眠越来越严重了，他不疲惫，也就没有回去休息，打开林榛床前的灯坐在床头看书。
书搁在林榛房间的架子上，伊恩·麦克尤恩的《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
扉页上，是林榛娟秀的字：“这些故事的主人公多是边缘人，不合群的孤独人，他们和我多有相似。我想，他们是在对我在社会上的孤独感，和对社会的无知感，深刻的无知感的一种戏剧化表达。”——麦克尤恩
霍晟叹了口气，看着睡得不安稳的林榛，伸手将她露出来的胳膊放进被子里。林榛伸手抓住他，迷迷糊糊地嚷了句。
她说得很糊，但是霍晟听了个明白。
“霍晟，救我。”
霍晟愣了两秒，旋即笑了。他反握住林榛冰凉的手，俯身用唇尖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好。”
我向来理性，从没有任何的英雄主义救人于水火，直到我遇见了你。
林榛醒来，外面的太阳已经大亮。她揉了揉脑袋，原本偏头痛就厉害，这一下脑壳就像炸裂了一样。她“哼”了一声，惊醒了浅睡的霍晟。
“你醒了？”霍晟用右手拇指与中指揉揉太阳穴，“我去给你煲点粥。”
林榛捂着头下床，“煮粥水开的时候记得把盖子打开，不然粥会溢出来。”
起床后，喝了点热水，清醒后要去冲澡，霍晟拦住她，“你烧刚刚退，又没吃东西，现在去洗澡容易晕倒。”
“没事，我刚刚喝了点葡萄糖，我身上黏糊糊的全是汗，很难受。”林榛带着毛巾和换洗衣服进了洗手间，霍晟站在门外听着动静，怕她晕倒。
林榛抱着衣服透过毛玻璃看着门外的霍晟，一时间无话可说，“霍晟，我真的没事，你这样站着我有阴影。”
“我背对着你，没事。”
林榛拗不过他，拉起浴帘简单清洗了一遍，换了身衣服出来。
霍晟已经把客厅收拾干净了，扔在水桶里养的茶花也被插在新买的陶瓷瓶中。林榛加了件厚衣服出来，桌上盛好了浓稠的粥，没有菜，有热牛奶。
“吃点粥……”霍晟把碗递给林榛，“我不会炒菜，但是我会煮鸡蛋，你吃点鸡蛋加一点点牛奶吧？”
“有粥了，就不用牛奶。”林榛看着搭配奇特的早餐，笑了一声，“挺丰盛的，谢谢。”
林榛吃完一碗粥，身上暖起来。霍晟收拾碗筷，林榛道，“你把它们搁在水池里吧，我等会儿洗，你上班要迟到了。”
“不急。”水龙头“哗哗”流水，霍晟围起围裙，“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吃完了回床上躺着吧，我打电话叫周宇楠过来。”
“一点小事，不用她，她店里还有事要忙。”
“店是你的，你就当给她放个假。”霍晟转过头看她，“你还真不把自己命当命，昨晚你烧到四十度，说了大半夜的胡话，放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霍晟打电话把周宇楠叫过来，等她进来，霍晟小声地，“她昨晚喝了很多酒，有些药我没给她吃，等会儿她要睡之前你给她倒点水把药吃了。”
“行。”周宇楠换好鞋，把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你呢？”
“我上午公司有点急事，下午我回来替你。”
霍晟拎着垃圾袋出门，周宇楠跟在后面，两个人进了电梯，周宇楠抱着胳膊，“林榛这次闹得挺凶。”
“她不开心。”
“嗯。”周宇楠靠着电梯，“她情绪控制得向来好，不至于平日里相安无事，这次闹成这样。”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周宇楠走出去，“她其实一直在等，等尉迟衍回头。”
“她终究还是等不到。”
“嗯？”
“人向来都是说的比做的多，好听的一套一套的，做起来还真不是那样。”周宇楠叹了口气，“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是一回事，捧在手上是另一回事。我们都是俗人，柏拉图式的爱情不适合放到现实生活中来，磕磕绊绊平平淡淡才是生活本质，再轰轰烈烈的感情也终有回归平寂的一天。”
霍晟若有所思。
好像，曾经的自己也这样。
他向来习惯于在平静中漫步，给不了尹霜轰轰烈烈的爱情。他和她，不是同一类人，就像林榛和尉迟衍，最后也不会走到一起。
“你大概几点回来，要过来吃午饭吗？”周宇楠看着霍晟上车，问道。
“嗯，留一份我的。”
“你有什么忌口没有？”
“没有。”
“好的。”
林榛吃完药躺下睡了，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上午十一点，周宇楠坐在她床头嗑瓜子。
“啊，醒啦？”
林榛揉揉头，伸手拿着床头柜上的钟，“十一点了？”
“没事，我叫了外卖了，一份皮蛋瘦肉粥，两份烧烤，你吃粥，我吃烧烤。”周宇楠磕得高兴，把瓜子壳扔进垃圾桶。
“你少吃点外卖。”林榛想要做起来，周宇楠起身扶着她，在她腰后面垫了两个抱枕，“没事，平日里许轩做饭，我也就偶尔吃吃外面的东西。”
“林榛，你还记得以前我嗑瓜子闹出来的事吗？”
“不太记得。”
“妈的，那么轰动全校你不记得？”周宇楠用爪子去抓林榛的脸，“高天艳那会儿，我在课堂上嗑瓜子，你帮我扛锅，怕我中宏栽在她手里，你说是你磕的，她让你当着一教室的人嗑瓜子，你还真就磕了，从此成名临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一年你其他几门课门门前几，只有中级宏观高高挂起，我还常拿这件事取笑你。”周宇楠把瓜子往林榛前一推，“要不要？”
林榛摇摇头。
“你自己说的，有些时候就该有点魄力，所有焦点都在你这里的时候，你就是得硬气点，抠抠缩缩磨磨唧唧地才更叫人看笑话。”周宇楠拍拍林榛的背，“这是你当时说的话，我希望你还能记得。”
林榛沉默了会儿。
她想起一些事。这些年，她会可以去避免回忆。有些记忆是一剂毒药，那些融化在血液里的冷暖与温柔深入骨髓，刮骨也去不掉。
她确实在意，她看到尹霜看尉迟衍的眼神，看到尉迟衍对尹霜习以为常的照顾，看到两个人举手投足之间的默契与贴合……她缺失了他的这三年，他少了她的这一千多天，终究是补不回来。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以为自己可以无碍，等再一次见到现实，还是会被击溃。
她溃不成军，另一对人隔岸看着她。
林榛知道，自己不是怀念那个人，她是过不去那段快乐。那些曾唾手可得的东西最后却与她背道而驰，相隔了一个银河。
黑暗与孤独，才让她窒息。
两个人聊了会儿天，门被敲响，外卖员过来送外卖，周宇楠靸着拖鞋去取，拖鞋啪啦啪啦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屋内。
林榛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书桌上放着外婆和妈妈的照片，这些年她去了很多地方，最后终于在这里安了家。她靠在床头，看着两人的照片，自言自语。
“什么时候雨能停呢？雨停了，天也就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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