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

　　凌晨两点，林榛睡得迷糊，听到尉迟衍叫她。

　　上次吵完架，尉迟衍为了表示诚意，特地搬到林榛一人居的小屋，把自己二十四小时暴露到她视线里，林榛拦也拦不住。

　　听到声音，林榛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怎么了？”

　　尉迟衍在看她手机。

　　尉迟衍和林榛一样，对对方有十足的信任，从不检查对方的手机，也都保留了对方的指纹密码。林榛看到尉迟衍大半夜拿她手机，不免地皱起眉，“怎么了？”

　　尉迟衍把手机反过来，屏幕对着她。林榛无言。

　　半晌，林榛道，“是我拍的。”

　　尉迟衍把手机摔在地上，他扶着林榛的肩膀，沉默了许久。他难以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一时间难以接受，“林榛，你跟我说，为什么……”

　　“她应得的。”

　　闻言，尉迟衍冷笑一声，“应得？林榛你下手倒是从来没轻过。”

　　“你心疼了？”

　　“她断了一只手。”尉迟衍通红的眼盯着林榛，“她是做音乐的，大提琴是她的梦想。”

　　林榛怔了两秒，微微眯眼回想。断手了么？真的假的，要是真的，这行为倒是挺令人佩服她。

　　“三年了，我们俩三年了，到头来你连那一点信任也不给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尉迟衍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玻璃碎片“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我做什么了？”

　　尉迟衍把手机给她看，“拍够了裸照威胁还不够是吧，非得她一无所有你才放心，你非要让别人跟你变得一样什么都没有你才能收住手吗？”

　　地上的玻璃碎片反射出床头灯暗淡的光，底部的木制架子摔成两截，倒在墙脚和床边。

　　“手伤得以后都不能拉琴了？那我该喝酒庆祝一番。”

　　一巴掌落在林榛脸上，尉迟衍收回手，有些怔，“林榛，我不是……”

　　林榛把散开的头发挽在耳后，舌尖抵着腮，尉迟衍下手不算重，不怎么疼。

　　“你知道她这一双手多珍贵么，你断了她的手，你要负起什么责任你知道么？”

　　林榛光着脚站在地上，“不太知道后果，但看上去你挺心疼的？”

　　“我心疼，我当然心疼，林榛，那一双手为我弹过琴画过画，他妈的她也曾经是我的人，我连她一双手都保不住，还要在这里哄着你看你的脸色，我他妈就是心疼。”尉迟衍气得胡说一通，他伸手捏着林榛下巴，迫使她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

　　“林榛，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成绍怎么认识的？你挺喜欢那种被男人追着不放的感觉吧？这些天你说加班忙，谁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我给你戴绿帽子，指不准你早在外面给我绿成草原了！”

　　林榛伸手掰开尉迟衍的手，“放开，疼！”

　　“你也知道疼，你断她的手怎么就不知道她也疼？林榛，我早该知道你从小没人管没被教好性格比别人冷，我还妄想把你的血暖热，你他妈就是冷血动物，你的血就是冷的，根本暖不热！”

　　林榛仰着头看他，她原本在睡觉，大灯是关的，只有床头灯小小的亮光，灯光照在他脸上，阴影很重。

　　她冷笑一声，“从小没人管没被教好？”

　　“难道不是吗，你知道界限吗，你知道哪些事不能……”

　　尉迟衍没说完，林榛伸手拦住他，“尉迟衍，我只给你一次把话收回的机会。”

　　“林榛，你整个人都是黑的，血也是黑的，秦子昱碰到是他倒霉，我碰到你也是我倒……”

　　“啪”一巴掌落在尉迟衍脸上，十足十的劲。

　　原本，她以为尉迟衍跟秦子昱是不一样的，其实也确实是不一样的。林榛笑了笑，散在脑后凌乱地头发扎起来。

　　“王南俊跟我说过，你跟尹霜三观贴近合作默契，我本来反驳他，现在……”林榛没把话说完，她呼了一口气。

　　“你欠我一巴掌，我还你了。”林榛伸手将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搭在手腕上，光脚踩在一地的碎玻璃上面，尉迟衍拉她，她拂手推开，“就这样吧。”

　　“林榛，你今天出去了就别再过来！”

　　林榛把脚塞进棉拖里，门摔得震天响。

　　尉迟衍坐在床上，伸手抱着头，猛地抓起自己的手机摔在地上，铃声戛然而止，手机屏保亮着的照片，也暗了下去。

　　林榛开车去医院，医生查看了她的伤势，“拔的时候有点疼，你忍着点。”她面无表情，看着雪白脚背上鲜红的血迹，“没事。”

　　“包好你要休息，最起码两天不能走路。”

　　“嗯。”

　　拔玻璃碎片的时候，林榛眉头都没有拧一下，医生取出玻璃片给她清洗，酒精碰到伤口的那一刻，林榛“嘶”了一声。

　　“忍着点，有点疼吧？”

　　林榛垂着眼，心里有些发钝，她木木地，“不太疼。”

　　尹霜的手缠了几层纱布，她坐在病床上，王南俊朝她使眼色，“他来了，你快躺下。”尹霜躺在床上，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尉迟衍坐在床头，问她怎么样了。他的眼睛肿得很高，双眼充满红血丝，尹霜伸手摸了下他眼睛，尉迟衍往后退一步，“医生怎么说？”

　　王南俊冷笑，“还能怎么说，你们家那位挺烈啊，出这么损的阴招。”

　　尹霜朝他摇摇头，“别说了。”

　　“你不让我说，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她拍了尹霜的裸照威胁她离你远点，完了还不够，让那俩男的折了尹霜的手，尹霜的手是她能折的吗，尹霜的手已经不能拉琴了，她那个贱货你叫她自己下三滥也要来作践别人是吧？！……”

　　尉迟衍看着她的手，“手，以后都不能拉琴了吗？”

　　“这是片子，你特么自己看看，你看看，这右手算是废了！……”CT片被摔在尉迟衍身上，尉迟衍没看，他双目呆滞，尹霜叫了他几声他才应。

　　“你脸色好差，是不舒服么？”尹霜看了一眼王南俊，补充道，“阿衍，其实没阿俊说的那么严重的，医生说，只要治疗得当，后期恢复得好，还是有可能恢复……”

　　“什么恢复不恢复，她这就是故意伤人还加威胁，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我他么就要弄她，她还以为尉迟衍护着她她就能为所欲为了？”

　　“妈的，什么垃圾……”

　　尉迟衍一夜没睡，林榛电话关机，昨天晚上降温下大雨，她穿着睡衣棉拖走的，早晨尉迟衍去了她家，里面空无一人。

　　尉迟衍觉得自己要炸，脑子一片浆糊。很快，王南俊的声音越来越远，像蜜蜂一样在头顶盘旋，他一头栽到地上。

　　尹霜伸出左手去拉他，“阿衍，阿衍？……”

　　林榛躺在周宇楠床上，等周宇楠起床去上班，她将枕头垫在脚下，舒缓疼痛。周宇楠涂着口红，拿眼角瞄她，“哎哎哎，林老板，我可是好心收留你啊，你这我晚上还能用吗？”

　　“我是病人……”林榛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到时候赔你一个。”

　　“那我要加决明子的，就那种能枕着睡觉就能美颜的……”

　　“您这是微商看多了脑子被洗了吧？”

　　“切……”周宇楠冷哼一声，手一抖，口红画到嘴外。

　　“林榛，你们俩，真这么完了？”

　　“难道假的吗？”林榛拿被子捂头，“你看过哪次我跟他吵得这么凶。”

　　“卧槽，这样就结束了，你疯了吗，就因为吵架？”

　　林榛摇摇头，“不是……”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对着心脏比划一下，“你知道吗，有些东西一旦说出口，这里，就这里，这里就会被捅出一道口子，缝不好的。”

　　“就因为那些话？你们家尉迟衍说话经常性不带脑子，你不都是知道的吗？有什么必要为这个生气，消消气……”

　　“不是……”林榛摇摇头，“不是这样。”

　　“你知道吗？尹霜出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质问我，他觉得我的心是冷的，觉得我自私自利，小人手段。遇到这种事，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查明真相，他就那样信了……”林榛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是不够信任我。”

　　“麻痹的，他一点智商都没有吗，你要是整人，会留把柄在别人手里，拍裸照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要挟，折断她手就是故意伤害，她那一双手那么珍贵，你不至于那么傻直接动手……”周宇楠恨铁不成钢，“他脑子装了大粪吗？！”

　　不是脑子糊涂，而是他的潜意识里，尹霜就是受害者，她是施|暴人。她生性如此，他觉得她性格凉薄，心肠狠毒。

　　“哎，那尹霜的手到底有没有断？”

　　“估计受伤了，但是断，她舍得么？”林榛换了一个姿势，将周宇楠的枕头垫到小腿下，“要是她真的下得了那决心有那个魄力，我反倒佩服她，说不定还真一咬牙就把尉迟衍送出去了。”

　　“她手都没断就让你俩分手了，呵，好大的手法。”周宇楠喝完一杯代餐粉才想起来，她涂过口红了。她放下杯子，叹了一口气，“林榛，要是真舍不得，你去找尉迟衍和好吧？”

　　林榛把头埋在被子里，没说话。周宇楠叹了口气，劝是这么劝，林榛的性格她知道，估计早已是覆水难收。

　　确实，她也早就发现，尉迟衍和林榛不合适。两个人不是一类人，哪里都不搭。
　　如果没有碰到尉迟衍，林榛可能不会有更好的，但绝对会遇到更合适的。

　　一连几天，林榛都待在周宇楠家，她请了几天假，脚上的伤稍微好一点，她又回容城上班。出发之前，她给杨梓发了一条短信，“哥，你帮我查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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