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

　　容城的天已经热起来，柳枝萌芽，晃在景江水面，撩起一阵阵波纹。

　　周末上午，林榛拉着尉迟衍去逛公园散步。尉迟衍顶着发晕的脑袋，“老婆，我求你让我睡会儿吧，你老公睡眠不够会心律不齐，情况严重会猝死的。”
　　“你要多运动，不然这么年轻就全身的毛病。”林榛垫脚尖揉揉尉迟衍脖子，“每次你一画就是一天，老是那一个姿势，我怕你吃不消。”
　　尉迟衍打哈欠，趴在水边的木栏杆上，“我歇一下，你先去遛。”

　　林榛拉着尉迟衍的手，从他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给他看，“你看看，昨天你的步数显示是11步，排在我朋友圈最后一个，你还不到三十岁，你要提前消耗完你的身体吗？快跟我走一圈。”
　　尉迟衍一脸丧，林榛牵着他的手，“今天天气好，你就当陪我逛街了，逛街空气可没这里好，你看这桃花开得，多好看？”
　　“不好看……”
　　林榛捏捏尉迟衍脸上的肉，“老公，你看，家里的称是不是……”尉迟衍捂住林榛的嘴，“我陪你，乖……”

　　两个人绕着河走了一圈，尉迟衍接到王南俊的电话，王南俊问他要不要爬山，今天天气好适合踏青。
　　“我正在踏，不去。”
　　“怂包。”
　　“怂你鸟，你自己去玩吧，注意练练你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身体。”
　　“滚！”王南俊靠在车上，“你爱去不去！”

　　过会儿，尉迟衍的电话又响起来，林榛瞄了一眼，扫到屏幕上尹霜的号码。近些天，她找尉迟衍越发勤快，几乎无孔不入。尉迟衍没有多余的想法，林榛也知道，索性放开手，让尉迟衍自己处理。
　　“阿衍，我们几个都在，你要不要也过来，可以叫上林榛。”
　　“不用了，她最近工作忙，需要多休息。”
　　“多出来逛逛也是好的，林榛平时天天坐办公室，容易亚健康，你叫她出来跟我们一起吧？”尹霜笑着道，“我们都已经到了你家楼下了。”
　　林榛双手掌心朝上，耸耸肩。

　　路上，尉迟衍开车，林榛坐在副驾上，车里只有两个人，尹霜一开始要上来，被林榛的眼神逼退下去。她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跟姗姗她们一起吧。”
　　林榛没必要再给她好脸色，与其明争暗斗，倒不如直接挑明。她看着两侧高高低低的景观树，“尉迟衍，我最近，心里一直慌慌的。”
　　“慌什么？”
　　“说不出来……就是有点怪。”
　　“你想跟我说说第六感？感觉出什么了？”尉迟衍伸手摸林榛的头，林榛推开他，“专心开车！”
　　“……老婆，你可真是太凶了。”尉迟衍委屈巴巴。

　　林榛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那辆车，微微歪头。她心里暗笑，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需要小心翼翼到这种地步。
　　几个人爬山，到了山腰，尉迟衍七窍冒烟，瘫在石椅上不懂。林榛站在一旁给他拿毛巾，他嚷着自己要在这休息，让林榛自己上去。
　　林榛被他气急了，“早让你多运动你不运动，五百米高的山你爬成这样？你自己在这里待着吧！”说完她自己跑了，尉迟衍靠在凉亭里，看着林榛的背影，再看看陡峭的山路——算了吧，可真是让人望而生畏。

　　林榛给尉迟衍留了一瓶水，尉迟衍喝了一口水，给林榛发消息，“老婆加油，我等你下来。”
　　山顶的风比较凉，林榛把脱下来的外套披上，站在观景台看风景。接近中午，所有的雾气都散去，露出青翠连绵的一体山脉。林榛站在一棵古树下，自拍了一张，发给尉迟衍，“亲爱的尉迟老头，我到山顶了。”

　　老树另一头，王南俊坐在地上休息，他往下面看了一眼，沉默地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根。
　　尉迟衍没有回应。
　　林榛左右看了一圈，她是第一个爬上来的，十分钟左右，零零散散的其他人也跟着上来，三三两两。但是少了尉迟衍和尹霜。
　　林榛叹了口气，对着古树拜一拜，提着包要下山。王南俊叫住她，“喂，你不用看得太紧，不是你的就不会是你的。”
　　风大，王南俊吐的烟“嗖”一声被风吹散。林榛停下脚，从包里拿出水喝一口，“尉迟衍不在，你连装都不用装，嫂子这个称呼也省了。”

　　王南俊笑了一声，抽了一口烟，吐出来，“尉迟衍心眼死，很多东西看不出来，得摆到明面上他才明白。”他把头转过来看林榛，“你看得出来？”
　　“我瞎么？”
　　“要我说，你就退出吧。”王南俊劝道，“你跟尉迟衍，真不适合。”
　　“三年来，我第一次听见这种话。”
　　“那是你没见过他们俩在一起时的样子……”王南俊回想了一下，道，“你没看过尹霜在他面前拉琴的样子，那时候，月光就跟水一样泻在花园里，尉迟衍在昏暗的灯下为她作画，凄美的音乐和凄美的氛围……他们俩太协调了，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他们的协调。”

　　林榛看着王南俊沉默抽烟的模样，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她歪着头，嘲讽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跟你不一样，谈恋爱这东西，我从来没打算用般配或者是协调这样的字词来形容，我要的是自己的感觉，这和别人的评价没关系。”
　　“但是你跟尉迟衍根本就不适合，你不了解他的兴趣与爱好，对于他而言，是需要灵魂与想法都契合的伴侣，这一点，你做不到。”
　　“所以……”林榛抱着胳膊，指尖点在臂弯处，“这是尹霜告诉你的？”

　　“不是。”王南俊闭眼，想起尹霜为他拉琴，想起那低沉的音乐，“你不懂她，她太孤单了。”
　　林榛背起包往山下走，“你们搞音乐的人都这么悲春伤秋吗？还是只有你这样？”
　　“林榛，我不管你跟尉迟衍在一起多长时间，只要我在，我一定会支持尹霜，千方百计。”
　　“随便。”林榛留下这句话，“你开心就好。”

　　林榛跑得飞快，老石头台阶上爬满了湿滑的苔藓，林榛的运动鞋虽然防滑，但也禁不住这种冲击。她放慢了点步子，到了山腰凉亭，脚步更缓下来。
　　凉亭里歇了不少人，尉迟衍靠在最里侧的黑漆木头柱子上，尹霜坐得笔直，黑色平跟运动鞋擦得一尘不染，他们俩争论着什么，尹霜低下头，最后她抱了他一下。
　　林榛用腕带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走到亭子中央，看着两个人，“抱够了？”

　　一连几天，林榛老是做噩梦，半夜被惊醒，之后一夜无眠。
　　傍晚尉迟衍给林榛打电话，林榛挂了，尉迟衍到公司楼下拦她，“你听我跟你说当时的情形。”
　　“什么情形？你们俩冰释前嫌破镜重圆？尉迟衍，无论是什么缘由什么意外，你们俩抱过了就是抱过，我这个人不开放，没什么朋友拥抱之类的说法，通通都是放屁！”
　　尉迟衍委屈地看着她，手里的花不自然地缩紧贴在胸前。这是第一次她发这么大脾气，他手足无措，抿了抿嘴唇，“老婆，我错了……”

　　尹霜给林榛打电话时，林榛正开车上班。她的声音盛气凌人，“你让尉迟衍拉黑我了？”
　　“没有，我拉的。”
　　“你怕了？”
　　“你也配？”林榛停下车等红绿灯，“尹霜，你好歹是个名人，这种下三滥恶心人的手段真拉低你档次。”她笑了一声，“既然你这么恶心我，那我也回送你一个礼物。”

　　尹霜在随缘喝酒，越喝越烦闷，越喝心里越堵。林榛今天的话戳到她心里去了，确实，她的手段太低级了，连她自己都觉得烂。
　　喝多了，有人拉着她走，尹霜揉揉眼，“林榛，你来干什么？”
　　林榛将她摔在洗手间的地上，从里面将洗手间的门反锁，抱着胳膊看她，“我不爽你很久了。”
　　尹霜看到林榛身后的两个男人，双手撑地往后滑了一步，她靠在墙上，“你，你……”
　　林榛往后扬了一下头，朝两个男人招手，她懒得废话。

　　尹霜吓得尖叫起来，一个男人捂住她的嘴，另一个脱光她的衣服，尹霜被捂得两眼泪花，惊恐地看着林榛。
　　“别怕，不会对你有实质性的伤害。”
　　尹霜被按得不能动，不停地挣扎，没有任何作用，两个成年男子的力气她没办法反抗。
　　尹霜不知道林榛有这种胆量，她平日里文文静静看上去也好欺负，做起事来手段却又狠又辣。两个男人也将上衣脱掉，拽着尹霜摆出暧昧的姿势。
　　林榛蹲下来对着尹霜“唰唰”地拍了十几张，然后放大了给她看。

　　“尹霜，尉迟衍是我的人，把你的狗手拿开。”她晃了晃手机，“你不要脸，我也有更不要脸的方式，你要是不想你的好身材明天出在头版头条上，就收住手。”
　　“你卑鄙。”
　　“你现在发现也不晚。”
　　“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吗？”
　　“那我不知道，反正你可以试试。”林榛来回翻手里的照片，笑眯眯地。

　　真正的恶人是不会把恶放在脸上。

　　成绍跟杨华蔚坐在客厅里喝茶，成绍问杨华蔚有没有合适的女婿人选，杨华蔚说，“我不多求，成老板这样就不错。”
　　“杨老板真是说笑了，令媛心高得很，对我可没什么好脸色。”
　　“她年纪轻，什么都不懂，等她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我的难处。”
　　成绍点点头，“就是因为年纪轻，所以什么都不怕。”

　　成绍前脚离开，杨梓从外面回来，看到茶桌上热着的茶，不动声色地皱眉，“你怎么又让他来了？”
　　“他好像挺中意你妹妹。”
　　“中意有用么？那人配得上林榛？”
　　“他的条件，哪里配不上小榛？”
　　杨梓摇摇头，拎着公文包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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