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

　　晚上七点十分，杨华蔚说自己开完会，半小时后会到家。林榛简单补了个妆，把搭在衣架上的大衣披在身上，下楼叫了一辆车。
　　城东郊区，杨家。

　　林榛把大包小包从车上拎下来时，杨华蔚的车刚好进来，他摇下车窗，“小榛你不用买这么多东西，你还在上学。”
　　林榛站在一边等杨华蔚停好车，乖巧地笑，“都是些小东西。”

　　进门时已经八点，吴嫂走过来问要不要重新做饭，苏婧吃得早，杨梓还没回来，她不知道林榛回来，晚饭没有林榛的份。
　　林榛摇摇头，对吴嫂温柔笑道，“吴嫂，不用准备我的，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杨华蔚皱眉，“去给杨榛也准备一份，杨梓回来怎么安排就给小榛怎么安排，这点事也要问你还能做什么？”
　　因为苏婧的反对与干预，林榛没有将户口转到杨家，所以一直沿用原名。但杨华蔚喜欢叫她杨榛，也确实把她视作自己的孩子。
　　婚姻如同虚设，他和苏婧不过是搭伙过日子，连睡觉也是分房的。杨梓一直随苏婧，杨华蔚则分外亲近林榛。

　　“爸，要是麻烦吴嫂就算了，我来之前真的在外面吃过饭了。”林榛的语气十分体贴人，过分的懂事愈发让杨华蔚心疼这个女儿，“没事，就当陪爸爸一起吃。”杨华蔚摸摸林榛的头，“你想吃什么？”
　　林榛温顺笑笑，“这么晚，随便煮点面吧，面比较快。”

　　杨华蔚盛了一晚鸡汤搁在林榛面前，“来，爸爸一个人吃不完，你也喝点。”
　　林榛没有吃面前的那碗清水芙蓉蛋面，伸手接过鸡汤，浅浅地喝一口，“还是吴嫂做的鸡汤好喝，比我平时喝的好多了，又浓又鲜。”
　　“喜欢喝就多喝点，来，吃点肉……”杨华蔚夹了一个鸡腿。
　　林榛吃了两口肉，放下了筷子，“我想起来了爸，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林榛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杨华蔚，“你猜里面是什么。”

　　杨华蔚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电子烟。
　　林榛喝了半口汤，接过话，“你最近不是在戒烟嘛，送你一个电子烟，平时要注意身体啊。”
　　杨华蔚宽慰笑笑，“还是你用心。”
　　林榛没有碰那碗面，她起身把搁在桌上的东西一一挑出来，“这个精华液和面膜给阿姨的，阿姨习惯用这个牌子，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买什么……这个领带，给哥哥的，按照他喜欢的样式买的，质量也很好，他工作什么的都用得上……还有这个，吴嫂的手冬天容易龟裂，这个护手霜很好用很适合她……哦哦，还有，这是给豆豆的，豆豆一直喜欢这个牌子的狗粮，我买了不少……”
　　林榛一一清点着礼物，她想得周到，杨家所有人都有份，连宠物也没落下。东西不贵，但是用心。她说话时眉眼低低的，晃眼的水晶灯下眼睛有点亮，温顺又乖巧，是父母梦寐以求的女儿模样。

　　“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再把东西送给他们。”杨华蔚往林榛的面碗里夹了一小块牛肉，“你多吃肉，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林榛抿着嘴笑，看着面碗没有动，又喝了口汤，“爸我吃过了，再吃就要胖死了，我喝点汤就行。”
　　两个人说说笑笑，苏婧在楼上站着，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苦瓜脸拉得极长。

　　吃完饭杨华蔚让林榛去把东西拿给苏婧，林榛摇摇头,“爸，东西是我买的，按照你的名义送吧。”
　　“嗯？”
　　“你明知道以我的名号来送他们一个人都不会要，这么多好东西被丢到垃圾桶了我可是很心疼的。”林榛吐吐舌头，“跟以前一样，过两天我不在，你拿给他们。”
　　杨华蔚皱眉，“你又要回学校？”
　　林榛点点头。

　　“今年别去了，在家过年吧。”杨华蔚让吴嫂过来把桌子收拾了，两个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聊天。吴嫂看到一口没动的面，皱眉。
　　白费她一片心思吐了好几口口水，这丫头居然一口没吃。
　　林榛朝吴嫂笑笑，“吴嫂，辛苦了。”
　　“嗳，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应该的……”吴嫂弓背，边擦桌子边说。

　　林榛笑了笑，在杨华蔚那里顺便应付了几句，表示自己还有事不能留下过年。楼上的苏婧冷笑一声，算这个丫头有点眼力。
　　父女俩说了一个小时，差不多九点半，杨梓开门回来。林榛站起来朝他礼貌笑笑，杨梓看一眼楼上的老妈，给林榛回了一个公式一般的笑，抬脚往楼上走，“吴嫂，把饭准备一份送进我房间吧，我手头上还有点事，今晚不出来吃了。”
　　“哎，好。”
　　除了敷衍的假笑，杨梓像没看到林榛这个人，连句招呼也没打。他上楼后，朝楼梯口的苏婧喊了声，“妈。”林榛转头去看，才看到还有个人站在那里。

　　林榛朝她笑，却被她翻了个白眼。苏婧连句话也没说就回了房间，连带着门摔得震天响。
　　林榛心想，为什么人发火总喜欢摔门。
　　杨华蔚嘀咕了一句，什么脾气。
　　林榛朝他笑，安慰道，“没事的。”

　　和杨华蔚叙旧完，林榛回房睡了。白天睡得多，导致她生物钟有点混乱，夜里她靠在阳台看郊区的灯火，安安静静，但也比老家热闹得多。
　　林榛打开了手机，在一堆消息里面扫了一眼，没有尉迟衍的。
　　十点半，林榛洗了把脸，躺回床上硬逼着自己睡了。
　　一夜无梦，睡眠质量简直完美。

　　第二天清晨，林榛起床，帮着做了一份早餐。白粥煮得粘稠，青菜炒得火候正好。随便做了些，林榛又去外面买了些早点。
　　回来时一家人都起了，林榛把早点放在桌上，“今天是白粥小菜加包子油条，另外吴嫂也做了火腿三明治和牛奶，看你们想吃什么。
　　杨梓看了一眼，打包了一份三明治带走了，“我早上有个会，先走了。”
　　苏婧端着三明治上了楼，留下林榛和杨华蔚面面相觑。

　　林榛耸了耸肩，“看来只有爸爸你跟我一起吃了。”林榛给杨华蔚舀了一碗粥，“爸你吃粥还有这个包子，你胃不好，来，包子……”
　　杨华蔚头一次早餐吃得打嗝。他向来喜欢中式早餐，豆浆油条格外暖胃，林榛的手艺很好，吃完饭后浑身热乎乎的。

　　吃完早饭，林榛随便收拾了一下，在杨华蔚上班后拎着包出了杨家。阳光很好，小区外公园里怒放着黄灿灿的梅花，寒风一过，香气扑鼻。
　　林榛在看梅花的时候接到了林天一的电话，她开了手机，林天一在那边问，“你一个人在这里溜达什么，大冬天的不冷吗？”
　　林榛转头看了一圈，没看到人，林天一站在阳台上朝她挥手，“在你十点钟方向，二楼阳台那。”
　　“呦，小日子过得挺潇洒。”
　　“嗯，过来坐坐么？”
　　“行。”

　　林榛按门铃，林天一给他开了门，林榛伸头去看，“嫂子不在？”
　　“嫂子去上班了，家里没人。”
　　林榛一边换鞋一边笑，“那你倒是胆大，嫂子不在你随便让别的女人进门，不怕她知道了误会？”
　　林天一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靠着椅背笑一声，“你嫂子智商可在线，我要是敢惹事，怎么着也不敢在家里来。”
　　林榛也坐下，打趣道，“不也有那种喜欢刺激的？”
　　林天一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笑了，“没那癖好。”

　　林天一的烟抽到一半，把烟盒递过去，“要不要？”
　　林榛歪头想了一下，“好。”她伸出手从里面夹出来一根，叼在嘴里，还没点上火，林天一拦住她，“等一下，杨鑫怀孕了，家里别有烟味。”
　　林榛，“……”上午抽烟，杨鑫晚上才回来，要这么小心翼翼？

　　林天一拉着她到二楼，东南角有一个巨大的露天阳台，上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层层叠叠的像花园。时间正是冬天，除了腊梅和蝴蝶兰，大部分花卉都没有花，连花苞都没见一个。
　　两个人在中间的长椅上坐下了，林天一吐了口烟，“何鑫喜欢养花，之前买这栋房子也是因为看中了这个大阳台……”他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今天天气好，何鑫让我把花搬出来晒，刚巧看到了你。”
　　林榛点了烟，淡淡地吸了一口，“你果真是傍了个大款。”
　　“你给我把嘴闭上！”

　　两个人聊了会儿，林榛抬手看手机，上午十点半。她站起来，走到阳台边缘，扶着栏杆看下面。绿化做得精美，门前的道路开着两棵腊梅，灿黄一片。
　　阳光打在脸上，温暖而舒适。林榛叼着烟，道，“时间差不多了。”
　　林天一问，“你要去哪？最近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挺严重的，你别再全国各地四处乱跑了。”
　　林榛掐灭了烟蒂，“嗯”了一声，“我回家看看。”
　　“哪个家？”林天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杨家。
　　“老家。”林榛转了个身，靠在栏杆上，向林天一伸手，“再给我一根。”

　　“有心事？”
　　林榛接过烟，点上火，低头笑了一声，“这么明显么？”
　　“你平时不大抽烟，心情差就会一根接一根。”林天一也靠在栏杆上，双手搭在上面，“还是因为秦子昱？”
　　林榛摇摇头，笑了，“他也配？”
　　“呦，有新欢了？”林天一“啧啧”地叹了一口气，“哪个男人这么不长眼，看上你了？真是找罪受。”
　　“我怎么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甩头比谁都洒脱，手段比谁都狠毒，你说可不是……”林天一对上林榛霸气侧漏的眼神，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接着道，“可不是他们活该么？”
　　“他们？”林榛笑了一声。这一个们字倒是挺有意思。

　　“你现在回去？”
　　“嗯，现在回去刚好赶得上十一点那班车。”林榛闭着眼，靠在阳台上，微风拂过她的脸，温柔无声。
　　林天一看着她，抽了口烟，“没必要那么赶，我年底正好比较闲，我送你吧。”
　　林榛吸了一口烟，歪头想想，“嗯”了一声。

　　林天一也看了一眼手表，看时间还早，便接着先前的问题，“所以呢，新欢是什么样子？跟秦子昱一个类型，暖人的邻家哥哥？”
　　林榛把嘴里的烟吐了，摇摇头。
　　“你女票女昌都是挑这种类型的，现在换口味了？”
　　林榛“嗤”地笑了一声，“女票女昌？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么？”
　　林天一回笑。

　　两个人聊了会儿，林天一又看了一眼手表，十点五十七分，他对林榛打了个招呼，“你先站在这，我打个电话，等会儿出去吃个饭。”
　　林天一给何鑫打过去，“喂，老婆，时间差不多到了，准备吃饭没？……”

　　林榛半举着未燃尽的香烟，听着林天一温柔关心的声音，歪头笑了笑，转过身靠着铁艺栏杆发呆。
　　阳光打在身上，黑色的羽绒服很吸热，由外而内地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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