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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梁子鸢吓了一跳,她直觉有人已经发觉她在这里了。她慢慢走过去。
颜老先生抬手挽留她:“别过去。”
“我去看看,您别怕。”这敲门的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别说颜回英了,就是梁子鸢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这些人,哪里会怕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爷子会不会被他们当场吓死呢?
梁子鸢开了门,她的手有些颤抖。
“敲够了吗?”
她其实也害怕,但她神色坚定地直视着来人的眼睛。
颜钊死死盯着梁子鸢,斥责道:“你大半夜跑到老先生房间里干什么?”
他最恨的就是李家人。在梁玉书出事以后,死死咬着他不放的就是这群姓李的。要不是这群姓李的处处妨碍他,他早就拿下颜氏的集团了。
“林秘书通知我今晚来找爷爷,她说这是你的要求。”
梁子鸢轻飘飘一句抛出来。
她神色不变,好像颜钊根本不是她父亲,也不是她的仇人。
颜钊愤怒地砸了一下门,想说什么。
颜老先生打断了他:“颜钊,你过来。”他的声音犹如定海神针,一下子镇住了暴怒中的二儿子。
“坐下。”
他咳嗽了几声,接着命令道。
“颜钊,我也保不了你几日了。”
别看颜老先生这时候状态还成,实际上他身体积累了多年病灶,若非钢铁意志支撑着,他决计是说不了这么多话的。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
颜钊气得红了眼,一拳砸在自己腿上。
“这就是现实。不要动子鸢,你就还有活命的机会,往后安分点。你先出去吧,守好门,把虞管家找回来。”颜老先生警告他。
闻言,颜钊阴鸷地瞪了梁子鸢一眼,转头气呼呼地出去了。
“我吊着一口气,想见见你。”
颜老先生睁大了浑黄的眼睛,“我对不起你母亲,你今晚早些走。明日不要来——颜钊是个不听训的,他大哥也野心勃勃。你拿了东西就赶快走吧。”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安详地闭上眼睛,享受人生中最后的静谧时光。
梁子鸢沉默地红着眼,没做声。
如颜回英所说,她是怀有目的地来的。
她就是来搅浑水的。
无论是颜钊的谋划,还是她大伯的谋划,梁子鸢都会加以阻挠。而后定点狙击颜氏,颜回英死了,大厦就该倾倒了。
然而看到这样的颜回英——
梁子鸢忍不住心痛。她上前几步,指尖试探颜回英的鼻息。颜老先生不复年轻时的机警,饶是这样,都没有觉察着睁开眼睛。
她无声地流泪。
想起当年往日,小小的她不是住在外婆家,就是待在颜回英身边。颜回英很严肃,颜钊最怕她,同样,她也最怕颜钊。
但是,只要有爷爷在身边,她就不怕爸爸了。
“爷爷……”
好景不长。
颜钊对梁玉书出手之后,梁子鸢想到的靠山除了李家,第一个就是颜老先生。她以为他这样深明大义,这样刚正不阿,会毅然决然地站在她这边。
但是他没有。
他选择保下他犯事的儿子,以及怀有颜家骨血的颜钊的情儿。
梁子鸢“呜呜——”地哭起来。
“你快走吧。”闭上眼睛假寐的颜老先生终究忍不住,他确实觉得很困乏,但是有人在身边哭,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他神情慈爱,仿佛梁子鸢还是那个他最宠爱的孙女。
两人之间亦不曾有诸多嫌隙。
梁子鸢淌着泪出去了。
颜老先生复又半阖上眼,昏昏沉沉去了。
门口,虞管家与颜钊两厢对立站着。甫一见她出房门来,颜钊的目光顿时直勾勾地看过来,他语气不善——
“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
梁子鸢收起眼泪,瞟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了。
“哎你!”颜钊愤怒地指着梁子鸢的背影,转而质问虞管家,“她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
“我送送大小姐。”
虞管家赔笑几声,赶紧跟上梁子鸢。
“这姓梁的,跟她妈一个死样子!”颜钊毫不掩饰地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二人离去,紧接着又进去骚扰颜老先生了。
……
“大小姐,你等等我这把老骨头。”
不用虞管家再喊,梁子鸢默默停驻在长廊拐角处等待他。
梁子鸢直白地道:“爷爷交代的东西呢?”她知道,此刻她没有闲工夫再跟虞爷爷叙旧,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离开。
为什么爷爷让她明日不要来?
因为颜老先生的死,会掀起颜氏的风暴。
“都在这,都在这,”虞管家递给梁子鸢一个女包,继而为梁子鸢引路,他一手指引,一边说,“老先生给您安排了车子。”
梁子鸢捏了捏女包,背上。
包里面有文件纸袋,她触过那种手感。
“谢谢虞爷爷。”她又红了眼圈,等到明天,就该接到颜老先生的死讯了。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别坐颜家的车,上我们自己的车】
李源程发来信息。
梁子鸢低头匆匆一看。
虞管家用以深情缅怀过去,良久,他眼含热泪,看着长大成人的梁子鸢。他万分动容,说道:“小姐,你快走吧。你平安,老先生将来看了也好呀!”
“……好,我知道了。”
梁子鸢艰难应下,乖乖坐上车子,道了别。
在车上,她想到病床上的颜回英,想到流泪的虞管家,回复李源程:【哥哥,对不起。我想试着坐一下颜回英的车,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纵使撑起坚冰的外壳,她的心还是这样柔软。
……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这样的人,只尽忠职守地履行颜老先生的命令。在外人眼里,颜回英就是如此德高望重、令人钦佩的老先生。
车子出别墅区,渐渐尾随了几辆车。
“小姐,有人跟着我们。”
司机说,他曾经兼职保镖,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那些是李家的人。”
梁子鸢回头看一眼,是熟悉的车牌号。她知道李家在外头接应她,李源程强调过数次这事,但既然颜回英给她做了安排,那她想试试。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不相信爷爷死前还会害她,所以她坚持上了这辆车。
那毕竟……是她曾经最喜欢的爷爷。
梁子鸢拆开包里的文件袋,她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下来。这些罪证,就是当年被颜回英压下来的那一些。历经多年,李源程那里也收集了同样的一份,但是远远没有这一份完整。
她继续往后翻,那里面还有颜氏更多的罪证。这些,足以击溃哪怕全盛时期的颜氏。
包括但不限于非法集资、偷税漏税……
李源程的想法是定点狙击颜氏,但那样代价过大,可以但没必要。他们手上也有一些证据,足够让颜氏日暮西山,然后慢慢被蚕食。
一切都在等颜回英去世便要施行。
而颜回英给的东西,无疑能让颜氏一击毙命。
这是投名状。
为了颜钊,为了他的亲族们。颜回英知道他们能要了颜氏的命脉,那就投诚,看在他投诚的份上,饶他们一命。
颜回英曾教她,对待敌人,要以最坏的角度去揣摩。梁子鸢不能否认,此时此刻,她把整个颜家都放在了敌对的位置上。
“但是爷爷,证据一旦给出去。他们的下场是什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她单手捂住脸,轻声呢喃道。
这话语很快消散在风中,车窗开了一条缝隙,风正“呜呼呼”地嘶鸣着。
梁子鸢拿起手机,想要拍几张文件。
突然,惊变现于此刻——
车身一下子扭了起来,梁子鸢差点往边上一摔,幸好安全带把她及时锁住。手机也摔在她脚边,文件更是被狠狠压了一下,幸好梁子鸢攥得紧,它才没有四散出去。
车子忽然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冲去。
“你干什么!”
惊慌之下,梁子鸢一把扣住前座的司机的脖颈,迫使他停下。
周边并没有车围攻他们,反而是李氏的车随行,无时无刻护住这一辆。就是司机忽然发疯,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她可不会认为他是不小心的。
能当颜回英司机的人,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果然,不能相信颜家任何一个人么?
安全带巨大的拉力迫使她不得不停在座位上,前座的司机一把掰折梁子鸢的腕骨,驾着车子往前冲去。
梁子鸢痛极,她反射性得痛得缩回座位上。
生理性盐水夺眶而出,泪眼朦胧之中,她看到远方有一架高桥伫立。两岸水流滔滔不绝,滚滚大江东去。风声轰隆隆地盖过,越是高处。这风,就越大。
从那一条缝隙的窗里,她感觉她嗅到了河水的味道。
梁子鸢松开左手的文件,奋力向前,狠狠拽住司机的脑袋。右手骨折的痛楚,丝毫不能盖过她心灵的伤痕。
“颜回英想杀我!是不是啊!”
她一边抓他,一边愤怒地诘问。
“操!”
司机被她抓得痛叫一声,车身不可避免地一滞。但总归是向前的,车子离大桥越来越近,他想开车冲到江里去!
李家的车迅速包围上来。
前座司机痛叫一声,挣开梁子鸢的手,脚下油门一踩,竟然一往无前地加速了。
这辆车子仍然一骑绝尘。
它向着大江涌去,成了一滴渴望奔赴大海的水。而梁子鸢,亦将混入成千上万的水中,涌向死亡。
在万千纷杂乱象中。
她蓦地抬眼,桥那头有几个黑点冲着他们奔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黑点一直在变大,大到呈现出完整的车身。
迎面冲来的车不止一辆,领头的那辆更是势不可挡,从斜坡的半空高高跃起,硬生生把梁子鸢所在的车子从河岸上掼了回去。
“轰——”
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这辆车就要坠入江河。
“哐——哐——哐——”
车子翻了几翻,终于从河岸边往后甩,最终被摔到一旁的花圃里。梁子鸢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却也在车里撞破了头。
鲜血从额际横流,一点点染红了她的衣裳,染红了四处翻飞的纸张。
梁子鸢半眯上眼睛,她头痛。
泪水混合着殷红的血流入细腻的颈肩,恍惚中,有人撬开变形的车门——身着黑衬衣的青年把她从车里抱了出去。
她右手无力地垂下,毛茸茸的脑袋牢牢蹭在他肩窝,不可抑制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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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黑衬衣青年是谁⊙ω⊙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