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官老爷高高在上，一脸严肃。说实话，我心里没有害怕，只觉得故事很荒谬，谁曾想来到这里还会在官府走一遭？
　　“砰”地，惊堂木差点儿把我的心脏都敲碎了。
　　“本官问你话，你为何不开口？”
　　我看了看官老爷，才发现他问的是我。“回大人，民女林夕。”
　　“林夕？哪个府上的？”
　　“民女流落无依，是个商人。”
　　官老爷把目光投向了杜元嵩，问道：“你是何人？家在何处？”
　　“回大人，草民杜元嵩，跟林夕一样，流落无依，是个商人。”
　　官老爷似笑非笑，“你们俩都是商人，既然在一起，为何还是流落无依？”
　　我解释道：“不是，不是，大人理解错了。民女跟他没什么关系，是最近因为生意才认识的。”
　　“哦……看来是本官误会了。”官老爷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杜元嵩旁边的红玉问道，“你呢？”
　　“回大人，民女魏红玉，是死者向全忠的妻子。”
　　“嗯。你们一家跟二牛是邻居？”
　　“是。二牛天生有些呆傻，喜欢跟我们家来往，他家里还有一位年过六旬的老母。”说着，红玉又哭了起来，“大人，请大人替民女做主！林夕杀了民女的丈夫，还请大人明察！”
　　“我没有杀人！”
　　魏红玉又说：“要么是你杀了全忠和二牛，伤了杜元嵩；要么是你和杜元嵩联手杀了全忠和二牛！”
　　“我说了我没有杀人，你不信就算了！魏红玉，我懒得跟你扯！大人，还是你来吧！我不想和她说话！”我恨了魏红玉一眼，皱了皱眉，反正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干脆闭嘴好了，免得浪费我口舌。
　　官老爷喝了一口茶，打量了我和杜元嵩一番，他注意到了杜元嵩肚子上的伤问道：“杜元嵩，你的伤是林夕刺的？”
　　杜元嵩回答道：“正是。当时向全忠非礼林姑娘，所以草民踢开了向全忠，但是草民认为那一脚的力度不至于伤人性命。而二牛，草民进雅间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地上了，草民不知原因。”
　　我补充道：“向全忠和二牛喝醉了酒非礼我，向全忠先推倒了二牛。至于二牛为何会死，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因为向全忠推了他。”
　　“既然杜元嵩都不可能把全忠踢死，二牛又怎么可能被全忠醉酒后推了一把就死了？”魏红玉争辩道，“你说二牛非礼你，那为何当初你在他家待了几日，他怎么没有非礼你？”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当初全忠说你是二牛的相好，而你又说你是全忠的相好，如今他们都死了，我看这事情跟你脱不了干系，你休要狡辩！”
　　“刚刚你都说了杜元嵩不可能把向全忠踢死，所以二牛也不可能是被向全忠推死的。如果你觉得向全忠是被杜元嵩踢死的，那么你就必须承认向全忠把二牛推死了！反正，二牛的死也跟你丈夫脱不了干系！”
　　官老爷惊堂木一拍，“公堂之上，不得争吵！什么叽里呱啦的东西，把本官的脑袋都说晕了！此次案子显而易见，本官自有论断！来人，上报！”
　　下头一位小吏摊开一张长白纸念道：“经核查，向全忠、二牛是邻居属实，两家常年和睦并无纠葛，也未与其他人结有仇恨。因嫌犯杜元嵩脚踢向全忠而致其死亡，属于情实，故此案……”
　　“等等！”我激动站了起来，怒道，“什么叫属于情实？向全忠被踢了一脚就死了？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你过来我踢你一下，看看你会不会死？”
　　官老爷喝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出言无状！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大人，我说的是实话，你凭什么让人打我？既然人被踢一脚就死了，那我愿意以身示范，让人踢我一脚。如果我死了，那么大人定杜元嵩的罪就是有理有据；如果我没死，那么大人就不能无凭无据地定杜元嵩的罪！”
　　“可笑至极！本官的论断岂能容你这刁民的儿戏之言？来人，把她拉下去！”
　　“我不服！大人你问问在场的百姓们，有谁觉得我是儿戏之言？”
　　外面的看客闹哄哄地，有人说：“贾大人怎么能这样断案呢？踢了一脚就把人给踢死了？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是啊是啊，要是如此，遇到了坏人岂不是都不能还手了？”
　　“就是啊。向全忠先非礼林姑娘在先，杜公子救人心切，也不是故意出脚伤人的。这案子不能这么断……”
　　我又道：“贾大人，你也听见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百姓们的话皆是真话。大人你既然是清官，就一定不会这么仓促了案，否则大人就是……”
　　“大胆刁民，还想污蔑本官！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我不服！我话还没有说完，大人凭什么说我要污蔑你？我想说的不是否则大人就是贪官污吏，我想说的是否则大人就是伤害了无辜！”
　　“花言巧语，胡搅蛮缠！你们，把她给我拖下去！拖下去！”
　　“我不服！”
　　我正在挣扎之际，外面开始了一阵骚乱。
　　有人说：“黄尚来了……”
　　还有人说：“巡抚大人……”
　　我推开了旁边拉我的官差，拢了拢衣服。随后，另一个大约六旬的官老爷来了，他的官服和贾大人的官服不一样，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凭借官服认出来官老爷的品级，但是我敢肯定这个巡抚大人应该比顺天府尹的官职要大一点儿。
　　后来我看见了黄尚，不过巡抚大人旁边还有一人。我有些好奇，怎么会是他？
　　“叶公子，你怎么来了？”我说着，却瞥见周围的人全跪在地上，就连贾大人都下来跪在了地上，由此可见，巡抚大人确实是个更厉害的角色。“叶公子不是挺忙的嘛……怎么还得空来了顺天府？”
　　叶公子好奇道：“我见顺天府有些热闹，没想到竟然是你在这儿。听说出了命案，难道和你有关？”
　　“这案子和我有些关系，但我没有杀人。咱们先不说了，还是看看巡抚大人怎么断案吧？”
　　巡抚大人坐上了高堂，贾大人则退到了一旁。
　　巡抚大人说：“方才谁人在说不服？”
　　“大人，是民女说的。刚刚贾大人仓促了案，所以民女不服！”我看了贾大人一眼，这时候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巡抚大人拿起刚刚小吏的那张白纸仔细瞧着，后来将白纸扔到了一边。
　　巡抚大人开口了：“谁踢的人把人踢死了？”
　　杜元嵩说：“回大人，是草民踢的人。”
　　“你看样子一个文弱书生，有这么大力气把人踢死？”
　　“草民不知……”
　　“向全忠是谁？怎么把人给推死了？”
　　魏红玉说：“向全忠是民女的丈夫，他就是被杜元嵩踢死的。”
　　巡抚大人好像思索的样子说道：“来人，先把尸体抬上来！”
　　官差把向全忠和二牛的尸体抬上来了，小吏禀报道：“大人，死者是在新风味酒楼出的事，新风味的东家就是京城黄四公子。”
　　巡抚大人道：“嗯，传黄四。”
　　黄尚走来跪下说：“大人，草民黄四，今日之事确实是出在新风味，草民难辞其咎。但是此事说来复杂并且疑点重重，草民觉得不应该是贾大人方才的论断。”
　　贾大人这时吓得发抖，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巡抚大人淡然道：“来人，先验尸！”
　　一个仵作走到公堂上检查了尸体的口舌，后又用几根不同的银针在死者的皮肤上刺了下去，然后又抽出那几根银针，我分明地看见银针都变黑了。
　　仵作说：“回禀大人，死者身中剧毒，中的是夹竹桃，不过……死者口中还有迷情药。”
　　中迷情药，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何会中夹竹桃呢？到底是谁想要他们性命？
　　黄尚解释道：“大人，这事草民不知，况且草民与两位死者无冤无仇也绝不会害他们，请大人明察！”
　　巡抚大人喝了一口仆人端来的茶，仔细思索着。后来，他说：“派人去查新风味的膳房。”
　　我说：“大人，民女觉得这件事是蓄意谋杀和栽赃诬陷。原因有二。第一，有人见我和黄四的生意兴隆，肯定会想办法陷害我们。第二，向全忠和二牛在外面并没有结什么仇怨，那么真相只有一个，就是在内结了仇怨。”
　　魏红玉反驳道：“什么叫在内结了仇怨？在内就我和向全忠两个人，难不成我还会杀我丈夫？”
　　“我只说是在内结了仇怨，没有说你杀了他。”
　　“那你就不要血口喷人！”
　　“我只是分析此案，实话实说罢了。”我转头看向巡抚大人说，“大人，民女有一事相求，要找一个人。”
　　巡抚大人疑问道：“什么人？”
　　“死者二牛的母亲。”
　　旁边小吏禀报道：“回大人，死者二牛的母亲是个瞎子。”
　　“瞎子？”巡抚大人惊讶说着，又看向我问道，“你见一个瞎子干什么？”
　　“民女自有打算，还请巡抚大人成全。”
　　我跪在地上等着二牛母亲到来，等着等着都快睡着了，眼睛也不听使唤，差点儿摔倒在地，还好旁边叶公子扶了我一把。
　　叶公子说：“巡抚大人，这两位女子跪在地上跪得久了，不如让她们先坐一会儿吧？”
　　“嗯。赐座。”
　　我揉了揉眼睛说：“谢谢巡抚大人。”
　　后来，就有仆役给我和红玉拿来了凳子让我们坐。我回头对叶公子笑了笑说：“谢谢啊，叶公子。”
　　叶公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话。不一会儿，官差把二牛的母亲带来了。
　　这个大娘拄着拐棍问道：“二牛，你带我去哪儿？”
　　我站起来把凳子让给了大娘，然后扶她坐下。我说：“大娘，二牛带你来见我。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身上怎么这么香？二牛你给我过来！是不是又跑去妓院了？”
　　我答：“大娘消消气，二牛就在旁边，他没去妓院。”
　　魏红玉在旁边说道：“大婶，你别信她，她就是个骗子！现在二牛已经死了，就是她干的！”
　　“大娘！你别信魏红玉说的，二牛就在旁边！”
　　我回头给叶公子使了眼色，他赶紧就接话道：“娘，我在这儿。”
　　魏红玉又道：“婶子，你别信她。她当初骗你说她是二牛的相好，然后又骗我说她是全忠的相好，你别信她的谎话！”
　　我生气道：“对，我当初是说过我是二牛的相好，但那是迫不得已。当时，二牛和向全忠把我抓走想去换钱，我为了保全性命才如此说的！”
　　大娘转向了叶公子，惊讶道：“小兔崽子，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就把拐杖一挥，我赶紧制止了，但她的拐杖还是碰上了叶公子。“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还不听？”
　　我又给叶公子使了眼色，然后他领会了我的意思，于是说：“是，知道了。”
　　我对大娘解释道：“大娘消消气，二牛是个好人，我们都在商量下月成亲的事情了。”
　　“那就好哇，老天开眼，咱们家没有断子绝孙。”大娘说着抹了一把泪，“之前二牛是干了一些不好的事，那都是全狗子带坏他的，我——”
　　大娘还没有说完，魏红玉就怒道：“什么是全忠带坏他的！大婶你别乱说！”
　　“我乱说？全狗子从小到大干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还用我说？我虽是个瞎子，但是却不是聋子！你们家里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全狗子天天好吃懒做，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脾气坏不说还拜金！”
　　红玉跪到了地上，哭诉道：“大人明察，我真的没有杀我丈夫，老天在上，我魏红玉要是谋害了我丈夫，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我补充道：“就算向全忠不是你杀的，恐怕你也撇不清关系！”
　　“你污蔑！”
　　魏红玉准备站起对我动手，巡抚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说：“公堂之上，不得无礼！”
　　我继续说道：“大人，民女有证据！既然大娘都说了魏红玉拜金，那就确有其事！魏红玉虽然没有杀向全忠，但是我猜，她在外头的相好就不一定没有杀向全忠的打算！巡抚大人，你觉得呢？”
　　这时候，大娘开了口说：“好哇，想不到你魏红玉竟然还干了这些勾当？”
　　魏红玉辩解：“民女没有杀全忠，真的没有杀他，请大人明察！”
　　巡抚大人问道：“你的相好叫什么名字？从实招来！”
　　“我……我……”红玉犹豫了，吞吞吐吐的。
　　大娘这时说：“民妇知道。红玉的相好，叫什么……润充……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什么东来着，之前我听她喊过东哥。”
　　巡抚大人生气道：“大胆魏红玉，本是已婚之人却不守妇道，你该当何罪？”
　　“大……大人，我招，我招，我在外头确实有相好，但是我真的没有害向全忠，请大人饶命啊！”
　　我看着魏红玉说道：“你的相好不是什么润充，而是叫胡东对不对？”
　　魏红玉跪在地上低着头，“是，是胡东。”
　　巡抚大人道：“来人，去把胡东抓过来，本官明日亲自审问。退堂！”
　　我好奇问道：“大人，这案子还没有完，为何急急退堂？”
　　“本官自有安排。”巡抚大人招了招手说，“来人，把跟此案有关的人都先带下去，明日再审。”
　　我见有官差来抓我，于是说：“你们别碰我，我自己可以走。”我走了几步，但是又止步了，回头对叶公子说，“刚刚你被打了，没事吧？”
　　叶公子摇了摇头说：“无碍。”
　　“这次我们在衙门相遇，我实在为难，让你见笑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到新风味一聚，尝尝我们的新茶、新酒或许还有新醋。”
　　“醋？”
　　“嗯，再见。”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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