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

　　后来，没等我伸手，车夫又殷勤地撩开了帘子。
　　我稳稳地落了地，忽然，心里彻底冰凉。
　　“车夫，你确定明大人让我来这儿？”
　　车夫没来得及答话，一位年长的太监就笑眯眯地走来了，旁边还跟了一位年轻的小公公。这小公公有些圆圆滚滚，走起路来扭一扭的，后帮我把马车上的箱子搬了下来。
　　我愣在地上，一番苦笑。明府，竟然是想让我离开容若进宫来。
　　红墙、金瓦、宫门，太可笑了。
　　第二次到皇宫，再没有当初的喜悦之情。如若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我该如何熬住寂寞？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子清曾问我喜欢皇宫吗，我回答过“进宫还不如去死”，现在看来是生不如死。
　　谢静不想进宫，我就正好成为她的替代品。这一回，老天真是有点儿戏弄人了。对谢府和明府来说，我进宫是万全之策，也可谓一举两得。
　　我就说为何明府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我的注意，原来是在等选秀的大好时机。
　　这次进宫的有很多女子，个个都如花似玉，我自然是没什么心情的，不是抬头看天，就是低头看地。
　　各位秀女都有小太监领着去一个地方，我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反正就跟在他们后面。
　　“静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虽然这不是我的名字，但是它却早已是我的代号了。我回头看去，常宁穿了一件明净的淡蓝色衣裳，蓝色穿在身上看起来很纯净。他走近说，“我们又见面了。我就说吧，咱们还会再见的，只是……”他这话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现在截然不同了，这里是皇宫。
　　旁边老太监面带笑容说道：“王爷，秀女们还赶着去启祥宫，王爷不如先去慈宁宫请安？”
　　“有劳徐公公了。公公，我先和谢小姐说两句话。”常宁说完，徐公公就退到了一边。常宁看向我说，“静儿，对不起。”
　　我疑惑地看着常宁，不解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常宁皱着眉，说话又只说一半，这不禁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不悦道：“你解释清楚，不然，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好好，我解释。我的意思是……”
　　徐公公向我们走来，再次催促道：“王爷，时候不早了。”
　　常宁不再说下去了，直接匆匆往前走了。我还是不解，他到底要说什么？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跟着徐公公也走去了，忽然，我意识到秀女选秀要验身，可我如今已非完璧，若是被发现了，这不是掉脑袋的事情吗？我赶紧盘算着逃脱的法子，只好再次装晕。
　　“啊！有人晕倒了？”旁边有女子惊叫道，“公公！”
　　徐公公紧张道：“谢姑娘？谢姑娘？”他说着又在我的鼻间探了探气。
　　“让开！让开！”这是常宁的声音，“静儿！静儿你醒醒！徐公公，快传太医！”
　　我感觉被常宁抱起了，他在飞快走着，旁边徐公公说道：“王爷，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秀女进宫选妃，那将来都是宫里的小主，王爷这样……”
　　“公公也知道她将来会是小主，所以，还不去请太医过来？”
　　这话说得徐公公哑口无言，徐公公后来只好说道：“小圆子，快去。”
　　没有多久，我应该是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常宁替我盖好了被子，后吩咐旁边人道：“照顾好她。”他又走出去说着，“徐公公，咱们先走吧，等她醒了再去也无妨。”
　　就这样，我为了躲避验身，就在床上躺了许久。至于具体时间是多久，我也不知道，后来小圆子也没有请来太医，估计是被谁拦住了吧，毕竟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秀女，又如何能兴师动众让一个太医跑一趟。
　　我在床上睡觉睡得肚子都有些饿了，于是就下了床，刚好这时门也开了。
　　“谢姑娘，谢姑娘！”我抬眼看去，一个小公公走来说道。
　　我下了床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又跑来了一个小公公，这公公就是徐公公刚刚身边的其中一个小太监，也许就是小圆子。
　　先来的小公公问道：“小圆子，你怎么来了？”
　　“那边太皇太后都等着，奴才要是再不来，今晚就要脑袋搬家了”
　　“可是——”
　　“还可是什么？”小圆子又对我说道，“谢姑娘，快随奴才走吧，现在就差您一个人了。”
　　先来的那小公公紧张道：“小圆子，那边温姑姑还等着谢姑娘。”
　　“还是先顾及太皇太后那边儿吧，不然，脑袋搬家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也是也是，那你快去。”
　　我离开了这屋子，跟着小圆子匆匆走去了，我飞快地走在路上，都感觉脚下生风了。
　　正到一个巷道转角处，我们迎上了一列队伍，小圆子赶紧拉着我跪到了地上。这队伍很明显是某个妃嫔的，妃嫔坐在撵上，洋洋洒洒地一列人。队伍停了，对面的妃嫔拧着眉问道：“什么事急冲冲的？”
　　那妃嫔旁边的宫女向我和小圆子走过来，然后出乎意外地给了我们一人一个耳光，还骂道：“该死的奴才！走路没长眼睛？惊了咱主子的采仗！”
　　小圆子低着头道：“淑妃娘娘息怒，奴才奉太皇太后旨意——”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淑妃打断了。
　　“既然是奉皇祖母的旨，本宫便饶你一回，下次你再莽莽撞撞的，本宫要了你的狗命！”
　　“是是，奴才叩谢淑妃娘娘！”
　　这一巴掌真的下手狠了，我觉得脸上就像蚂蚁叮咬一般，不知不觉地也落了泪。
　　好一个淑妃，你给我等着！
　　淑妃的队伍走了，小圆子才起身领着我离开。我摸了摸脸，都感觉脸肿了，不过这样也好，长得丑一点儿，也许就会被落选了。
　　后来，我们到了启祥宫，小公公带我到了后殿。刚好我们赶上了，所以我排在最后一个，跟着进入了殿内。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殿前坐着的人，里面没有皇上，常宁倒是在一旁。
　　一个主子不像主子、仆人不像仆人似的老年女人走到了我的身边不悦道：“身穿红衣又哭哭啼啼，你犯了宫中的两大忌讳，知道吗？”
　　“这选秀本来就是喜庆之事，红衣倒也相配。小女子外出哪有不念家的？”上头中间年老女人说道。
　　“太皇太后说的是。”
　　原来真是太皇太后，看来她是个能说会道之人，不愧是辅佐了两代皇帝的传奇女子，虽迟暮之年，但从外貌与气质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猜得没错的话，身旁这位应该是她的贴身女仆苏茉儿吧？
　　“苏茉儿。”太皇太后把苏茉儿喊过去了，好像悄悄地在问什么问题，脸上有些惊异的样子。“哦，还真是啊，这面纱摘了都美得成了另一个人了。”她看了看我们几个，笑道，“这后头几个秀女，倒是还挺俏。秦公公，你去传皇帝过来，这是为他选妃，他不来又成何体统？”
　　秦公公在一旁恭敬道：“是，老奴这就去。”
　　常宁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回避了一下，将头低了低。
　　太皇太后又说：“宁儿，你先选着，喜欢哪一个给哀家说说？”
　　常宁答道：“孙儿不敢僭越。”
　　“这是哪里的话，皇帝未曾来，哀家让你先选着你选着便是。”
　　常宁没答话，旁边一个妇人说：“母后，王爷不是正宠着一个什么神秘女子吗？如今，恐怕是没什么闲情了，不然今日怎么到底都没说过一个字？”她喊太皇太后“母后”，那她应该就是太后了。
　　太后旁边有两位妃嫔似的人物，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冷淡，不过也很贵气。而另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端庄，很有诗书气。
　　“那些花花草草，没一个正经的。”太皇太后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常宁，而常宁只微微一笑还是不答话。“就这最后几个，今天你必须选一位。虽说你那几位福晋都不讨喜，但是你弄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到府上像什么话？”
　　“香柳来路很明，皇祖母别我为操心了。”
　　香柳，自然是说的柳香白。
　　太皇太后慈爱地拉过常宁的手拍了拍，笑道：“哀家老了，能为你操心几日便是几日。”
　　“皇祖母身体康健，还可以替我们操心好几十年呢。”常宁笑道，把目光挪到了我旁边的秀女身上。太皇太后也看了过来，似乎领会了常宁的意思。
　　太皇太后对我们说道：“都有些什么才艺，让哀家瞧瞧。”
　　有的说：“奴婢会跳舞。”
　　有的说：“奴婢会弹琴。”
　　有的说：“奴婢会唱曲儿。”
　　有的说：“奴婢会书画。”
　　还有的说：“都会。”
　　最后，大家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我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我什么都不会。
　　“好，那就你了。”太皇太后看了看常宁，笑道，“宁儿真是好眼光呢，选的人也正合哀家的意。”
　　常宁跪下来道：“多谢皇祖母恩典。”
　　我蒙了，没看很清太皇太后到底指的我还是指的我旁边这位姑娘。
　　旁边太后笑道：“原来王爷方才心神不宁的，却是因为早已相中了人了。”
　　常宁一步一步走了下来，顿时我才明白他之前给我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是想娶我为福晋？顿时，我开始紧张不安，耳朵红得有些灼痛，都不敢抬头去看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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