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柳词吗？

　　真的很难不在意。
　　柳词越看小孩越像，特别是小孩咬包子的时候——第一口把包子皮咬破一点点看看什么馅儿，第二口一口能下去半个。
　　根本就和公子是大小版嘛。
　　他决定试他一试。
　　“喂。”
　　“干嘛？”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身世？”
　　柳词冒了冒险。自从他懂事，他就从来没和他提过他打哪儿来、家父又是谁。生怕他以后知道了真相去打打杀杀，为报仇丢了性命。
　　小孩闻言捏包子的手一顿，神色迅速严肃下来，认真点头道：“是。”
　　这样子显然是想知道很久了。
　　“我之前从来不告诉你的，是因为你太小了。”柳词叹气，从怀里拿出那张写有张家族谱的鹿皮，轻轻的展开在他面前，“在我告诉你之前，你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给你自己选个名字。”
　　身世什么的，不可能说的，柳词就是在忽悠他。他的真正目的，是想看看小孩会不会选中张荻的名字。
　　选中了就是，选不中就不是。
　　虽然这根本就是胡扯，没什么依据，但如果选中了，他就权当他是公子转世。
　　……就当做是他的一个寄托吧。
　　小孩屏气凝神，盯着鹿皮安静片刻后对柳词说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柳词心都快跳出来了，就等了句这。
　　“我根本就不识字。”小孩摊手，“你教过我写字吗？”
　　“……不要废话。”柳词被噎到了，“随手指一个。”
　　“哦，”小孩果然随手一指，“这个吧。”
　　柳词赶紧低头去看。
　　——张诀。
　　不是他。
　　这是理所应当的，柳词松了口气，突然的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只是兴致没有之前那么高了，悻悻地将鹿皮折回去，揣进怀里。
　　“哎——怎么放回去了，我的身世呢？你别说话不算话啊！”
　　“你刚刚选中的那个名字，念做张、诀，从今天起，你有名字了。”
　　“喂，”小孩抓住他的手，“你说话不算话啊。”
　　虽然忽悠小孩心里有点忐忑，但柳词还是决定一闭眼赖过去，“吃完早点睡吧，这地方明天就不能待了。”
　　“那行，不说就不说。”张诀拽他半天没拽动，只能退一步，伸出一只手向他索要，“至少刚刚那张皮给我吧，给我认字儿用行不行？”
　　柳词心想横竖他也不识字，更何况这东西本就是他的，给了就给了，于是大方的扔过去：“给，这可是你祖宗的东西，别弄丢了。”
　　张诀伸长了手接过，三口两口把剩下的包子和粥吃干净，确定柳词已经躺下后，才对着油灯那微弱的火光再度将鹿皮展开。
　　张诀虽然年纪小，但不代表他不懂事，不代表有些事情他看在眼里，不会觉得奇怪。
　　天下不太平躲避战乱是一回事，但连太平时也带着他东躲西藏就是另一回事了。
　　柳词究竟在带着他躲什么？
　　鹿皮上除了字迹，还有陈年的褐斑，褐斑味道闻起来很奇怪，张诀认出来，那是许多年前的血迹。
　　他摩挲着，手指在一个个陌生的字符上划过，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划过“张诀”，停留在这张皮的偏上方。
　　那是个比较古早的，墨迹稍有剥脱的名字。
　　——张荻。
　　良久，油灯扑朔熄灭，张诀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茅草房陷入了一片漆黑的安宁。
　　……
　　“嘻嘻嘻。”
　　似乎是白蚁蛀蚀梁柱的声音，细听之下，竟又像鬼气森森的人语——
　　“是他吧？是不是他？”
　　“就是他就是他！把他抓回去，先生会特别高兴的！”
　　两道漆黑的小鬼悬浮在半空，兴奋的张牙舞爪，张开双手就要向张诀的后脑勺抓去。
　　“嘘。”
　　“谁！”
　　柳词从稻草堆上翻身而起，拳头捏硬了：“你家先生有完没完。”
　　“啊，想起来了，你是先生说的那个妖怪。”其中一个小鬼歪头说道。
　　“啊，想起来了，先生让我们下手的时候躲你远点。”另一个小鬼歪头说道。
　　第一个小鬼愣了愣，原地滴溜溜转了个圈，对另一个小鬼森然道：“你怎么不早说！”
　　显然他俩醒悟的有点晚了。
　　半刻钟后，两个小鬼被一根草绳拴在一起，柳词牵着他俩轻手轻脚的走出院门。
　　小鬼已经不复之前的体型，萎靡不振缩水一样成了两坨黑蛋，飘在半空中像是两只黑色的气球。
　　“老人常说，逼急了泥人也是有脾气的。”确定走出的距离足够远，柳词的声音才渐渐放开，“说，是谁传言吃他的肉能长生不老的？”
　　最早的时候天下动荡不安，他只能带着张诀辗转各地躲避战乱。近些年好不容太平了，却不知怎么传出吃一口张诀肉长生不老的传言。柳词深知传言荒谬，奈何每一个找上门的人都言之凿凿深以为然。
　　不怕有妖穿瞎话，就怕有妖信呢。
　　两个小鬼上下翻腾瑟瑟发抖，被柳词刚才的出手吓得不轻，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不说的话我也没办法。”他随手将两鬼挂在枯树杈上，转身佯装要走，“等到太阳出来你们就‘自行解脱’了吧。”
　　“别别别别别！小大人饶命！”两鬼当场飙泪，“我家先生也是听别人说的，现在到处都在传啊！”
　　“那最初是谁传言呢？”
　　“那谁知……啊不不不小大人别走！”小鬼都快被草绳勒成葫芦了，还在挣扎求生，“你们现在已经是活靶子了，不如、不如去我家先生那里，我家先生生很厉害的！”
　　“哦。”柳词将迈进院门的脚收回去，“你家先生是谁？”
　　两鬼甩甩不存在的鼻涕，正色道：“涂山先生。”
　　“……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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