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盛宴[无限]

　　“真的，要将厂内剩余的云量全部下发？”

　　妇女的抽泣声，男人的怒骂声，老人小孩的哀嚎声，从被阳光烤得炙热的铁门缝中隐隐传来，光是声音就很是叫人心惊。

　　外头嘈杂的声响依旧刺耳，但佘楚已无心去考虑那些。她只是含着期待与恐慌，惴惴不安地看向那名如神明般耀眼的少女。

　　身着华服的少女冲她微笑，肯定地点点头。

　　“还有三天，总厂就要来收取云量了，”佘楚散去了对着自己太阳穴的云枪，却依旧处于应激状态似的，看上去有些神神叨叨又语无伦次，“没有云量上交，我们整个分厂的管辖地带，都会被总厂抛弃的！”

　　想到这，她深吸口气，闭了闭眼。

　　当前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忽视外面那些声音。只要不开门，那些居民无法闯入，这是总厂定下的规定。居民还没有失去理智，离完全崩溃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不会轻易违背这条规定。

　　若是居民违背规定进入此地，那反而好处理了。分厂长拉下警报，他们这块地域直接进入警戒状态。不出多时，总厂将派人过来核实，若核实无误，违反者的后果将极其惨烈。

　　被煽动着在厂外闹事堵门，则不属于总厂管辖范围，算是分厂可以自行处理的内部事务。可见居民们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私心考量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还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的。

　　平定心神来看，只要佘楚狠狠心暂且先置之不理，暴乱也没那么快会蔓延进来，他们这块地域还能多维持几日。

　　至少先把三日后的总厂要求云量上交上去，再考虑内部问题呀。如果为了平复这次暴乱，就将所有云量均分下发，那三日后他们就完了！

　　想到这，佘楚浑身激灵，睁开了眼。

　　可一看见对面少女那双乌黑如墨的瞳眸，她再度陷入了一个奇妙的通灵状态，就好像自己天生就该臣服于她，听从于她。

　　“为什么呢？”少女歪着脑袋，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佘楚心神澎湃，一股脑便将她的思量与云朵加工厂的具体情况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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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在云朵加工厂的管理秩序下，总厂长划分各块管辖地域给各位分厂长，每位分厂长都能获得一块安全区和一块污染区。

　　安全区内主要为居民生活区，围绕各个分厂为中心而形成。污染区则是云量超标的地带，各种奇形怪状被污染的怪物都被关在里面，只有经过云量机检测合格，云量值处于正常范围的人，才能从里面出来。

　　总厂长命他们在污染区播种下特殊植物，就是之前在018污染区内童谣看见的那些行道树，他们称之为产云机。

　　以这种方式相对安全地获取，即汲取污染区土地、空气中的微量云朵。这样既不会因一次性获取云量过多而造成伤亡和混乱，也不会因安全区的云量总数一直在消耗且无法获取，而造成居民性命堪忧。

　　居民只需要遵守规则、不制造混乱，正常劳作经营来维持辖区内秩序运转，自然会有云朵加工厂各个分厂来为他们供给安全阈值内且足够生存的云量。

　　不用再过上以前那种弱肉强食、血腥扭曲的日子，也不会在盲目地殊死搏斗中因云量超标而成为嗜血诡异的被污染怪物，在混乱与污染下挣扎求生的民众们自然是乐意的。

　　对于各分厂来说，要获取云量，就是让厂内经过培训的员工穿上特制的防护服装，然后进入污染区，使用总厂发放的捕云网收割云量。这些云量部分用来维持各分厂居民区的运转，部分用于分厂本身维持设备的运行。同时，当然还要上交固定数目的云量到总厂，以维持总厂的运转和管理。

　　这就是总厂长的全部思路。他平定了混乱，使得原本只能通过自相残杀、殊死搏斗等方法才能获取的云量，有了新的安全的获取方式。

　　将云量超标者流放污染区，避免扰乱新建立的秩序，再通过产云机从云量超标的污染区中和平获取新的云量，把危险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隔离云量污染对正常社会的影响，同时以机构分配的方式控制居民的云量保持在正常范围内。

　　这种方法固然很好，但对于极其破败的一百一十一分厂来说，他们目前的情况极为特殊。

　　一百一十一分厂的管辖区只有018号污染区内可以产云。所有人都清楚，这块地区很奇怪，明明污染浓度极高非常危险，产云机却依旧产云贫瘠，无法获取足够的云量。

　　这样下去，不是无法上交得罪上层，就是无法分配动摇管理，民众常年哀声载道，蠢蠢欲动，因此这个烂摊子被甩给了佘楚。

　　因为理念不合和遭到排挤等因素，佘楚被流放到这块破败无比的地区做分厂长。这块地方本就产云贫瘠，居民生活苦不堪言。再加上有佘楚曾经的政敌派人到居民区扰乱人心，其他分厂厂长对这块弹丸之地也虎视眈眈，佘楚一个不小心，就马上要完。

　　如果云量下发不足，在政敌和其他分厂的煽动下，这群苦苦挣扎的贫苦民众显然会暴动，这样的暴动下，势必会出现大量死伤混乱，随之而来的是整片安全区因云量超标而沦陷，佘楚将与所有民众一同，成为被污染的嗜血怪物。

　　而如果云量上交不足，那么总厂将彻底抛弃不服从管辖的这一分厂，直接将分厂的各种权限全部收回，甚至划为污染区，这是非常严重的惩罚。在这样的惩罚下，成为污染物也是早晚的事了。

　　佘楚自己自然也是知道这些，所以才绝望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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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名少女将佘楚从死亡的深渊中拉了出来，赋予了她新的生命。因此她随口一问，佘楚便像懵懂孩童见着了孺慕的母亲那样，将所有的苦楚和考量全都倾诉而出。

　　甫一解释完，那名神明少女如鸦羽般浓密的眼睫便一颤，随即又绽出了一个笑。

　　“相信我。”

　　就像有魔力一般，话语简短有力，原本踟蹰半晌、思虑颇多的佘楚却一瞬坚定起来，不管不顾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外面的居民区爆发出剧烈的喝彩声和欢呼声。

　　暴乱终于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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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嘛？”

　　童谣托着下巴，看着黎云琪在那堆破铜烂铁中翻来翻去，还没有翻到任何线索。

　　“没呢没呢，”黎云琪一边埋头叮铃当啷地在杂物中翻找着，一边朗声询问起一旁郁郁寡欢的佘楚，“厂长！你确定东西都在这吗？”

　　佘楚看上去依旧恍恍惚惚的，听到黎云琪喊她立马应了一声，神思不属地应了一声：“啊……啊！是的，就在这里。”

　　在她陷入囹圄、一筹莫展，绝望到对过往全盘否定的时候，这名少女的出现拯救了她。

　　少女自称云中君，如神祇般通灵且全能，可以随意进出原本不经厂长允许就不能进入的一百一十一分厂，还以神明的智慧帮助佘楚，让她从绝望中醒悟了过来。

　　佘楚将之称为脱胎换骨的重生。

　　少女给她提供了一条大胆且全新的思路。

　　污染区产云机的产云量少，那么他们直接收割怪物，把半死不活的怪物带回来制作云朵，这样既不会吸收过度云量污染身体，还解决了云量危机，真是一举两得。

　　有心人在外煽动，光靠躲在里面也不是办法。不如破釜沉舟，将所有云量暂且先都下发给居民，稳住他们不暴乱，然后再想办法应对三日后的总厂上交云量。

　　而关于如何确保自己不受污染不被吞噬，还能将足量半死不活的怪物干净利落不影响地带回来这件事，云中君非常爽快地表示，交给她就行了。

　　不愧是神明大人啊，佘楚在心中默默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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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一旁神思不属的佘楚，黎云琪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他忧心忡忡地问道：“厂长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童谣冲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云琪哥哥不相信嘛，是不是也想试试呀？”

　　此话一出，黎云琪立马哆嗦一下，在嘴上拉好拉链，表示自己安心找线索讯息，不多说话了。

　　话又说回来，不久前二人将车停在路边，就看见了这副乌泱泱的场景。

　　被堵在外面无法进去，黎云琪决定从后门先进去打探情况。但童谣进不去呀，于是她趁众人不注意，拉着黎云琪跳上了高高的屋脊，就看见佘楚幻化出了一把云枪，绝望地想要自尽了。

　　这可吓坏了他俩。黎云琪是不忍心看她自杀而不救，再加上他的任务与佘楚也息息相关。童谣则是因为千里迢迢过来，不想空手而归，她还没来得及向这位分厂长打探消息，以及探索这间小破厂呢。

　　眼见着根本来不及用语言劝说她，黎云琪第一次手如此稳地将半块梳妆镜精准丟在了厂里的银杏树上，接着依照童谣的要求，将剩余的半块梳妆镜对准了一户人家屋外悬挂的镜子，利用三重光的折射，将童谣的身影投射在佘楚的面前。

　　童谣借助小丑魔法棒将自己的镜面影子实体化，然后使用“伪装神明”的能力，在最后关头将佘楚救了下来。

　　她控制了施展“伪装神明”技能的覆盖范围，仅限佘楚所在的这块墙角，因此消耗掉的信仰值并不多，还剩下一点点。

　　一百分厂的那些信徒还没有抵达厂内开始传颂神迹，信仰值所剩无几，童谣决定省着点用。

　　而且外头的民众也经不起恐吓了，这要是吓到他们，疯狂的民众互相踩踏逃离、彼此攻击，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伪装神明”之下，佘楚第一时间对突然出现的童谣产生了信赖，依旧刻下了精神烙印。

　　这次童谣稍微控制了能力的施展范围和程度，因此佘楚的状态很不稳定。她时而非常清醒地思索，时而非常迷糊地沉醉，似乎处于一种类似梦游的状态。

　　“不管怎样，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黎云琪嘟哝着说道，怜悯地看了半梦半醒的佘楚一眼。

　　佘楚迷离地冲他笑笑，然后看了一眼童谣，越发痴迷沉醉地开始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起来。

　　“信仰值涨了一点。”

　　童谣瞥了她一眼，说了一句。

　　突然，旁边输送云朵的管道震动地发出嗡嗡的响声。

　　管道内的声音时大时小，时而像蚊子嗡嗡叫，时而又像雷声轰鸣，听上去诡异得很。

　　“将捕云网中的云朵放入管道，压制成一袋云，就可以量产了，”黎云琪朗读着翻找出来的云朵加工厂分厂运行手册中与云朵生产相关的这一条，“每个云朵加工分厂每月上交总厂一百袋，下发全部居民合计两袋，厂内发放员工薪酬两袋。”

　　“这是在排放废液，”黎云琪从那堆杂物里又翻出了一本说明书，一边念着一边看向管道，“管道发出嗡鸣，说明云朵残渣回流了。”

　　“信仰云中君，方能守住本心，救世济人……”

　　佘楚还在念叨。

　　童谣感觉信仰值又涨了一点。

　　咦？佘楚并没有出去传颂她的神迹，难道是一百厂那些人回到厂内了么。

　　不对。童谣摇摇头。

　　她能感觉到信仰值在不断增长，但这个增长过于缓慢了。

　　如果说一个人一小时提供的信仰值是1，那么目前信仰值的增长差不多相当于是四分之一个人在为她提供信仰值。

　　童谣提出了这一猜想，吓得黎云琪浑身激灵。

　　“四分之一个人？哇，你不要吓我啊！”他哆嗦一下，呜哇一声抱住了童谣的胳膊。

　　童谣淡然地推开了他，站定不动。

　　四周寂静，只剩下佘楚的祈祷声和管道的嗡鸣声。

　　“信仰云中君，方能守住本心，救世济人……”

　　童谣伸出小丑魔法棒，在管道上敲击了两下。

　　钝钝的敲击声在狭小的厂房内响起，闷且沉重。

　　黎云琪拦下童谣靠近的动作，忍着害怕摇了摇头：“管道残渣回流热量极高，你离远点。”

　　说着，他依照运行守则中讲述的员工修理条例，戴上了耐高温手套，然后就要按下一旁的红色按钮。

　　当管道有残渣回流时，按下红色按钮消杀，避免污染厂房。

　　童谣按住了黎云琪的手，然后嘘了一声。

　　嗯？

　　黎云琪仔细学着童谣的模样，侧耳倾听。

　　“信仰云中君，方能守住本心，救世济人……”

　　这是佘楚的声音。

　　“信仰……中君…心，救世济人……”

　　黎云琪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管道的嗡鸣声中，有一道声音，小小的，很细微。

　　那声音就像是从满是脓疱的嗓子眼中挤出来的，时而粘腻，时而刺耳，鹦鹉学舌般嬉笑模仿着，听上去古怪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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