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夏天故事

作者:坡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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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二)


      出门时辉子拉着小七的手把她提到前面,自己则站她身后反复打量她。

      小七穿了条白色一字肩连衣裙,背着斜肩竹编挎包,她明知故问道:“怎么?” 边说边转了个圈,裙摆像白色牵牛花。

      男人笑得眼角泛起褶子,带着几分傻气:“没怎么,好看。” 说完还不忘把她的一字肩往上拉拉,盖住肩头:“肩膀冷不冷?” 小七把他提上的肩部松紧带又给拉了下来:“人家这裙子就是这样设计的,你别瞎弄。”

      今天小七的头发也换了个花样,她刚捣鼓了半天,从脑瓜顶往下编了双股鱼骨辫。辉子非管那个叫“麻花辫”。说她跟抗日剧里的女英雄似的。

      上电梯前老舅来电话,辉子接起电话喂了一句,没说几句就借口电梯里信号不好给挂了。小七问他怎么了。

      “我老舅。” 刚才电话里老舅又提想见见小七,让他把人领回家瞅瞅的事。辉子不想小七为难,于是打着哈哈:“骂我一通,说我好久没去看他了。”

      小七认真道:“那是你不对,你应该经常去看老人家的。”

      辉子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古怪,脑海里很难把一身帮派头子打扮的老舅和慈眉善目老人家挂钩,但顺着小七的话头他试探道:“我老舅家就在北海公园附近。”

      “嗯,你说过。” 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询问地看他,不知他为何提这茬儿。

      “我说过啊,我这记性。这周我会抽个时间去他那儿。” 辉子立马改口道。

      小七后知后觉,但也没再搭话。

      乘电梯下到车库,小七突然拉住辉子的胳膊晃着说:“不要开车了吧,我们坐公交去好不好?”

      “为什么?” 辉子不解。

      “不为什么。” 小七想了想:“这样感觉更像春游一些。我喜欢坐公交。”

      两人出门很早,手拉手走在树荫下。这时候的北京最可爱,天空蓝蓝,小风习习。杨树叶子丰茂交错,在地砖上投下早晨七八点钟时太阳明亮的影子。

      小七和辉子十指相扣,握着的两只手还一甩一甩的,像俩小学生。她仰脖看天看云,辉子紧紧拉着她,生怕她绊倒。

      “你知道么,以前我看报纸,新闻里说有人走路不看路,一不留神踩上井盖,井盖没盖好翻了,他掉进下水沟子里沾了一身大粪,把我吓够呛。所以小时候我特别怕井盖儿,走到井盖边绕着走,老怕掉下去。” 辉子拉了拉小七,语气像个老父亲:“我发现你就走路老是不看路,第一次咱俩见面你还记着么,你差点儿被一三轮儿撞着。这毛病可得改改。”

      小七转头看他,男人说起童年轶事来一本正经,明明是幼稚得要死的事,那态度仿佛现在他还害怕井盖一般,于是她问:“那现在呢?”

      “现在什么?”

      “现在你还怕井盖儿吗?”

      “现在那必然不怕了,我都多大了。” 辉子哂笑,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

      小七看前面正好有个阴井盖,边走边挤他,结果辉子走到井盖前一迈步跨过去了。

      “还说不怕?你干嘛迈过去了?” 小七笑得不怀好意。

      男人嘴硬:“我个子高,步子大。”

      小七停下,返回去,指着井盖说:“辉子,那你现在往上站。”

      “我不。你无不无聊,赶紧走了,咱不是要去坐公交么。” 辉子硬拽着她往前走。

      “那你就是还害怕。” 小七下结论,眼里的笑意更盛,往井盖上一跳,吓得辉子赶紧把她抱起来。姑娘笑声朗朗,边儿上路过的老大爷直看他俩,现在小年轻围着一破井盖儿都能这么开心,精神太匮乏了也。

      辉子嘴唇抿成一条线,佯装生气,夹着小七像夹着个铺盖卷儿:“成心的是吧?嗯?”

      小七被他夹在胳膊下咯咯笑:“辉子,我发现你……哈哈哈哈~”

      “发现什么?” 辉子扥扥她的小辫儿。

      小七从他手里夺回辫子,说得委婉:“我发现你一大老爷们儿还挺细腻的哈哈哈哈。” 其实想说看着凶,实际胆儿忒小。

      说辉子胆小其实并不公平准确,但一时小七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非要说的话,他像头温顺的野兽,这人柔情似水,老实巴交,和外表十分不符。

      仔细想来,辉子跟她父亲很像。

      小七父亲因为常年在印刷厂车间做事,所以练就一副大嗓门,天气热时便把白背心儿卷到肚皮上,会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劣质烟,吃面条时会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一年四季腿上都是皲裂的蛇皮纹,皮肤黝黑手掌粗粝,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但这些都是外在,父亲有颗温柔细腻的心。

      家里大事小情都被父亲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父亲死后,她看那本子一目了然:什么时候缴纳水电煤气费,去哪里充IC卡,各类维修电话,银行存折死期时间等等等等。不仅如此,父亲还有双巧手,她的床,衣柜,家里的桌子椅子都是父亲做的,他还会织毛衣,用草杆子给她编蟋蟀,用竹条给她编蝈蝈笼。

      她也见过父亲对母亲的温柔。那是融在行动和日常细节里的爱、真挚以及尊重,每每想起都令她动容。

      这让小七心中生出一种奇异感。很多小女孩长大后会无意识地按照父亲的标准去找伴侣,她也是这样的吗?好像是的。她喜欢宽广的臂膀,也喜欢似水的柔情,这两样在辉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初见辉子总是会被他粗放的外表所迷惑,大金链子小寸头,一身腱子肉,不说话时一张臭脸,没人敢惹。你以为这是头草原上奔驰的野狼,实际呢,他是用鼻子懒懒汲水的大象,是在泥潭里安逸漂浮的河马,是任由水鸟们在他后背上嬉戏鸣叫的犀牛……明明有野兽的獠牙,却对这世界报以温柔。这真的太吸引她了。

      与他相识时间不久,但两人早已比亲密还要更亲密一些。很多时候小七觉得自己在欺负老实人。当初她不明不白想占他便宜,他却要追着她给承诺问清楚原委才肯同她上床;她稀里糊涂想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把两人的未来里里外外盘算了一遍……无论两人是出于乍见之欢还是日久生情,小七都觉得自己得到的比预想的要多得多。

      这甚至让她觉得有些惶恐,辉子的出现让她生出一种错觉,这错觉就是自己的生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不断告诫自己,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生活把它撕碎的时候就越残酷。但她还是忍不住在这幻梦中沉溺。谁能拒绝温柔呢?她孤单太久了。

      乘上公交车,辉子让小七坐下,自己则把位置让给一位老奶奶。他吊儿郎当地扒着栏杆,看小七望向窗外发呆,便用食指拨拨她睫毛:“想什么呢?”

      小七抬头冲他笑:“在想你真好。”

      姑娘的话让男人十分受用,他点点头肯定道:“挺有眼光。” 胸中擂鼓,面上平静,他也装作看向了窗外。

      *
      辉子上次来北海还是在小学,舅舅舅妈打着谈恋爱的旗号领着他来的。他们买两根大红果冰棍儿,辉子吃一根,舅舅舅妈吃一根,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当时他坐在亭子里,问老舅:“你是没带够钱吗?为什么只买两根。” 老舅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岸边杨柳几乎都要垂进湖里。渡船口停泊着好几艘船。

      辉子趴在售票口,“电瓶的,脚踏的,要哪种?” 售票员问。

      小七指着一艘白天鹅棚顶船对辉子说:“我要天鹅的那艘。”

      辉子对售票员复述:“要天鹅的那艘。”

      售票员面无表情地噼里啪啦打字:“那是脚踏的,押金500,一小时80,右下角扫码付钱。”

      两人坐在船里,早上九十点钟的太阳不热但是晒。湖中央琼华岛,耸立在一片茂密苍翠中的白塔亮得刺眼。

      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不远处有三两野鸭浮游觅食。辉子一边卖力地蹬着脚踏板,一边用手笼在小七的脸上:“也没带个墨镜什么的。晒不晒?”

      小七指着远处另一艘白天鹅船说:“辉子,我们超过那艘船!”

      “好嘞。” 男人腰一弓一弓地踩着踏板,响应着这个幼稚的蠢游戏。

      他蹬船蹬得满头大汗,船在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晃晃悠悠的,却有一种乘风破浪的气势。身旁的姑娘则俯身用手划水,轻轻哼着歌:“让我们荡起双~昂~昂~桨~~小船儿推开波~鹅~浪~”

      等赶超那艘载着爷爷和孙子的白天鹅后,小七欢欣雀跃地鼓掌,从小包里拿出纸巾帮男人擦汗:“小伙子真厉害!” 擦完汗还不忘撩起辉子的上衣,指着他那几块腹肌说:“有腹肌就是不一样,啧啧。”

      夸得他还怪不好意思的,赢了老头儿和小屁孩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辉子咧嘴憨笑,先是得意了一阵儿,然后又觉得姑娘这话欠欠儿的,带着淡淡嘲讽,越想越不对劲。

      以前老舅感慨他自己个儿是「老黄牛的命」,在家的地位排名是舅妈第一,辉子第二,家里那盆昙花第三,老舅第四。还嘱咐辉子说让他以后学得精一点儿,别找对象跟找祖宗一样,搬回家里供着,祖宗发话立马屁颠儿屁颠儿去办。当然,说这话时老舅正跪在搓衣板儿上。要是让老舅知道他外甥如今的处境,一定会感慨他家的男儿郎都好没出息。

      *
      船停在桥洞下,水波映在桥洞顶上,形成一条条银白色的反光。

      辉子拧开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着,水从他的嘴角边流下,小七是突然凑过去的,她舔了一下他的嘴角:“也给我喝喝呗。” 然后她揪着辉子的领口把他拉向自己,嘴唇去贴他的嘴唇。

      之前在家两人亲也亲了,做也做了,在这广阔的湖面上,虽然四周无人,但也是公共场合,小七这样突然的热情辉子一时招架不住。还剩一小半的矿泉水瓶掉在了湖面上。

      小七的舌头钻进去嚣张了一圈,与他纠缠了半晌,便被回过神的辉子的舌头推了出去。男人喘着粗气,紧紧固着小七的两条手臂把她往远了拉,又不敢使太大力怕扯着她,小七打定他肯定不会使劲,于是不依不饶,够不到他的嘴,她便去咬他的下巴。船左右摇晃,两人你推我,我扑你,不像是接吻,倒像是在角力。辉子被小七逼到船沿儿:“哎,别闹,在床上危险!” 情急之下嘴还瓢了。

      姑娘双手被男人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听到这句噗嗤一笑:“你怎么这么黄呢你。”

      辉子腾出一只手去捂她的嘴,她便开始演戏,小声喊着:“耍流氓啦,救命啊~”

      看她反而倒打一耙,眼睛里满是狡猾和得逞的笑意,辉子气不打一处来,撤开捂住她嘴的那只手,扳直姑娘肩膀,不由分说地把她那句“救命啊~”堵了回去。

      正要缠绵,辉子背后传来一声大喝:“嘿!干嘛呢你!”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背后戳过来一杆子,辉子一个没坐稳便被打落进湖,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姑娘,没事儿吧?” 工作人员关切地问道,顺便把飘在湖面的矿泉水瓶捞了起来。小七扒在船边呆住了。

      辉子先是整个身子沉下去,湖面冒出几股气泡,一瞬儿又扑腾着浮上来,头上顶着水草。他呼撸了一把脸上的水,看见打捞湖面垃圾的工作人员正举着杆子严阵以待,看架势还要再来一杆子:“哎别,误会!”

      *
      “不像话,影响太恶劣。” 园区负责人老大爷坐在转椅上:“年轻人有激情我能理解,下次注意场合,不是什么地方都是你家!这次罚款1000元,支付宝微信都可以。”

      办公室内风扇挂在顶上,呜呜地转着,吹得辉子还觉得后背有点嗖嗖。

      辉子和小七并排站着,蔫头耷脑,刚被思想教育了一番。又被训又破财,园区大喇叭还通报批评来着:“今天上午11点24分,郎某和颜某在湖上打斗,致郎某落入湖中,在此北海公园提醒您,遵守园内规章制度,禁止一切违反规定的过激行为。”

      走出办公室时,辉子身上衣服半干不干,他捻起领子一角闻了闻,一股子馊味儿。小七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辉子以为她哪里难受,俯身儿一看,姑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不起啊辉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小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在园区办公室,辉子还写了800字检讨,把责任全揽他自己身上了,跟老大爷说是自己一时意乱情迷,强吻小七,遭到拒绝。老大爷还因此对他单独进行了恋爱健康教育。

      辉子看她开心成那样,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感情刚在办公室潸然落泪都是装的。

      “好笑么?乐成那样。” 辉子语气淡淡。小七摇摇头:“不好笑,我错了。你头上这里还夹着根儿水草我帮你摘下来。”

      姑娘手翻着他头发看还有没有遗漏的。辉子突然说了一句:“我舅家就在这附近,你陪我去换身儿衣服吧。”

      小七的手顿了一下,辉子心跳停了半拍,便听她轻声说:“好啊。” 过一秒:“那我得去超市买点水果,不能空手上门。”

      辉子心情有些怪,小七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却并不十分开心,反而觉得自己趁这空当提要求,有些不磊落,于是他说:“不用拿东西,你别有压力。”

      小七轻拍他头发:“成了,没有脏东西了。”

      辉子拉她手:“你不愿意去就算了,咱打个车回家。”

      姑娘白他一眼:“谁说我不愿意?”

      *
      二环内四合院在网上被传成天价,但老舅家住的这个没那么邪乎。六几年家家户户住胡同平房,东边两间房本身就是他们家的,老舅和辉子母亲从小儿在这里长大。

      后来辉子父母结婚,老舅便搬出去了,老宅留给姐姐做婚房。再后来出了那事,辉子搬去和老舅住,东边两间屋子就一直空着。再到辉子上大学,老舅早已是不差钱的民营企业家,便干脆把西面和北面四间房一起买下,整套四合院儿拾掇了一番,和舅妈搬回了胡同。

      舅妈走后,老舅一度想再搬家。后来中介领着一影视界大腕儿来他家看房,大腕儿没进院子呢,先拿门口的石狮子磕了磕鞋底,就被老舅请走了。这房子他不卖了。

      当时孟尝听了这事还心痛不已,劝老舅:“人家开的价可不低,您要再谈谈估计能奔5去。”

      老舅眼皮没抬一下:“我缺他那五个亿?”

      辉子理解老舅,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几度春秋,这院儿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感情。有钱人如老舅也不会嫌钱多,五个亿的确不是小数目,不心动是假的,但有些东西比钱宝贵。

      辉子一手拎着箱芒果,另一只手领着小七踏进院子时,老舅正背着门坐着,在葡萄架下扇着扇子和街坊老张下象棋。

      他喊了声“舅”,老舅都不带回身的,老头以为就辉子一人,所以拿着劲儿哼了一声:“臭小子还知道回家。” 手上攥着个炮,自顾自说道:“老张你这炮台架得好,这不等我点炮呢么。”

      老张抻眼看见辉子身后的姑娘,瓜子儿脸大眼睛,俊得很,连忙推老舅:“还他妈点炮呢,你看辉子带朋友回家了。你不刚还念叨来着么。”

      老舅转过身,小七走上前,眼睛笑得弯弯,大方地打了个招呼:“叔叔们好!”

      两老头儿赶紧站起来。老张拍拍屁股:“哎,你好你好。得嘞,我也不跟这儿掺和了,先走了啊。”

      老张走时把门带上了。老舅还愣在原地,心里扇了他这不省心的外甥脑袋好几巴掌,这可够突然的,带人回家也不和他打个招呼,他好歹把外衫儿穿上啊,穿着个老头衫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辉子毫不在意,搂着小七向老舅介绍到:“您怎么傻了?这是颜启,我女朋友。我把人给您带来瞅瞅。”

      *
      堂屋一套天价黄花梨,小七不知价格,只觉得坐久了怪硬的,百无聊赖地摸了摸太师椅的把手。

      刚才仨人进屋坐着说话,辉子怕老舅问些问题小七会尴尬,随时准备着岔开话题。结果小七比他坦然,老舅都没怎么问家庭,小七却很诚实:妈妈以前是舞蹈演员,但生病早逝;父亲印刷厂工人,大一那年也离世了;她现在在青鸟健身当老师,和辉子认识不到一个月,她很喜欢辉子,是她主动追的他,因为她觉得辉子诚实可靠,是个好男人……这样的坦诚倒是令老舅和辉子心下都有些羞赧。

      而后也没再聊什么,辉子去洗澡换衣服,老舅也进屋换了身正经些的衣服,说是要带他们去附近一家精舍吃私家菜。小七在屋里等他爷俩的时候注意到了客厅摆着的昙花。

      这昙花养得极好,有好几个大白花骨朵垂着,不知是已经谢了还是还未开放。

      大夏天的老舅为了长辈包袱也不嫌热,换了中山装出来,看小七正蹲着专心致志地看花。

      “小颜也喜欢花啊?” 老舅弯腰也随着她看花,没话找话道。他做生意见的人多,三言两语便能看人好坏,这姑娘落落大方,他挺喜欢的。完全不似孟尝那小子说的「心眼儿多」。

      孟尝当时还和他说「辉子单纯,我怕他上当受骗,老舅您可得给他好好把把关」。弄得他还一阵儿担忧。刚刚接触小颜,老舅觉得孟尝还是看人看岔了,吃苦多可不等于心眼儿多,他也是吃苦吃过来的,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练就一身保护自己的本事,但有时候看人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清高的人从不会品性差到哪里去,顶多是刺多。这姑娘就有这股劲儿。

      只不过看情形他这外甥的确会被小颜拿在手里,但老舅觉得这事倒也不赖,能治治辉子是好事,省得成天游手好闲。一个家的好坏要看这家的女主人,女主人如果品性好,那么她强势一点也不是坏事。他还不是被辉子舅妈提着耳朵拿了一辈子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正常。

      “我还从没看过昙花呢,都是电视里看的,您这花养得真好。” 小七站起身儿。

      老舅笑笑,辉子这时还没出来,他便趁机递给小七一个红包:“第一次见辉子把小朋友领回家,来,这是舅舅的见面礼,收下吧。”

      小七往后退,有些震惊,心说辉子老舅也忒直接了,上来没说两句呢就咵咵给钱,赶忙把手往身后背:“哎舅舅,我不能拿!” 情急之下还叫错了,叫成了舅舅。

      小七满脸通红,没见过这架势,老舅拽着她手往她手心儿里塞,坚持道:“拿着,拿着。”

      辉子脖子上搭着湿毛巾出来时,看见小七脸红到脖子根儿,手里举着那红包像举着炸药包,冲他求救:“辉子,这是叔叔给的红包,你快来拿着。”

      老舅在一旁不以为意:“你给他干嘛,这是舅舅给你的,你自己留着花。”

      辉子走过去,想到上次老舅说的那番理论,「有戏钱少,没戏钱多」,神色就有些凛然。他接过小七手中的红包,打开一瞅,薄薄一叠,也就5000,于是放松了些,把红包塞回小七手中,语气淡然:“第一次领对象回家长辈都是要给钱的,这是规矩。你快收下吧,我帮你把你那小包拿来,装好了可得。”

      他说话时还瞟老舅,老舅也看了看他,点点头。辉子看姑娘兀自忧心忡忡,拿着那红包就像烫手山芋一般,完全没了刚在湖上的嚣张样子,模样怪可爱的,他低头嘴唇贴了贴她额头:“别愁眉苦脸的了,以后你可得习惯,我老舅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给小朋友发红包。”

      司机车停胡同口,老舅正背着手出门,听辉子这话转身就拍他后背一下子:“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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