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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盛宴
宁一刀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语言小天才。
陈小竹愣了足足有半晌,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傅清止有些舍不得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但还是不得不说道:“快去把药给煎了吧。”
陈小竹一把抓过宁一刀手里的药,“我去煎药。”
抱着药的陈小竹,哐哐哐下了楼,留下傅清止和宁一刀相视无言。
傅清止晃着胳膊,扯出蠢蠢的笑容:“他应该是担心小花的身体吧。”
宁一刀从呆愣中回过神,点头:“应该是吧。”
“那你回去休息吧,我陪一陪小花。”
“好。”
傅清止走回屋子,小花转过头来看着她。
他们三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客栈门的隔音效果更差,小花隐约听到了一些,但并不确定。
小花小声问傅清止:“你们说了些什么?”
傅清止坐在床榻边,如实告诉小花:“云崖宗的宗主不能接受妖人,宁一刀他建议陈小竹带你远走高飞。”
“那哥哥。”小花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陈小竹怎么说?”
傅清止的眼睛和小花对上,又快速地移开。她一边松小花手上的绳子,一边说:“他没说什么,他去给你煎药了。”
一看傅清止的神情,小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凉了半截,“他不愿意带我走,是不是?”
“他还是喜欢你的。”傅清止给小花揉着手腕上的红痕,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也是喜欢他的,是不是?”
小花的嘴鼓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掉在衣服上,“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这副模样哪里是不喜欢的样子。
傅清止浅笑看着小花,只有挣扎努力之后,被狠狠地伤害,一个人才会彻底绝望。
“如果陈小竹选择放弃一切,和你远走高飞,你愿不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小花一怔,泪珠子挂在眼睫毛上,然后又呜咽地哭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想杀了她的。
她主动当了虎大人的坐骑,喝下了其他人十几倍的妖血,九死间成为妖人,就是下定决心要杀了他。
可是,当她看到他为了她流泪,为了她奔走,她好像突然就忘记了自己所承受过的痛楚。
“你也不必急着回答,可以先看看陈小竹的表现。”傅清止拍了拍小花的手,回道。
“清止姐,你为何会和他们在一起?”小花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
傅清止回道:“白大人挑了我想送给别人,在路上的时候,宁一刀和陈小竹救了我。”
小花很容易地相信了这个答案,她扑到傅清止的怀里:“还好有你陪在我身边。”
傅清止身子一僵,随后才柔软起来。小花瘦瘦的,圈在怀里,骨头硌的人生疼。她背后的尾巴,在小小地打转。
陈小竹的表现非常好。
每天给小花煮三餐,连带着便宜了宁一刀和傅清止。每日都要为小花煎好几个时辰的药,陪伴在小花身边,无论小花对他如何发脾气,他都从无怨言。
小花的疯症渐渐也有所缓解,不再排斥陈小竹的靠近,能躺在他的怀里,乖乖地吃饭。
一天夜里,小花突然和傅清止说:“我不想装疯了。”
傅清止猛的睁眼,这意味着,小花将和陈小竹与宁一刀进行正常的交流。
“也好,陈小竹近来是受了不少苦,都瘦了许多。但总不能一下子就好,还是要慢慢来。”傅清止回道。
第二日,陈小竹给小花喂完饭,小花低低地喊了一声,“哥哥。”
陈小竹愣住了,坐在一旁桌子上吃饭的宁一刀和傅清止也愣住了。
傅清止正在问宁一刀接下来的计划。小花这里离不得人,陈小竹就不太方便与宁一刀奔波救人了,而宁一刀毕竟是个瞎子。
宁一刀放下碗筷:“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傅清止:“不能再晚两天吗?”
“我们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宗门的人很快就会找过来了。”宁一刀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小花的症状也有所缓和,应当不需要我们帮忙了。”
我们?
傅清止想起来了,她是说过要宁一刀对她负责。
“我在云崖宗能做些什么吗?”傅清止顺势问。
宁一刀很快回道:“你若是有灵根,便可以做云崖宗的弟子。若是没有灵根,可以找个简单的活计做一做。”
傅清止的余光看向床榻,陈小竹动情地抱着小花,但随着宁一刀和傅清止的话语,他的脊背渐渐挺直起来,遮掩不住的僵硬与不适。
对于宁一刀远走高飞的提议,陈小竹从未有过明确的回应,甚至也不敢有过质疑。
傅清止走到厨房的时候,陈小竹正坐在煎药的炉子边上发呆。
“水要溢出来了。”傅清止出言提醒道。
陈小竹完全没注意到傅清止的靠近,吓得跳起来,忙掀开煎药的炉盖,咕噜咕噜的气泡才灭了下去。
说是不放心要亲自为小花煎药,不过也就煎成这副模样。
傅清止搬了个椅子,坐到陈小竹的左边,叹了口气,说:“陈少侠,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
陈小竹诧异地看了傅清止一眼,嘴边泛起苦笑:“我害死了爹娘,还害得小花变成现在的模样,我还是个好人吗?”
傅清止真诚地看着陈小竹的眼睛,人总喜欢也能够把自己归成好人的一类,反正他总是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
她不一样,她坏的明明白白。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你的爹娘一定对你很不好吧?”傅清止的眼里写满了同情和怜悯,“即使你为了小花放弃修仙,他们依旧看不上你。倒不如在云崖宗上学成归来,到时候再扬眉吐气地迎娶小花。其实,你从来都没有抛弃过她。”
陈小竹微怔,当时他跟着仙人走的时候,的确是如此想的。他想等他修仙入了门就回来接小花。
可是,云崖宗并非他想的这么简单。他无依无靠,不能松懈,只能不停的进步。他想等他炼气期的水平稳定,等他拿下炼气修士的头名,等他……
等他到家的时候,小花已然不在了。小花为何就不相信他,不能再多等他几年?
陈小竹长叹一口气,看着傅清止的眼睛里透露出知己的光芒。每日待在毫无瑕疵,光芒万丈的宁一刀身边,他觉得自己都快喘息不过来了。
陈小竹苦笑着说:“旁人只看得到小花食指上的那颗黑痣,却看不见我身上的伤痕。那时候我才五岁,不过是因为我煮饭的时候,小花跟在我的身后,火星溅到了手指上,那对夫妇就用藤条劈头盖脸地抽打我,直到将我抽晕过去。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你说,我能不恨他们吗?”
只有弱者才需要别人的认同,傅清止点头,“我爹死的早,我娘从小带我寄住在舅舅家,我明白你的感受。”
“那个时候。”傅清止抬头看着陈小竹的眼睛道,“我恨不得拿一把刀把我舅舅全家给杀了。”
陈小竹的手下意识抖了一下,掀起炉盖子看了一眼,才接过傅清止的话茬,问:“后来呢?”
他在心虚,他回避了傅清止的这个观点。那对夫妇的身子一向硬朗,如何就会在小花绝食的半个月内患上严重的风寒?如何就会在陈小竹离开不久后就病逝。当真是气火攻心吗?
“后来我娘也死了,舅舅就想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结果又被人给抓了。幸好有你们救了我。”傅清止表达完自己的同理之心和感激之情,终于抛出了她这番谈话真正的目的,“陈少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就这么断绝修仙之路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在被妖兽伤害,如果陈少侠能继续留在云崖宗修仙,以后肯定能救更多的人,泽被苍生。”
泽被苍生,听着多么闪亮,多么好听的词啊,从未有人将这样的词用在他陈小竹身上。
明明是他和宁一刀一起救的人,他出的力最多,人们记住的也只有宁一刀而已。
陈小竹看向身边的女子,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傅清止左脸的剑痕,只看得见她灵动而美丽的眼睛,此刻因对他的怜惜而染上了阴霾。胸前昂立的雪峰,不盈一握的细腰,修长而紧实的双腿。
她仿佛是一道宫廷盛宴,而小花只是一盘他吃习惯了的小葱拌豆腐。
情不自禁地,陈小竹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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