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挽思

　　那天酒醒过后，林挽秋就看到顾奕远发在自己手机的几十条信息，刚开始是数落，细数女孩子一个人喝酒的危险性，到后来慢慢变成了鸡汤，劝她不要在季司这一棵树上吊死，最后变成了鼓励，鼓励她大胆表白，看得林挽秋哭笑不得，但到底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很久没有除父母以外的人会这么关心自己了。
　　日子一晃眼就到了元旦迎新那天，天幕间的浮动的星光流淌在夜色里四通八达的南大校园，那绚丽的光线,像海洋与云相遇的倒影。体育馆里悠悠地飘荡来悠扬的乐器和歌声。月光渐渐的透明,笼罩在人来人往的人声鼎沸中。南大的舞会已经沉浸在那昂贵而华美的火花,像流星般掠过众人身上的光影。
　　联欢晚会前的舞会是南大元旦迎新的保留项，既有民乐团的古典音乐可以让你体悟到空气中流动的是高山、是流水、是丝竹、是冬雪，是千古缠绵不绝的生命呼唤，又有电音社奏出的摇滚铿锵的金属声，爆发出歇斯底里的低吼与渴望。
　　邹瑾早早就带着顾可清在校园四处走走停停，参与各社团的活动。本来看到季司在文艺部群里发的通知后，顾可清说要去帮忙。没成想邹瑾一下就没同意，理直气壮地说：“文艺部人这么多，少你一个又不少。”
　　顾可清噗嗤一声笑了，“那你这个学生会主席怎么不过去看看，少你一个就少了。”
　　邹瑾牵着顾可清的手继续走着，“前期都规划好了，剩下的都是文艺部的事情，再说我马上就退位了，让年轻人干去吧。”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时光的车轮又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随着主持人的开场白，元旦晚会正式开始了。
　　由于人数众多，又都挤在体育馆里，再加上打着热空调，林挽秋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就先和范偌芸出去了。
　　刚出体育馆就看到季司和柴艺玥在旁边的角落里，天色已黑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至于那人是不是季司林挽秋是通过背影判断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林挽秋走向了体育馆后面的草坪，找了个石阶坐下来看星星。
　　不一会儿，体育馆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声，林挽秋听到里面在喊着季司的名字，原来他的人气这么高的，唱首歌搞得像开演唱会一样。而事实是主持人让大家大声喊出接下来要出场的人的名字，所以才有了这么一段。
　　“你不去看季司的节目？”范偌芸好奇林挽秋怎么坐着不动。
　　“不想看。”林挽秋回。
　　“是不想看柴艺玥吧。”范偌芸笑着说。
　　林挽秋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黑夜，此时此刻体育馆里的喜悦都与她无关。
　　四分钟很快也就过去了，体育馆里响起了一阵掌声，林挽秋知道他们的节目结束了，这才对范偌芸说：“我们回去看吧。”
　　原来她是不想看季司的节目才出来的，范偌芸心想，刚想起身就看到有人往石阶这走来，“那是不是季司和柴艺玥啊？”黑黑得实在是看不清脸，范偌芸只能小声问林挽秋让她辨别。
　　季司的背影估计这辈子都刻在林挽秋的脑海里了，从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他就觉得背景很是熟悉，只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林挽秋低腰一看确实是他，趁他们还没发现，林挽秋一把拉着范偌芸绕道了石阶后面，蹲了下来。
　　“你干嘛啊？”范偌芸不解。
　　“嘘”，林挽秋做了个手势，让范偌芸先别说话，范偌芸猜到林挽秋要听墙角。
　　柴艺玥和季司坐到了石阶上，自然没有发现躲在后面的林挽秋和范偌芸。范偌芸是紧张的，要是发出一点声响就能被他们发现，相比下林挽秋更为紧张，她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你唱歌真的很好听。”柴艺玥先开口说。
　　“你唱得也不错。”季司商业互吹了起来。
　　“季司，我有话和你说。”柴艺玥看着季司，季司也看着她，微微颔首等她继续往下说，“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柴艺玥说完之后依旧看着季司，等着他的回复，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吓得柴艺玥和季司都一哆嗦。
　　林挽秋听到范偌芸尖叫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着她又来了一声尖叫，柴艺玥没敢回头，是季司绕过去看的。
　　看到林挽秋的季司明显一怔，她怎么会在这？柴艺玥的表白她也听见了？林挽秋看到季司后直接拉着范偌芸就跑向体育馆，实在是太尴尬了。
　　“我手撑在地上，刚看到手旁边有只蟋蟀。”范偌芸解释说。
　　“吓得我都跟着叫了，还好没事。”林挽秋在意的不是自己偷听被季司发现了，而是柴艺玥的表白季司会不会答应，直觉告诉她会。
　　进了体育馆的林挽秋找位子坐下后就刷起了南大论坛，像今天这样的活动一定会有很多帖子。果不其然，大部分帖子都是关于季司和柴艺玥的，不少人说他们般配。
　　林挽秋本来想进来看顾奕远的节目的，因为思绪实在混乱就跟范偌芸说自己去个洗手间，洗了把脸后的林挽秋并没有觉得清醒，反而又特别想喝酒。
　　为了不被打扰林挽秋这回没告诉任何人她去酒吧，手机也因为没电自动关了机。
　　表演完的顾奕远第一时间给林挽秋发了微信：“怎么样，是不是很帅？你坐在哪里，我过来找你。”见林挽秋迟迟没回，顾奕远给她打了电话，可语音提示告诉他已经关机，无奈之下又问了范偌芸。
　　“她说去上厕所了，可是都快一个小时了。”范偌芸回，被顾奕远这么一问，范偌芸也觉得奇怪，不会受柴艺玥的表白刺激了吧？她也没有季司的联系方式，不然还想打个电话问问的。
　　“你问问季司有没有看见。”范偌芸给顾奕远发了条微信。
　　顾奕远立即打了季司的电话，季司说刚才分开后就没有看见。
　　“你们刚才见过了？”顾奕远捕捉到季司说的“刚才分开”。
　　季司把来龙去脉告诉了顾奕远，但是省略了柴艺玥向他表白这件事。
　　顾奕远听到季司说他和柴艺玥在石阶上讲话被林挽秋偷听，又联系到林挽秋一个人玩失联，沉默了一会儿，问：“柴艺玥是不是和你表白了？”
　　季司也沉默了，似乎过了许久，就在顾奕远要开口说话时，季司承认了。
　　“那你答应了？”顾奕远语气很急。
　　“没有。”季司回。
　　顾奕远接着沉默了许久，他在犹豫，久到季司想挂电话了顾奕远才慢慢地说：“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拒绝我。”顾奕远并不想听季司的答案，他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讲，“她说她心里有个人，而那个人是你。”
　　季司突然间懵了，“假的吧？”季司从来没想过林挽秋会喜欢他，他因为自己的人格障碍不敢告诉林挽秋，又以为林挽秋喜欢的是顾奕远，所以听到顾奕远说的话时的第一反应便是逃避，不愿相信。
　　“我有聊天记录。”顾奕远说完就真的把聊天记录转给了季司，他答应过林挽秋不告诉季司，可当他看到林挽秋一次次独自黯然神伤，他觉得季司应该知道，毕竟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转完记录后顾奕远想到上次林挽秋一个人在酒吧喝酒，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季司，“她可能在那家酒吧，你去找找吧。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她，反正她现在想见的一定是你。”
　　“我喜欢。”季司轻回，也不知道顾奕远有没有听到，但风是听见了。

　　林挽秋来到酒吧后就借了充电宝给手机充电，因为身上钱不多，还得用微信支付。季司正开着阿斯顿马丁在来的路上，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了顾奕远给的手机号码，没想到真打通了。
　　“喂……”响了很久，林挽秋终于接听了。她拉长了尾音，含着醉意。季司还没应声，就听到了对面传来特别嘈杂的声音，听着像是酒吧驻唱。
　　“林挽秋，你在哪里？”林挽秋趴在桌上，一只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握着酒瓶，耳畔传来季司低沉的嗓音，听上去又气又急。林挽秋没有答话，她没分清自己是醉了还是没醉，脑袋很清楚，就是和上次一样有些想睡。
　　“林挽秋！”季司喊她。
　　“啊！你干嘛对我这么凶！”被无端喊了一声，林挽秋气得也喊了回去。
　　季司只当她在说醉话，很快他就到了顾奕远说的那家酒吧，看到林挽秋还在里面喝酒。桌面上摆满了好几个空酒瓶子，都是啤酒，季司震惊地看着林挽秋，也幸好都是啤酒。
　　“阿嚏！”作为见面礼，林挽秋打了一个喷嚏，看清季司的脸后，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和柴艺玥看星星吗？”
　　季司扶额，这话听着带着明显的醋意，“我没答应她。”季司难得主动解释。
　　林挽秋没说话，季司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自己刚才的话，他脱下外套罩在林挽秋身上，再拿出手机帮她结账，最后看了一眼东倒西歪的瓶子，忍着性子问靠在怀里的人：“你能不能自己走路？”
　　林挽秋拼命摇头：“不能！不能！”
　　反应这么敏捷，哪里是不能？季司也不跟她计较，问服务员要了杯热水给林挽秋醒酒，又半扶着林挽秋来到车旁，刚打开车门，她就自发自主钻进了副驾驶，动作灵敏迅速。
　　看了她好一会儿，季司指了指安全带:“系上。”
　　“哦。”答应完，林挽秋开始费劲地扯着安全带，好不容易拉好，却怎么都扣不进去，长发散落遮挡出她的视线，手要拉扯安全带，又要撩头发，脾气一上来，开始对着安全带出气。
　　站在一旁的季司生怕下一秒安全扣就被她给弄坏了，连忙伸手过去帮忙，有他在，一秒就扣上了。
　　“你真厉害!”林挽秋笑着夸他，热气呼在他脖颈间，微微发痒发烫。季司迅速撤离，把门关上。
　　一路上林挽秋都很安静，等到了南大后门也不见季司下车，“不走么？”林挽秋吹了一路的冷风已经完全清醒了，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分不清楚是被冻着了，还是喝酒喝出来的。
　　“听说你暗恋我？”季司说得特别轻，但林挽秋听得清清楚楚。
　　林挽秋不知道季司哪里听说的，不会是顾奕远把她出卖了吧，好像只有顾奕远在那家酒吧见过她。但林挽秋的第一反应便是否认，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季司，语气特别认真：“你说我暗恋你？”
　　季司不置可否。
　　“胡说八道什么！”本就因喝酒而微红的脸庞此刻更红了，林挽秋作势要开门下车。
　　季司随手一拉，林挽秋整个就跌进了他的怀里，没有意识到两个人此时此刻的动作有多么亲密，她栽在他的怀里不得动弹，鼻间都是属于他的气息。而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儿，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上扬。
　　“反正我没有暗恋你!”林挽秋倔强道。
　　随后，林挽秋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但季司并没有拿出“证据”揭穿林挽秋，只是说了句：“好。”
　　季司伸手，修长的指尖穿过林挽秋柔顺的长发，将她耳边的头发撩到一边，露出精致的耳垂。他指腹带着冰凉的温度划过她后颈，引起一阵战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敢动。
　　“那你听着，是我喜欢你。”
　　林挽秋傻傻地望着他，“你，你，你，你认真的？”
　　季司点头，林挽秋嘻嘻嘻地傻笑着，幼稚地对季司说：“那你……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季司也不恼，缓缓开口：“林挽秋，我喜欢你。”
　　林挽秋又是一阵傻笑，“再……再说一遍。”
　　“不说了”，季司捏住了林挽秋的鼻子，“又一个人去酒吧喝酒，我还没教训你呢，赶紧回寝室！”
　　林挽秋极乖地连连点头，感觉冬日的风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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