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

　　赵叔看着碟子陷入了深思。
　　这边在心惊胆战胡思乱想，却不知邶清妤才没空想这些，她的事儿已经够多了。关于小苓和赵管事背后的主子，她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圣昌帝嘛。只是一开始没发现小芙也是圣昌帝在她身边埋得另一个眼线。
　　小芙和小苓互不相知，总是对着来，圣昌帝想着若其中一方被发现，另一方就是绝对的安全。很多官员的府邸中，他也是这么安排的，这是他一贯的手段。
　　但是当暗影有次见完小苓，又在府外另一边见了小芙，正好被颐华看完整个过程的时候，这个计谋对于公主府来说就失效了。邶清妤不会轻易任用任何人，但知道了这些下人背后的主子之后对计划是百利而无一害。
　　颐华掌管收集消息这一部分，而辞修则是负责暗卫十三楼，各司其职。
　　昨日的事，今日该有个结果了。邶清妤让小芙退下，“你不用跟着本殿了，本殿出去散散心。”小芙应声退下，青绿的裙摆像朵含苞待放的
　　拿起剑来到了后花园中，颐华已经在湖边的亭子里等着了，按耐下急切询问的心情，若往常一样，邶清妤先练了几套剑法静静心。
　　余光瞥见不远处假山后的人影，一抹绿色的裙角融于草的青色之中，邶清妤唇角上扬。待回到亭中，颐华也煮好了茶。
　　“公主打算何时处理这些苍蝇，看着难免有些心烦。百密难免一疏，若是坏了大事。”颐华瞟了一眼正对着的、假山后的人影，低头小声说道。
　　邶清妤背对着假山，倒不怕嘴型被人看出来：“大概就是这两天了，不过小芙还得留着。昨日韩石的事有结果了？”
　　“派去刺杀的是天卫十二，辞修昨日沿路找马车，在靠近马车的地方找到了被重伤的十二。”颐华状似漫不经心的抬手，宽大的袖袍挡住了偷窥的视线，“十二说韩石往林子里跑，追到半路就有人救了韩石，趁打斗的时候，韩石跑了，最后两方皆重伤。”
　　辞修管的暗卫十三楼中又分近卫，天卫，中卫，影卫四类。近卫、天卫是暗卫中的翘楚，暗卫编号是按照执行任务的次数来决定的。十二已经算是有丰富经验的资深暗卫，却在这次看似简单轻松的任务上栽了头。
　　“哦？可清楚何人？”
　　“目前来看大概是圣昌帝的暗卫。十二说他摸到了那个人手腕内侧一枚烙印，像是蛇纹。说是蛇纹，到不如说成龙纹更合适。”
　　“那人呢？”邶清妤忽感不妙。
　　颐华垂眸：“只知中了沸骨散，还没找到人，尚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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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乘山下，一名黑衣男子捂住腰腹间的伤口，面白如纸，挣扎着往私宅的方向走去。此处茂林修竹，鸟鸣声声，红墙高院，内外皆有府兵交相巡逻。男子行到院墙之下，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晨光熹微，一队府兵巡逻至此，忽闻墙边草丛间传来细微声响，拔刀警惕，逐步包围。领头手一挥，大头兵上前查探，甫一抬起黑衣男子的头。领头惊呼：“暗询大人。”
　　“快，快将人抬进府里去。”领头一边吩咐手下，一边直接翻过院墙回府中报信。暗影听到府中动静，出来查看，却看到已经昏迷过去的暗询被府兵七手八脚的抬进院门，眉心一皱。
　　府医匆匆赶来，得出一个“沸骨散已经深入心脉，药石无医”的结论。
　　暗询很快就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拼着最后一点气力，暗询一把抓住暗影的手，将怀中一封书信还有一块写着血字的布交给暗影。
　　圣昌帝暗卫共十八人，如今只剩下十七个人了。兹事体大，暗影立刻安排全府戒严，从密道赶赴养心殿。
　　而此刻，圣昌帝并不在养心殿，今日朝堂之上缺席了许多人，粗粗估计一下，竟达二十之众。上至内阁学士，下至护城北教司马，朝臣们稀稀拉拉的往本就宽阔的大殿内一站，更显得大殿空旷。圣昌帝用力一拍龙案，自龙椅上愤然起身离去。
　　勤政殿内，京兆尹沈元，内阁袁阁老并十来个人跪在地上已半个时辰。沈元低着头，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审查御膳房凶手的时候。
　　“内阁四个学士，刑部尚书，兵部尚书，户部侍郎，安西中郎将，平英将军，南安指挥佥事全死在家中，朕的臣子都要被杀光了，你们还要推说什么都不知道！”圣昌帝将桌案上的奏折砚台全扫落在地，大发雷霆。
　　“沈大人，朕倒要问问你，此次杀人犯也是朕御膳房的人吗！”
　　沈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陛下，定是有人栽赃嫁祸。臣调查有失，还请陛下恕罪。”
　　殿外匆匆走来两人，林木赶紧领他们进来，正是城司卫将军，禁卫军顾首领，“参见陛下。”
　　“可排查清楚了？”
　　“回陛下，城外二十里处发现兵部侍郎韩大人的首级，另张家巷，平乐巷等十二个巷道中也发现了数十辆马车，随行仆从和车上官员，无一人幸免。”
　　圣昌帝气急反笑，“好啊，很好，沈大人，五日时间，若抓不到这群刺客，你就为同僚们谢罪吧。”
　　沈元双手触地，缓缓的将头低下去，佝偻着背，声音颤抖，“臣定不辱命。”
　　暗影在养心殿中等了许久，才看到圣昌帝的玉辇出现在养心殿外。暗影立即吹了声口哨。
　　“你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林木顺手拉拢殿门，眼观鼻鼻观心的杵在一旁。
　　暗影这才从殿中暗处现身，将手中书信和血书都交给圣昌帝，“暗询死于沸骨散。”
　　圣昌帝打开密信，又细细看了血书。脸上的表情变得莫测起来，“所有暗卫都在京中了吧。”
　　“是。”除了暗询是从西梓回来，现下也算是在金雍城内，其他暗卫都在京中各有任务。
　　“手里的事先放放，给你们一天，将当乘山每寸土都搜寻一遍，务必找到韩石的尸身。”
　　“是。”暗影领命下去。殿中只剩下圣昌帝捏紧了手中的密信和血书，密信还是西梓二皇子传来的，一通废话，倒是这血书有些意思。圣昌帝一手扶额，按了按太阳穴。
　　暗询携密信从西梓打马而归，在去私宅的路上碰到韩石被追杀，对方招式与当年刺杀过先帝的刺客颇有些相仿，若不是之前训练暗卫的师傅教过几招那套剑法的破解招式，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更别提重伤对方。
　　忽听到林木敲了几下殿门。
　　“进来吧。”
　　“陛下，黛太妃的事儿都安排妥了，驸马爷和司葬局管事都在外面等着了。”
　　“验明了就葬在西陵，”圣昌帝用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追封为孝奉贤皇贵妃。”
　　“是，陛下。”林木领了旨意却没有退下去，“陛下头又疼了吗？奴婢这就去宣张医正。”
　　“不必。你先下去打发了他们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又是这样，额头隐隐作疼，过一会儿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张医正就算来了也查不出来什么。
　　日落西山时，傅长风终于从宫里回到了公主府的时候，邶清妤正拿着一把绣着花好月圆的团扇坐在院里的秋千上发呆。傅长风叫小苓取来薄披风，轻轻地向她走过去，将披风披在她身上。
　　“你回来啦，本殿等你用膳呢。”邶清妤偏着头向后看来，似是才发现他回来了，牵过他拿着披风的手，就要向房里走去，她转过去的很快。
　　但傅长风还是看清楚了她红肿的有些过的眼睛。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很快就让人撤了席。
　　饭后，傅长风捏着包着的冰块，躺在院中长椅上，她闭着眼享受傅长风冰冰凉凉的敷眼睛的服务。温热的手指时不时拂过软软的脸颊，红肿的眼睛触到冰说不出的舒服。
　　“母妃的一切安葬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明日开皇陵中的西陵下葬。”傅长风看着怀里的小脑袋，尽量轻柔的说道。
　　“好。”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两个人及时的停止了这个话题，不再言语。夕阳彻底没入地平线，四周开始失去原先的光线，变得暗淡。如银盘的满月印在黑色的画布上，几点星星闪烁，几只萤火虫在花草间穿梭，夜里的温度逐渐降低，怀里的温度却悄然上升。时间像是暂停在了这一刻。换了几块冰之后，眼睛的红肿终于消去了些。
　　再安谧的夜晚也会过去，再不舍得时光也会流失。傅长风放下已经被浸湿的帕子，将她扶正，
　　“我有些累了，先去沐浴。”说罢就起身去沐浴。
　　邶清妤摸着湿漉漉的眼睛，点了点头，自己是不是对这傅公子太放心了，莫名的就顺着他躺了下来，又莫名的顺着倚在他怀里。
　　辞修的人在当乘山里看到了圣昌帝的暗卫，像是在搜寻什么，邶清妤干脆就让他们全部撤回，既然圣昌帝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是派人去搜山，那就说明那个暗卫应该没有发现他们的身份，只不过这样一来，皇陵的秘密肯定藏不住。下次想要再借那条密道入宫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邶清妤不免觉得有些懊恼，原本以为明和姑姑的事有头绪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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