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归途

　　宋天朗和莫琦的手机都没什么特别的线索，只有各自的指纹，两人互相的聊天记录很少，通话记录也为数不多，宋天朗看起来很刻板，手机上基本只有工作的往来，莫琦的画风看起来则丰富多了，跟男男女女的聊天都语气暧昧，但又点到即止，好像跟谁都很暧昧，又好像跟谁都不亲近。
　　文件夹里也乏善可陈，宋天朗的都是公司文件，莫琦的都是各种自拍和拍摄成片。

　　“头儿，宋太太下飞机了。”
　　“好，我们出发去宋天朗家。”
　　陆渊点点头，等待的时间里，他已经看过了宋天朗的太太丁柔的大致资料，她是中能集团前董事主席丁颐中的女儿，六年前中能和懿德正式合作前和宋天朗结的婚，很明显的政治联姻，传言是丁颐中前妻的女儿，也有传闻说其实是私生女，婚后不久，丁颐中和太太韩瑜出海时意外身故，当时十二岁的儿子丁珂嘉便由丁柔照顾，两姐弟继承了丁颐中夫妇的股份。丁颐中的小舅子，也就是中能集团创始人韩毅晖的儿子韩曙就成了现在的董事主席。丁柔做了中能董事会不管事的董事，懿德二公子无所事事的阔太太，按照林敏雯的说法，宋天朗和丁柔的感情起码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是不错的。
　　这样的女人，陆渊没什么概念，虽然有些传言，想来本该是幸福的豪门贵妇，父母意外身故，丈夫又遭不测，也是惨。

　　但是见到丁柔的时候，阅人无数的陆渊竟然有点意外。
　　眼前亲自来开门的丁柔，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跟富家女，阔太太这种标签完全无关，清瘦的身躯套着有点宽大的素净米白色连衣长裙，除了右手无名指的婚戒，没有任何的首饰。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海藻一样有点凌乱的垂下，秀气而柔弱，发红的眉眼鼻尖，脸上一点妆不剩，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绝望的眼神让陆渊没来由的声音就软了下来。
　　“宋太太你好，我是刑警大队的陆渊，这是我的同事肖然。”可能是突然太过温柔，肖然不习惯地瞟了瞟他。
　　“陆，渊。”丁柔打量了一下陆渊，慢慢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一瞬间让陆渊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认识她。“你们是负责我先生案件的吗？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开口说话，眼泪就好像要掉下来。
　　“宋太太请节哀，宋先生今天上午被发现已经过世了。”
　　“他在哪里过世的，为什么？”
　　“在璃水公寓。”
　　“璃水公寓？”丁柔皱起眉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念叨。
　　“你知道宋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璃水公寓吗？”
　　丁柔摇摇头。
　　“那么，你知道莫琦小姐吗？”
　　“莫琦？”丁柔回想了一会，“是帮他们拍过广告的那个模特？我大概知道，但是没见过本人，不算认识，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陆渊和肖然对视了一眼，肖然回答道，“今天发现了两具……”陆渊用手肘顶了她一下，接过话茬，“今天发现的另一位死者是莫琦小姐。”
　　丁柔往沙发一靠，眼泪马上就流了出来。
　　“我们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但还是要麻烦你配合我们了解一下情况，宋先生的个人物品我们也需要查看一下。”
　　丁柔认命的闭着眼点头，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好，你们坐吧。”
　　边擦泪边站起来给他们倒水的时候，手抖得连杯子都拿不稳。

　　陆渊和肖然在宋天朗家连询问带搜查，直到天黑才离开。
　　“哎呀，这个宋太太，可真是，我一个女人看着都心疼，难怪头儿今天这么温柔。”刚出门上了车，肖然就忍不住说道。
　　陆渊白了他一眼，“你这会是女人了？在查案呢你心疼个什么劲？说，觉得怎么样？”
　　“觉得，觉得丁柔跟她现在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什么大别墅，什么上市公司董事，看不出来跟她有一点关系，她好像是，”肖然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她好像是嫦娥啊。”
　　陆渊被肖然逗笑了，“你今天的词汇，很丰富啊。”
　　肖然尴尬的笑了笑，“按照丁柔的说法，她妈妈是丁颐中的前妻，病逝之后被丁颐中认回家，和宋天朗相识在这之前，感情很稳定，然后小两口就结婚了，小夫妻门当户对相处得挺好，没过多久，丁颐中夫妇意外身亡，这下，宋天朗又莫名其妙死在一个女人家，没几年功夫就剩她一个人，哎，我听她说这段我都快哭了。这倒是跟林敏雯的说法一样哈，看来宋天朗不是外面拈花惹草的人。但是丁柔是学画的，艺术范儿，所以宋天朗的工作她基本都不关心也不多问，关于宋天朗和莫琦，或者和其他人工作上的交集，她完全不知情。”
　　“嗯，我也听见了，不用你重复一遍，所以呢？”
　　“所以丁柔好可怜。你说会不会是这样，莫琦呢，暗恋宋天朗，也很合理，宋天朗一个豪门公子，长得又帅，还不花心，所以呢，莫琦就动心了，但是被宋天朗拒绝，就想办法把宋天朗骗到她家去，把他毒死，自己也自杀了。得不到他，就毁了他！”
　　“这编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证据吗？”
　　“没有，这是我的推理。”
　　“好，假设这是事实，那么莫琦肯定会有征兆，例如跟宋天朗的正式表白，被拒那么会很难过，被接受会很开心，也需要做些准备，例如毒药的取得。你们女孩表白之后会怎么样，会跟闺蜜分享嘛？”
　　“会吧。”肖然摸摸鼻子。“你今天看他们的手机有什么收获？”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莫琦除了林敏雯，倒是还有个交往比较多的朋友，估计是同事，叫Cindy，你联系一下。”
　　“好。”
　　“璃水公寓的监控调了吗？”
　　“调了，这会回去一块看呗。”
　　“行，饿了吧，这附近有家特别棒的店，带你去尝尝。”

　　陆渊感觉到了肖然的异常，其实自己的感觉也和肖然类似，丁柔是个有着特殊魅力的女子，她泪汪汪的双眼，她的天真和脆弱，会把人一下子包裹在她的氛围里。让人无法面对普罗众生一样面对她，就像他俩无法把她当作普通的当事人家属这个标签，她是个活生生的和你有关系的需要你帮助的人，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蛊。

　　宋天朗家的门铃又响了，这次是唐郁，之前是丁颐中的助理，丁颐中过世后，担任中能集团的总经理，一直以来对丁柔姐弟都很照顾。
　　丁柔看到是唐郁，沉默着侧身让他进门，继续缩回到沙发里。
　　空荡荡的客厅所有的灯都亮着，丁柔瘦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一言不发，神情木然。
　　唐郁四十左右，一直跟着丁颐中，还没有结婚，阴郁沉稳的气质让即使是中等身材的他，也看起来很有威仪，但在见到丁柔之后，面色明显温和了许多。
　　他站到丁柔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说天朗出事了，怎么回事？”
　　宋天恒紧张的一早就封锁消息，相关细节虽然不得而知，但是懿德集团内部，关于宋天朗意外死亡的消息还是小范围传开了，和懿德关系紧密的中能也听到了风声。
　　丁柔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丁柔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什么，“嘉嘉是不是回来了？他下午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
　　“前天刚去机场接了嘉少爷，他放圣诞假才回来，这两天我还没跟他联系。”
　　丁柔马上拿起电话打给了丁珂嘉，丁颐中夫妇过世后丁珂嘉还小，丁柔照顾了他几年，便把他送到国外上学，但也会经常过去看他，姐弟两一直很要好。
　　“嘉嘉，你回来了吗？”
　　“嗯，我晚点过去跟你说。”
　　“嗯，一会见。”
　　挂了电话丁柔对唐郁说，“郁哥，你送我回家一趟吧，我想回家住几天。”
　　唐郁愣了下，丁柔已经很久没这么喊他了，而且丁柔竟然要求回家，那是她从回到丁家从来不愿多待的地方。
　　“好。”
　　他知道丁柔和丁珂嘉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弟，相认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感情远比和家里其他人要好得多。
　　丁柔穿了件黑色大衣，在洗手间简单收拾了下，推着从机场回来就没打开过的行李箱，跟着唐郁出门了。
　　看到唐郁的黑色奔驰，丁柔皱了皱眉头，但没说话，默默放好行李坐在副驾驶座上，调下了车窗，让冰冷的晚风把本就凌乱的头发吹得随风飞舞，遮住脸上的表情。
　　黑色奔驰从宋天朗家慢慢驶出，路过陆渊和肖然正在撸串的大排档。
　　陆渊抬起头正好看到车上的丁柔，跟下午见到的苍白女人很是不同，虽然只扫了一眼，但是他确定这会看到的丁柔一点也不脆弱。
　　“你刚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看到肖然正埋头大吃，“算了，丁柔刚坐着一辆车出去了，我记了车牌号，一会回队里查下谁的车。”
　　“哦好。”

　　丁珂嘉刚满十八岁，虽然脸还有几分稚气，但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样子，昔日的大姐姐现在已经比他矮大半个脑袋了，收拾过的丁柔，看起来有精神了许多。
　　这次离开，好几个月没见到丁柔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他看着姐姐一阵鼻酸，轻轻抱了抱丁柔的肩膀，“姐，先吃饭吧，我自己做的。”
　　丁柔点点头，转身对唐郁说，“郁哥，一起吃吧。”
　　“不了，你们姐弟两好好说说话，我还得回公司，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对了，我让刘姐回来了，明天上午她就过来，这段时间她在这照顾你们。”
　　“麻烦你了郁哥，路上慢点。”丁柔也不多留。
　　唐郁安慰了姐弟两几句便离开了，转过身后神情忧郁，坐上车后没有立即发动，想了好一会拨通了电话。
　　“喂，韩董。”

　　丁家长久没人的别墅这晚灯火通明，空荡荡的家中坐着一对姐弟。
　　“姐姐，姐夫他是，怎么了？”丁珂嘉小心翼翼的问道。
　　“中毒死亡，警察还在调查。”丁柔红着眼眶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哽咽。
　　丁珂嘉不敢再问，给丁柔夹了菜，“不想了姐，你先住这，这段时间我陪你。”
　　“谢谢你嘉嘉，一段时间没见，又长大了，我来尝尝嘉嘉做的菜。”
　　丁柔擦干眼泪，夹起了桌上的菜，没吃几口突然冲进洗手间呕吐起来。
　　胃里突如其来的翻江倒海让丁柔有了不好的预感，右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丁珂嘉在门口着急的敲门，“姐你怎么了？”
　　丁柔依靠着柜子颓然坐在地上，“嘉嘉，明天陪我去趟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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