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一生

　　江筱祺站在那，看着他越行越远的背影。
　　她眼圈慢慢泛红，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眶里滑落，她张了张嘴，又紧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大喊：“贺谨言！”
　　贺谨言顿了下，没有回头，又继续大步往前迈进。但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是他的不自信打击到他了，她是那么耀眼那么优秀。从她答应跟他在一起那日起，其实他就一直惴惴不安，深怕这只是一场梦而已。现在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和她一样优秀的，他的不安逐渐加重，吃醋不甘紧张，这些情绪一直压抑着。自尊心又让他无法说出口。
　　江筱祺眼看着贺谨言逐渐走远，紧咬着嘴唇，慢慢蹲下身，掩面而泣。她觉得很难受，整个心就像被揪在一起，像无形的手攥紧着她的心脏。
　　原来，谈恋爱除了甜蜜还有苦涩，并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

　　夜风吹过，她抱住自己，微微抬头，只有一轮皎洁的弯月高挂在天空，她静静地看着。沉寂了一会儿，慢慢地站起身。
　　只是蹲久了，两条腿都有些发麻，她拧着眉，弯下身轻轻捶了锤两边的膝盖。等那阵麻意慢慢散去，她吐了口气，吸了吸鼻子，从书包里拿出湿纸巾，把脸上的泪痕擦干。
　　手指撑了撑嘴角，装作没什么事情发生，往家里的方向走。

　　转眼就入了深秋，期中考随之将至。
　　从国庆放假前一天，到现在，他们就没有再联系了。一个月多了吧，江筱祺没有去细数。
　　在同一所学校，两栋教学楼，宿舍楼也在附近，却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原来当他没有再制造偶遇，他们真的就没有那么有缘。

　　江筱祺每天闲下来就打开微信，翻着跟贺谨言的聊天记录，然后就锁屏。就算写着作业，也改了一贯的习惯，手机没再设置震动静音。但手机专属铃声没再响起过，置顶信息也没再亮起。
　　两个人好像从热恋期过渡到了冷战期。
　　她没有再跟时尧楷一起吃饭，每天都让钟愉帮她打包。中午下课就呆在教室刷题，晚自习结束就一个人跑去操场听歌散步。时尧楷有找过她几次，但她都简短回答后推说自己要忙了。

　　钟愉看出她有心事，也曾问她，怎么没跟贺谨言见面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连她自己都陷入怪圈，理解他吃醋但又生气他不信任她。只好无奈道：“谈恋爱，实在太费劲了。”
　　钟愉一顿，道：“多些包容多些理解。”

　　贺谨言这段时间，每天都处于低气压状态，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但看他没有再去找江筱祺，也猜到是两人出现问题了。便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江筱祺这个名字，生怕戳到他的伤口。
　　宋斯杰他们看着他每天话也不多，烟不离手的，天天就坐在位置上，垂眸盯着手机发呆。
　　他们实在看不下去，每天都拉着贺谨言去打篮球。打完全场，个个都累趴了，坐在边上喝水。他一个人还在那使劲的投篮，直到筋疲力尽才罢休。

　　期中考完当晚。
　　江又延突然打了个电话给钟愉。
　　“喂。我是江又延。”
　　钟愉接到电话的时候，傻愣了很久，道：“嗯。我是钟愉”
　　江又延失笑道：“呵，我知道。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钟愉连连点头，道：“没问题啊。你说。”
　　“我们年级组织篮球赛，我们明天上场。你把祺祺也带过来吧。让他们两见一面聊聊。”
　　钟愉偷偷瞥了眼，隔壁床位的江筱祺，转身走到阳台，道：“筱祺最近每天都坐在教室里，我只能试试啊。你们几点打球。”
　　江又延一想到自己妹妹和贺谨言就一阵头疼，道：“5点40。你们下课就直接过来。她要不肯去，你就说我受伤了。”
　　钟愉应下了。

　　翌日
　　钟愉一下课就拉起江筱祺道：“走，我们去看篮球赛吧。”
　　江筱祺瞅了她一眼，道：“江又延他们班的？”
　　钟愉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就当陪我去吧。而且你们也该好好聊聊，整天自己在这瞎琢磨也不是个事儿啊。”
　　江筱祺紧抿唇角，心里叹了下气。起身跟着钟愉一起前往篮球场。

　　篮球场。
　　高三三班与高三四班比赛。
　　贺谨言脱掉校服，换上红色球服。戴上护腕和发带，走上场。篮球场四周围了一群看球赛的，加油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朝周围环视了一圈，抵了抵嘴角，把关注力投放到篮球赛上。

　　钟愉带着江筱祺努力地挤进了人群。
　　篮球赛已经开始了。
　　这是江筱祺第二次看他打篮球了。他打球时依旧那么神采奕奕，专心致志的。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戏谑打趣的笑脸，面无表情，像是发泄多过享受。
　　边上的女生嘀嘀咕咕的。
　　“贺谨言还是那么帅啊。尤其是灌篮的时候。”
　　“他们这队的几个人都长得好帅啊..不过好像都有女朋友了。”
　　“哎，我们班男生打球真的好垃圾啊..”

　　在中场休息的口哨吹响前，贺谨言一个在三分线外的投抛，篮球上半空中划过，正中篮筐。
　　全场尖叫，掀起一阵高潮。上半场就已经赢了高三4班25分。
　　贺谨言大汗淋漓的，弯下身掀起球衣下摆擦汗。一群迫不及待的女生立马围到他身边，递水递毛巾。
　　他皱眉摆摆手，眼睛四处张望着。
　　江又延笑着勾住他肩膀，下颌朝着某个方向微抬，道：“在那呢。”
　　贺谨言随着他所指的位置看去，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弧度。

　　贺谨言快步跑了过去，攥住江筱祺的手，道：“跟我来。”然后把江筱祺带到了教学楼旁边较偏僻的角落里。
　　两人站在那，一时间相对无言。
　　江筱祺看着他，还穿着被汗浸湿的球衣，满头大汗还喘着粗气。抿了抿嘴，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谨言先出声了：“对不起。”
　　见她没有反应，轻咳了下，不安地看着她道：“那天我是气昏了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不相信你。”
　　江筱祺眼圈微微一红，委屈道：“你怎么可以那么说我。你不喜欢我跟时尧楷走太近，你可以直接说啊。我都不知道。”
　　贺谨言看她眼泪一滴滴地掉下来，心揪了下，双手轻抚掉她的眼泪。然后把她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柔发，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江筱祺伸手环抱着他，头伏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他的气息，清香甘冽。
　　贺谨言温声道：“是我的错。我太在乎你了，所以我害怕。我害怕你发现别人比我好，然后不要我了。我..太幼稚了。明明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但我还是忍不住的吃醋不安。”
　　或许，人在遇到真正喜欢的人面前，什么面子自尊都不重要了，看到她落泪，都会一下子就溃不成军。上一秒还在纠结为什么她不主动找他，不肯先低头，但在见到她的下一秒，什么纠结比较都灰飞烟灭了。只要她在，主动道歉示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段时间的冷战，让他越发清楚，他离不开她，如鲸向海似鸟头林。就算拼命压抑着，他还是忍不住想她，想到心肝脾肺肾都痛。
　　她就是他的命啊。

　　江筱祺无声的摇摇头，将他搂得更紧。
　　贺谨言顿了下，继续说道：“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以前从未这么在乎过一个人，担心不安吃醋一下子全冒出来，又拉不下面子跟你说。所以没有控制得住脾气，冲动下说的话伤到了你，对不起啊。”
　　本来。他打算打完篮球赛就去找她的。这段时间，他过得一点都不好受。一直发呆看着手机屏幕，脑子一直回放着那句话【贺谨言，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是的。不是不相信你。
　　他只是不相信他自己。他不相信自己追得上她，可以跟她一起去Q大，即便他已经拼了命去追赶，但他们的距离还是那么大。然后，有个优秀的人一出现，他那些不自信就扩大到让他觉得自卑了。
　　江筱祺缓了一会，从他怀里走了出来，抬眸看着他，轻笑道：“贺谨言，我们和好吧。”

　　一句低沉的低喃，忽而从江筱祺的面前，随着风，吹进了她的耳朵里。“我不相信谁都不会不相信你。”
　　江筱祺眼眸颤了颤，一阵酸涩又感动涌入心头，只觉得，她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心的地方。掩下万般心绪，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贺谨言顿了顿，直接把她抵到墙上，发狠地亲吻她，忍不住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下她的唇，又怕把她咬痛了。
　　只能细细的在她唇上辗转着，轻吮着唇瓣，索取着嘴里的每一个角落。
　　想她。
　　实在是很想她。
　　想到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江筱祺吃干抹净。

　　今晚的夜色，很美。星光璀璨。
　　此时的角落里，两个人激烈地亲吻着，毫无顾忌，混乱不堪。像是倾诉着这段时间度日如年的思念。
　　贺谨言感觉到她气息逐渐变慢，克制的停了下来，退开一点，低头看着她，掌心摩挲着她纤细的后背，帮她平复呼吸。
　　江筱祺靠在他肩上借力站着，深吸一口气，缓缓神，随后站直身子，抬眸看向他。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正明亮深情地注视着她。
　　贺谨言无法抑制的想要接近她，倾下身，缠绵缱绻，温柔细腻地亲亲她的额头，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嘴唇。
　　17岁这年，江筱祺第一次体味到恋爱的甜蜜与酸涩。第一次那么的喜欢一个人。第一次被这个人如此真切的喜欢着。

　　过了许久。
　　两人从角落里，手牵着手一起走了出来。
　　贺谨言慢慢把手放开，走在前方。江筱祺轻笑了下，又大步走上前，牵起他的手。
　　贺谨言垂眸看了眼，脚步停顿了一瞬。不解地看着她。
　　江筱祺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唇有些红肿，脸颊泛着红晕。低垂着头，道：“大晚上的，谁都看不见。”想了下，补充道：“你以后想我了就直接来找我吧。”
　　贺谨言心情很好地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光明正大地同框走到人群中，即便有人在背后七嘴八舌，江筱祺也努力习惯着，充耳不闻。
　　贺谨言凑到她耳朵旁，轻声道：“她们这是在羡慕你有我这么帅的男朋友。”
　　江筱祺被他逗笑了，道：“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的脸皮这么厚啊。”
　　“啧。脸皮不厚哪能追得上女朋友呢。”
　　江筱祺哭笑不得：“那倒是。”
　　以前刚认识的时候，真觉得他就像别人说的那样高岭之花，懒散，看似对谁都勾起若有似无的笑，但其实他都不爱怎么搭理人，自顾自的。现在，就像个小孩子似的，粘人爱撒娇需要人哄。

　　不过这倒不是贺谨言脸皮厚。
　　江筱祺不是本校初中直升，平时也不爱混迹贴吧。所以她并不知道。
　　当初有个学姐曾经开过了个投票贴，名为“最想谁成为你的男朋友”，里面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从高一到高三的各类型帅哥，文字简介个人信息还配上了图。后来小火了一把，加爆，连外校都听说了，翻墙过来投票。
　　江又延和贺谨言是初中直升的，颜值一直都被初中部的讲的天花乱坠，当时他们已升到高中部，也就被楼主提名了。毕竟高中部只听闻二位的大名，却没看过他们本人，所以一看到，贺谨言打篮球的侧脸照和江又延上台演讲的正面照，顿时帖子都被卡死了。
　　吧主在贺谨言的个人简介后评价句，从未交过女朋友，很难拿下，他一般不轻易动心。在江又延的个人简介后评价的是，女朋友如衣服，没几天就换，拿下容易，守住很难。因此，贺谨言的高冷和江又延的花心就这样被大家普及了。
　　最后贺谨言以压倒性的票数成为了女生最想要的男朋友。
　　那段时间，贺谨言每天收到的情书都可以垒成一张小凳子的高度了。走在路上，吃着饭，连上课都有人跑到他旁边围观搭讪，让他烦不胜烦。
　　宋斯杰他们几人打完球后都跑到校外的奶茶店里，就看到贺谨言牵着江筱祺从校门口往他们这里走来。
　　宋斯杰摇了摇头，手搭在段沐许的肩膀上道：“啧啧。你看他那欠揍的样，终于恢复正常了啊。”
　　段沐许叹了口气，感慨了句：“第一次见到啊，阿言被吃得死死的，就围着妹妹一个人转了。真是个厉害的姑娘啊。”
　　待他们两人走进奶茶店，他们几人就在旁边起哄打招呼。“妹妹啊，你都不知道，某人之前那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憔悴样，可怜兮兮的。”
　　“对啊对啊。天天看着你照片，都快成望妻石咯。”

　　江筱祺顿时一阵羞赧，被大家这么打趣，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把自己身体努力地藏在贺谨言的身后。
　　贺谨言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们一眼，对江筱祺说：“不用理他们这群傻逼。我们去隔壁坐。”
　　宋斯杰和段沐许.....你还记得陪着你日夜打球的我们吗。这是过河拆桥啊。兄弟如衣服啊？
　　他们两不过是真心为这对小情侣和好感到开心，居然就这么被嫌弃了。
　　宋斯杰撇了下嘴，不依不饶道：“阿言，你这样是不对的。见色忘义啊。你不让我说，我还就偏说了呢。妹妹啊，这人之前想你想到睡觉说梦话都能喊你名字。天天打篮球，你看看他那肚子，6块腹肌都快变成8块了。”
　　“诶不是啊。你怎么知道阿言腹肌几块啊。”段沐许侧头，摸着下巴琢磨道。
　　宋斯杰一噎。“我猜的，不行啊。夸张说法懂不懂啊。”
　　贺谨言抿着嘴，脸色有些难看，隐隐有些火气。
　　江又延在旁边看着这两傻子，真是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当即拉上他们两人，说：“打球好累啊。我们先走了哈。”
　　江又延将他们扯出奶茶店后，又回头朝着江筱祺挤眉弄眼地说：“妹妹，早点回去啊。”
　　江筱祺：“...好。拜拜”
　　贺谨言蹙眉，道：“别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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