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破烟雾

　　除夕当天，司徒烟和尤烈落地津城。
　　一出机场，司徒烟立马收到了她爷爷司徒观风发来的短信。她点开短信，心头划过一丝惊讶，看来还是她藏得不够好啊，这么快就被爷爷发现了。
　　她停下步子，扭头去看身边的尤烈，入目便是他长过眉眼可以称为齐刘海的黑色发丝，她在心里摇了摇头，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车身火红鲜艳的梅赛德斯在马路上奔腾着载着司徒烟和尤烈回到了汀兰湾。进了别墅后，尤烈拎起行李箱就要上二楼回自己房间。
　　“等下，”司徒烟赶忙叫住他，手压在他箱子上。
　　“怎么？”尤烈回过头，手依旧拎着箱子。
　　司抬手看了看手表，人快到了，“先放这，你去洗个澡。”
　　遮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尤烈不解：“……为什么？”他洗不洗澡关她什么事。
　　司徒烟说出原因，“待会跟我回老宅吃饭。”
　　“不……”尤烈还没来得及拒绝，便被她打断了，“别说你不去，今天可是除夕啊，是要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的。”
　　“…我不是你的……”
　　像是知道了尤烈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司徒烟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双手推着他的后背赶人上楼，“废话少说，赶紧去洗澡。”一路把人推搡到浴室门口，她一把把他推进浴室再亲切地替他关上门，还不忘交代他：“头也要洗。”
　　为了防止他会中途出来，司徒烟没离开他的房间而是在房间里的榻榻米沙发坐下守着他。
　　站在浴室里的尤烈确实动了等她离开就出去的念头，他凝神竖起耳朵，等着关门声的响起。可关门声迟迟不响，他便知道了她没走。
　　凭着她说到做到的性格，他十分相信如果自己再磨蹭下去她一定会冲进来帮自己洗。唰，无数道细密的水柱从莲蓬头里喷射而出，尤烈无奈地站到了花洒之下。
　　尤烈洗完出来时，司徒烟约好的造型师也来了，她让尤烈跟上带着他去了化妆间。这是尤烈第一次进入她的化妆间，说是间不如说宽敞得像一个展厅。
　　化妆间里摆放着或高或矮的陈列柜，他不知道陈列柜上放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一眼望去整个陈列柜都是色彩斑斓的。造型师和她的团队正在化妆间里来回走动做着准备。
　　司徒烟让尤烈在镜子前坐下，叫了造型师过来给他修剪头发，“把他头发剪短，露出眉眼，妆就不用上了，再给他挑身帅气点的衣服。”
　　造型师动作极快，司徒烟话音一落，他便拿起工具在尤烈的头上开工了。等到造型师动手，她便离开化妆间去了自己的浴室准备洗澡，待会是要回老宅吃饭的可不能邋里邋遢的去。
　　司徒烟包着干发巾穿着浴袍去了化妆间，怠懒地往凳子上一坐，几名造型师便围了上来。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用她开口她们也知道该怎么为她造型，她闭着眼睛任由她们在她的头上脸上鼓捣。
　　司徒烟结束造型时，尤烈已经离开了化妆间，问了造型师他去了哪里，造型师说他在外面溜达。她点点头，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离开衣帽间时，她的手上多了一件男款的羽绒服外套。
　　她在车库里见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她对着那背影试探地喊了声：“尤烈？”
　　那背影转过身来，隔着几步的距离，司徒烟原地站定，把他从头到脚都审视了一遍，嗯，是尤烈。
　　他的头发按照她的要求剪短了，短到不止眉眼连额头都露了大半，身上穿着黑色的羊角扣大衣内搭一件深色的印花卫衣，浅蓝色牛仔裤下是一双黑色的高帮帆布鞋。
　　司徒烟对他今天整体的造型十分满意，短发利落，白净的五官露了出来，养了段时日，脸颊也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消瘦凹陷，有层次感又带着青春气息的衣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十足。
　　她在心里点点头，嗯，是老人家会喜欢的精神小伙。当然，不是那种额头画天眼花手摇不停的精神小伙。
　　司徒烟走到车旁，拉开车门，随口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上车。”他平时不都是在门口处等着她的吗，今天怎么直接来了车库？但她也没细想，等尤烈关上车门，她便发动车子离开了车库。
　　是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尤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车库，他看着车外后视镜里的自己，头发修剪得整齐利落，每根发丝长度几乎一样。思绪一阵恍惚，他有多久没修剪过这般整齐的头发了？
　　自从母亲丢下他离开后，再没有人会定时带着他去理发店剪头发了，父亲整日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管他，更不会注意到他那头曾被母亲温柔抚摸过的细软发丝，他只能任由它一寸寸地疯长。
　　实在长得扎眼了，便拿出那把被他压在凉席下刀尖生了锈的剪刀，对着窗户乱剪一通。他不会剪头发，乱剪一通的后果就是，头发长度参差不齐，不是那里长就是这里短，头上卧着几个浅浅的发坑。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好丑，可他又能怎样？从那时起，他便顶着这样一头独特的头发随随便便地生活着。
　　红色的梅赛德斯绕过司徒家宅前的喷泉水榭进了车库，从车库出来，司徒烟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主楼台阶上眼巴巴望着她的司徒川。
　　她慢步过去，尤烈跟在她的身后。
　　一看到她的身影司徒川便向她小跑过去，双臂张开，想要拥抱他亲爱的姐姐。还没抱上，便看到他姐身后还站了个陌生的人。他刹住脚，一双细长傲气的丹凤眼把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个遍，问道：“姐，他哪位？”
　　司徒烟拉着尤烈上前一步，开口介绍：“他叫尤烈，是……”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徒川截过了话头，“我懂了，就是他吧，难怪你不让我把微信推给我同桌。”
　　他的眼睛又在尤烈的脸上转了两圈，看上去有些不满意，嘴上嘟囔着：“年纪这么小，他能伺候好你吗……”
　　尤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胡说什么呢你。”司徒烟也听不懂，尤烈和他同桌有什么联系？胡言乱语，她干脆拽过司徒川的脖子惩罚性地揉乱了他精心梳理的头发。
　　今天是除夕，宅子已经打扮起来了，除夕夜用的彩灯和灯笼已经挂满了整个宅子，佣人们正捧着东西在周围走动忙碌着。
　　三人进了主楼，主楼是她爷爷司徒观风单独住的地方，主楼的左右两边的几栋楼分别是她大伯一家、她爸妈、三叔一家住的地方。
　　穿过砖石与原木相结合设计的玄关他们进入了主楼内部，司徒烟带着身后的两人上了二楼，一楼的会客厅是用来接待外宾的，二楼的会客厅是私人的，家里谈事都是在二楼。
　　爷爷已经知道了尤烈的存在，想必爸妈他们也都知道了，说不定就在二楼等着她带人回来呢。
　　果不其然，司徒烟一进去便看见会客厅里两个半圆形相对而放的手工皮草沙发上坐了一圈人，会客厅的气氛略有些严肃。
　　零碎的脚步声传进会客厅里，沙发中央的短发女士率先转过头，锐利威严的眼神紧盯着司徒烟，她沉声道：“司徒烟，你给我过来。”
　　短发女士一发话沙发上的其他人也纷纷转头往楼梯口看去，视线却不落在司徒烟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她身后侧的尤烈身上。七道强劲的视线齐齐向他射来，他心口忽地一跳，下意识的低下头想要借此躲避他们的视线。
　　虽然这锐利的目光不是降落在司徒烟的身上，但也不妨碍她替尤烈感到紧张头皮发麻。她往旁边挪了挪步子，彻底挡住了尤烈的身影，阻断了他们的视线。
　　她迈着步子往会客厅里走去，在沙发前站定，侧了侧身，将身后的尤烈拉上前来。这次她没再挡着，大大方方地向家人们介绍了尤烈：“这是尤烈，是我…嗯…是我的一个弟弟。”
　　短发女士一听，立即抬头瞪了司徒烟一眼发出冷一声冷笑。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尤烈介绍她的家人：“他们是我的叔叔婶婶，这两位是我爸妈。”
　　会客厅里静默无声，司徒烟伸手在尤烈的后背掐了一把，他被掐得一激灵，猛然抬起头来，想了想还是轻声地说了句：“各位…叔叔阿姨新年好”
　　他们沉默着，一副冷面无情要审问人的架势很是吓人，他们这副审犯人的架势，看着很唬人。但司徒烟不怕，因为她从小看到大，看习惯了，而且她也知道即将被“审问”的人也不是她。所以她十分淡定地走了过去，在短发女士旁边坐下了。
　　短发女士名叫陈昭玉是司徒烟的母亲，也是司徒家的二儿媳。陈昭玉为官数十载，气场不怒自威，目光轻飘飘地往你身上那么一扫，芒刺在背的感觉油然而生。
　　陈昭玉看着尤烈，严肃的表情下潜藏着丝丝怒意，她压着怒意把尤烈从头到脚都扫视了个遍，她要仔细看看这个突然住进烟烟房子的臭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烟烟也真是疯了，竟然敢让这来路不明的小子住进家里！
　　陈昭玉没发话其他人便也跟着严肃地沉默着，眼睛时不时地再往尤烈身上扫上两眼。
　　没了枯草般头发的遮挡，司徒烟看到了尤烈低垂的眉眼，他似乎是对长辈们锐利的目光感到了畏惧，头垂得更低了。她看不下去了：“小川过来，你带尤烈逛逛家里，别在那傻站了。”她抢在陈昭玉之前开口，将两个傻小子从这严肃的气氛中拯救出来。
　　司徒川不愧是在司徒烟照顾下长大的，她一发话，他便心领神会地快步上前扯着尤烈飞似得离开了会客厅。
　　等他俩一离开会客厅，司徒烟赶紧转过头，抢在陈昭玉发火之前开口安抚她：“妈,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陈昭玉瞪她一眼，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一个陌生男孩突然住进了自己女儿家里哪位父母能不担心呢？司徒烟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但她不能将系统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将自己怎么认识的尤烈以及他的来历掐头去尾的向他们解释了一遍。
　　她的说法是，她在自家的救助儿童青少年公益计划下看到了尤烈的申请表，对他的情况深入了解后，内心十分动容想要帮助他，便把他接到了家里。接着，她还添油加醋的讲述了尤烈的家庭情况，把他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企图引发陈昭玉女士的同情心。
　　一通解释过后，陈昭玉女士的同情心有没有被触发她不知道，但坐在一旁的三婶于莉女士已经眼含泪花了，见状，她默默地伸出手抽了张纸巾给她三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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