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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二日,陈逸练完了剑,跑去街上买了豆花,又坐在院里擦了一个时辰的剑,东边的屋子里,还是毫无动静。
宋景明吃过豆花,看着已经到了巳时,到忘忧的屋前,慢慢地敲了几下,“师妹,你醒了嘛,厨房里有豆花,你起来喝吧。”
敲了几下没有回应,他朝着院里的陈逸很无奈地摆了摆手,之后便去后院,摆弄他的毒虫去了。
敲门的声音虽轻,但忘忧还是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了眼,脑袋像是被打了一般,晕晕的。她爬起来,坐在榻上,揉捏着太阳穴。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很乱,昨晚,昨晚的记忆突然就涌了上来。老天,她到底做了什么?伏在陈逸肩头哭鼻子,太丢脸了啊。忘忧闭着眼睛,手里搓着裙摆,紧咬着嘴唇,自己该怎么面对陈逸啊?
不知过了多久,忘忧总算下定了决心,她从榻上爬了下去,找了件湖蓝色的长袍换上,又用手捋了几下凌乱的头发,然后提溜着水盆出去打水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身黑衣的陈逸正坐在院里的梨树下。
忘忧的脑子里砰的一声,像是鞭炮炸开了一般,想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她恨不得钻回屋里去,可已经出来了,若是再做贼心虚地调转回去,会不会很奇怪。她只好低着头,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勉强打了一盆水后,小跑着回到了屋里。门刺溜一声关上的那刻,忘忧总算松了口气,幸好陈逸没问她什么。
对着铜镜梳妆的时候,忘忧发现她的脸色有点黄,或许是酒劲还没缓过来,于是敷了粉,又在两颊涂了胭脂,梳顺了发丝,才再次走了出去。
白色的梨花纷纷扬扬洒落,一身黑衣的陈逸坐在树下,擦着那柄黑色的剑,神情专注。对剑客而言,剑应该是最宝贵的东西了。
可一想到昨晚,忘忧就尴尬起来,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陈逸,只好又低着头,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走。
“你怎么像做贼一样?”陈逸看着她像虾一般弓着腰,笨手笨脚的样子,本来不想逗她的,但又没忍住。
“我没有啊。”说出这话,忘忧自己的脸都红了,幸好有胭脂的掩护,应该没被发现。
陈逸嘴角下拉,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她,但声音却又是轻快的,“去吃饭,一会儿去寇家医馆。”
忘忧睁大了眼珠子,她可没和陈逸说过要去寇家医馆的话,他这算是自作主张吗?
陈逸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说是忘忧昨晚自己说的。
忘忧皱着眉,露出狐疑的目光,她怎么总有一种自己被坑了的错觉呢?
厨房的锅里温着一碗冬笋豆花羹,酸酸辣辣的气味儿飘来,最适合解酒了。忘忧就着师兄烙的油饼,喝下了一大碗的豆花,胃里也舒服了不少,都说喝酒解愁,忘忧看来,喝酒失态才是真。
***
半个时辰后,忘忧和陈逸来到了糕点铺,买了一斤马奶糕,准备带给寇大夫,空着手上门拜访,总是有点难堪的。
忘忧和陈逸正抢着付钱呢,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正是昨日见过的任子昂。
“傅大夫,陈公子,好巧,又见面了。”任子昂的脸上依旧洋溢着温暖的笑,声音也如古琴一般悠扬。
忘忧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陈逸没好气地扭过头,将几个铜板递到了掌柜手里。
忘忧眼看自己失掉了机会,又有任子昂在场,也不好与他争辩,撇了下嘴,作罢了。
“你们这是干嘛去?”
“我们去看寇大夫,昨日经过的时候听说他将门都堵了起来,今天去看看有没有好一点。”忘忧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在下能否同行呢?”任子昂还是笑着,可眼睛里充满了恳切。
忘忧舔了下唇,刚想答应,陈逸拿过掌柜包起来的糕点,走上前,撅着嘴道,“不行!”
忘忧皱了皱眉,这人怎么对任子昂老是这个样子,她在背后偷偷地戳了陈逸一下。
“戳我也没用。”他抱住双臂,一脸傲娇。
忘忧被拆了台,脸一下子变红了,有些尴尬,双手捏着裙子,不知如何是好。
任子昂脸色微变,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了,只是明日我便要离开云中了,没有和各位好好道个别……”任子昂边说着边摇着脑袋。
“你要走了啊?”忘忧问道。
“是啊,这次离开长安已经很久了,这不,我也是来买糕点的,想带回去给长辈尝尝。”说着举起手里的油纸包,指给忘忧看。
“算了,看在你要走了的份上,走吧走吧,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不去找找乐子,还要去看个老头。”陈逸嘴里嘟囔着,忘忧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陈逸带着两人很轻易地绕到了寇家医馆的后门,他大力地敲了敲,很快便有人来开门了,还是昨日的蓝衣少年。
“是你们啊,是来找我师傅吗?不过,咋还又多了个人呢?”蓝衣少年眨着大大的眼睛,有些疑惑。
任子昂缓缓道:“小兄弟,我是临时跟来的,想看看寇大夫怎么样。”
“那好吧,你是傅大夫,你是小跟班,你是谁,我得问问师傅要不要见你们?”
小跟班?忘忧看了看身旁,反应了过来,可是陈逸竟也没有反对。
任子昂报了姓名后,蓝衣少年带着三人进了寇大夫上次招待忘忧的地儿。屋里的摆设与上次还是一样的,三人刚坐了下来,冲进来了另一个蓝衣少年,眉毛倒立,脸色通红,手里握着一个笤帚,面露凶光。
陈逸看着情况不对,立马站起来,大步走到了少年面前,捏着剑的手也紧了紧,“你干嘛?”
“我师傅不愿意见你们,你们走!”少年年纪比忘忧还小几岁,声音有些颤抖。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见?”陈逸双手抱臂,显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任子昂也站了起来,“小兄弟,我们是诚心拜访的,没有恶意。”
忘忧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陈逸他应该不会与这少年计较吧,可是那少年看着还是有些不好惹。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先前的那个少年回来了,“阿朔,你这是干嘛?”
“阿翟,你是不认识这女人吗,就是他害得师傅颜面扫地啊,你还放她进来干嘛?”阿朔哑着嗓子,红了眼眶。
忘忧捏着裙摆,像是吞下了甘草片一般,从嘴巴一直苦到心头。想说几句什么,却也张不开口。
阿翟拍了拍阿朔的肩膀,算是安慰吧。接着说寇大夫请忘忧和任子昂进去。
阿朔瞳孔微微颤动,指甲抠着笤帚,有些难以置信。
陈逸听到不让他进去,拧着眉,看上去不太高兴,但是又看到拿着笤帚,一脸怨怼的阿朔,他哼了一声,站在那里也一动不动,一直盯着阿朔的脸。
***
到了寇大夫门口,阿翟转着眼珠子,压低声音道:“傅姑娘,你还是小心点,我师傅发起火来很可怕的。”
忘忧朝着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感谢他的好意。
两人推门进去,屋里一团乱,酒瓶、书被扔得乱七八糟的,唯一干净的一张案几上摆着一大碗米汤,寇大夫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一直用勺子搅着,看起来一口都没喝。
两人腾了一块地方刚坐下来,寇大夫幽幽道:“傅姑娘,昨日你有意将病症透露与我,好意我心领了。”
沉默了片刻后,他继续说道:“但我不会感激你。”
忘忧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了寇大夫通红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他头发似乎也白了不少,眼角也满是皱纹,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忘忧鼻头不由得发酸,自己走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是庐江郡人士,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每日找我看病的人不多,赚的钱勉强糊口,可后来我遇上了一件后悔终身的事。记得是在五月份,来了一个怀孕的妇人,也是胎萎之症,可因为我的失误,再加上当时太过保守,最终两条命都没有保住。那之后,我没有脸再待下去,便离开了庐江,一直往北走。在途中,我无意间得到了一本《毒经》,里面记载了一些很猛烈的方子。来到了云中后,我开始用书上的方子给人们试验,结果真的很有用,后来…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忘忧实在不敢相信竟然有如此巧的事情,原来寇大夫昨日离场的原因是因为碰到了昔日的伤疤,还有《毒经》,这又是怎么一本书呢,名字这样诡异,她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寇大夫,医家并非神仙,总有力所不能及之处,只要尽心尽力便好,逝者已矣,不用太挂怀了。”
“傅姑娘,不,我该叫你傅大夫,你年纪尚轻,历练还不够,以后若是遇到挫折,你要记得这番话,不要太过介怀。”
忘忧用力地点了点头。一旁的任子昂开了口,“寇大夫,那本《毒经》,在下能否一看?”
“那书在我这里也是埋没了,你们二人皆是年少有为之人,或许能看出些门道。”说完后他去了内室,很快便拿出了一本有些陈旧的书,书角皱皱巴巴,看起来是经常翻阅的。
任子昂翻开看了两页便合上了,“那寇大夫你今后作何打算?”
“无牵无挂,云游四方。”他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说,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些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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