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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马鸿之在□□上给我发消息说明天要穿一身耐克。“讨个吉利。”他飞快地给我发消息:“钱媛媛也要穿——吴文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
“去你的。”我回复他,轻蔑地扯着嘴角,这小子还没意识到——钱媛媛看不上他,他一周都不洗一次头。如果光是穿一个牌子的衣服就算是对彼此有意思,那我和吴琴可太有意思了。
我妈在身后催着我关掉电脑。她用食指指节敲着我的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明天你就考试了,悠着点吧!”我就顶回去:“你是不是没看见我这一年的学习状态,我看电脑就是为了放松,为了明天考个好成绩——”
我妈的手摁下了机箱的按钮,显示器在一连串电子音的预示下黑屏了。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沓上拖鞋跑到吴琴房间的门口——差点整个人拍上去。
我看见了那一条红色,它是我留在吴琴门上的勋章。它新鲜地仿佛昨天我的鼻子刚刚撞上吴琴的门,我摸了摸我的鼻梁——它还带有温情地痛着。
那一条红色只在我脑袋里闪了一下,我迫不及待地把手搭在门的把手上。然后想了半天,终于抬起手腕敲敲门。
“干嘛呀?”里面传来吴琴懒洋洋的声音:“吴文,你怎么还敲上门啦。”
那是心跳声,还是敲门声?在我的手背碰到门之后,我分明听到我的心脏随着我敲门的节奏剧烈地跳了两下,仿佛它跳了人生的最后两下似的。
我的手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移下去,我悄悄地转动了把手,想要把门开一条缝。
说实话,没有比这更顺利的事情了。我成功的把吴琴的房门开了一条缝,甚至脸上的表情还带了点炫耀的神色。然后我悄悄地、悄悄地把头凑上去。
看到了一只圆润的眼睛,她的眼角那么水润,像是刚哭过一场似的。在我看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我。也许她说完那句话后,就慢慢地挪下床,控制自己的呼吸,然后蹑手蹑脚地移到门的那面。
有一瞬间我们只隔了一扇门,我慢慢地转动门把手,然后她笑嘻嘻地在对面等待。我们都心怀期待。之后我开门,如同打开潘多拉的宝盒。我把头凑过去的时候,她在安静地看着我,先是从有些发硬的毛糙头发,再看到我额头的一小片皮肤,再看到我的眼睛。于是,我们对视了。
对面在拉门,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我尴尬地站在那里,吴琴穿着一身睡衣,她的黑发乱蓬蓬,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她的眉眼弯弯,里面含着的一双黑色眼珠直直地盯着我,于是我立刻躲闪了。她的胸脯微微凸出。先是圆润的弧度,再是温和地折一下,仿佛小小地画了一个勾。吴琴把第二颗扣子和第三颗扣子扣错了,就导致那一段衣襟整个打了一个弯儿,露出一块皮肤,白而刺眼,让我想起亮如白昼的雪夜。一个个梦似的清晨。软绵绵的脚步。看到她,我的脊背慢慢地挺直了。我看上去还好吗?对着吴琴,我仿佛在照镜子。
怎么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吴琴就在对面,她比我矮了半个头,她头顶的发旋跟着我的呼吸轻轻转动。我看迷糊了。我想,发旋应该是不会动的吧?为什么吴琴的发旋就能乱动?
我真的不太明白了,我的脸充血。吴琴搔了搔她的脖子,那一点声音也被我的感官放大了,我有一瞬间几乎感觉到了她皮肤散发的热气。吴琴问我,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闷:“吴文,你有什么事啊?”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我将赶赴过来,不然,在我敲门的时候,她怎么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仅这一点,我就失去了所有主动权,被她带着走。——我又输了,这是一场必输的战役。
“你老哥明天考试啊。”我有些心虚地说,我尽量把自己伪装的正常,为这,我必须直视她的眼睛:“吴琴,明天穿你那个耐克衣服呗,就上次妈带咱们买的那个,我也要穿。”我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我的心鼓着想跳出来。
“怎么着吴文,这么迷信呢?”吴琴也开始伪装,她假笑着,脸上也红了一大片。我们不愧是兄妹,就连尴尬的时候反应都这么一致。
“这不是要——要——”我想了半天那个词儿,最后终于憋出来了:“仪式感嘛。”
“哦——”吴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说了句:“知道了,哥。”她那个哥说的实在是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绝无仅有,我吓了一跳。
吴琴看到我受惊的脸,得意洋洋地笑了,然后一转身一收手,砰的一声把门关死。那一条血就倏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用指甲刮了刮——刮不掉。于是我无趣地晃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吴琴到底穿了那条白底红字的耐克短袖,我们两个一人身上穿着一个大对勾。然后我们一家送我到考场,吴琴走在我旁边,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她的头发有点长,走路的时候会一点一点地滑到我的手臂上,然后找时机掉下来,如此重复,我觉得痒极了。
总算到了考点,我顺着那条通道走进去,一回头,吴琴在身后跟我挥手,她挥了好久,我并没有挥手,我对她微笑,小声说了句谢谢。虽然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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