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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父申冤
霍文煊听到这话,也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看得透。
刘滨看着手里的状纸,苦笑了一声,“想不到我活到了这把年纪,竟然要一个小娃娃来教我做人,还真是可笑。”
霍文煊冷笑一声,“可笑的是你自己,这都是你自找的。”
丁慕山道:“侯爷说的不错。原本你可以做一个富贵王爷,衣食无忧,可你偏偏要倒行逆施,花天酒地,残害忠良,背叛先帝,这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天下人都说先帝仁慈,念在父子之情才没舍得杀你,但其实,要杀了你才是便宜了你,要你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度过一生,才是真正的折磨你。你曾经那样风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只能被囚禁在这里,没有自由、没有权利、什么都没有,对你这样的人来说,剥夺你的一切,却偏偏不剥夺你的性命,才是真正的惩罚。”
刘滨听着他的话,震惊地望着他,就连霍文煊也震惊了。他从前一直不能理解先帝为什么不杀了这个乱臣贼子,偏偏要留他一条性命,如今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虽然这孩子说得诛心,但却不无道理。或许先帝是真的仁慈,却也未必不是想这样折磨这个背叛自己的儿子。
刘滨忽然大笑起来,空荡的牢房里回荡着他的笑声,格外恐怖而诡异。他捂着自己的脸,眼泪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他绝望的望着灰秃秃的房顶,茫然道:“父皇,原来你不杀儿臣,竟然是为了这样折磨儿臣吗?”
霍文煊看了看丁慕山,也不说话了。
刘滨自己哭了一会,状若疯癫,却又突然收住,将他的状纸在桌上摆好,仔细地看了一遍,抬头看了一眼丁慕山,“文辞流畅,条理清晰,果然是好文章,不亏是丁卯的儿子。”
丁慕山打开了朱砂盒的盖子,推到了他面前,“我爹含冤而死,只求阁下能还他一个清白。”
刘滨玩味地看着他,“你凭什么认定我能签字画押?若是我偏不肯,你还能拿我怎样?”
霍文煊拍桌道:“刘滨,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丁慕山道:“听说阁下有一个独子,原是你府上一名舞姬所生,虽然这舞姬早已被处死,但这孩子却被交给燕王殿下抚养,如今大概也与我年纪相仿了。听闻燕王夫妇甚是嫌弃这孩子,将他扔在别院,甚少照看,毕竟他是逆臣之子。若是我雇一个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而你这唯一的孩子死了,可就绝了后了。”
刘滨惊诧道:“京城地界,天子脚下,你胆敢买凶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丁慕山一脸认真道:“你是个乱臣贼子,也好意思跟我讲王法?”
刘滨指着霍文煊道:“你当着霍侯爷的面,就说要杀我的儿子,你只不过只是个九品小官,岂非太过嚣张?”
丁慕山看了一眼霍文煊道:“霍侯爷如此痛恨你,他非但不会举报我,说不定还会助我一臂之力。他固然公正严明、嫉恶如仇,但遇到你这样的卑鄙小人,倒也不必跟你讲道义了。”
霍文煊赞同地点点头,甚至想给他竖一个大拇指。
刘滨笑着摇摇头,“好啊,丁……”他说了一个字,就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
“丁慕山。”他自己强调道。
“丁慕山,果然非同寻常,软硬兼施,手段了得。你爹若是有你一半聪明,便不会那么容易死在我手上了。”他说着,便拿起笔,蘸了墨,在状纸的末端,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将拇指伸到朱砂中蘸取了红印,印在了自己的姓名上。
丁慕山见到他签字画押的动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又轻轻地落下了,就像一粒尘埃终于落了地。
刘滨拿起状纸还给他,丁慕山愣着,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痛快地签字画押,甚至忘了伸手去接,还是霍文煊一把抢回状纸,折好塞进袖子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算你识相,今天就放你一马。”
刘滨苦笑道:“那还真是多谢侯爷了。”
霍文煊懒得再多看他一眼,拉着丁慕山就要往外走,丁慕山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回头道:“我爹不聪明,但还有我为他伸冤,他总算可以沉冤昭雪,但是你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孤独终老,永远不会有人为你喊冤,天下人只会唾骂你是乱臣贼子,这就是你的报应。”
刘滨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霍文煊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会诛心,刘滨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都被他戳痛了。
丁慕山没有再看刘滨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是来时那条长长的走廊。
两个人默默走着,谁也不说话。
霍文煊拿出了袖子里的状纸,先打破了沉默,“拿到了刘滨的签字画押,明日便可去府衙为你父亲翻案了。”
丁慕山方才一时冲动,说了许多话,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有些后怕,这才停下脚步,忽然跪在地上,对霍文煊磕了个头道:“多谢侯爷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霍文煊见他方才还伶牙俐齿,道理一套一套,此刻却像是强弩之末,没了力气,便觉得有趣,故意逗他道:“若是我真要你报答,你报是不报?”
丁慕山抬头道:“侯爷有什么用得着下官的,下官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霍文煊笑道:“倒也不用你赴汤蹈火,只要你以身相许,就算是报答我了。”
“啊?这……”丁慕山傻了,方才的伶牙俐齿全然消失,不知该如何拒绝,却也不能答应。
霍文煊板起脸,晃了晃手里的状纸,继续逗他,“我可是帮你拿到了废晋王的画押,帮你父亲洗清了冤屈,这样的大恩,可不能不报。你要想想,是你的清白重要,还是你父亲的清白重要?”
丁慕山望着他,忽然脸上一红,低头小声道:“可是侯爷,下官……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这下霍文煊也是老脸一红,指着他道:“你你你……你才几岁?怎么这就……就是和你那个姐夫?”他确实听齐玉说了丁慕山为了与姐夫成亲,当面向皇上进言的事,却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妄为,这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丁慕山捂着脸点点头,“下官十六岁时,就和姐夫……私定终身了。”
霍文煊哭笑不得,“这……这也太……你那姐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想不到竟然如此禽兽?”
丁慕山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不是的侯爷,不能怪姐夫,是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这……看你刚才义正言辞,想不到竟是……竟是如此轻浮之人!”
丁慕山一脸认证地仰头望着他,“侯爷此话差矣,我与姐夫两情相悦,他丧妻,我未嫁,实在是情到深处,才会有了肌肤之亲,怎能说是轻浮?”
霍文煊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他,指着他无语道:“可是你小小年纪,竟然……如今的年轻人,还真是胆大妄为!”
霍文煊原本就只是想逗一逗他,却没想到被这小子调戏了,回想一下自己,也是在阿依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要了他,还在这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资格说人家轻浮?他面子上挂不住,自己闹了个大脸红,连忙把状纸丢给他,“收好你的东西吧。”然后转身就走。
丁慕山捡起状纸收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得意地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天牢门口,霍文煊将钥匙交还给方才带路的官员,向他道了谢,便带着丁慕山出去了。
门外的三人等得焦急,见他们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
李云飞道:“阿山,怎么样?可还顺利?”
丁慕山得意道:“承蒙侯爷相助,一切顺利,已经拿到了废晋王的签字画押,明日便可以去府衙立案,为父亲平反了。”
珠玉激动地握起丁夫人的手,然后又在霍文煊的面前跪下,感激道:“多谢侯爷相助,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霍文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将她扶起来,“夫人免礼,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丁夫人扶好珠玉道:“于侯爷是小事,与我们丁家却是莫大的恩情,我们全家都无以为报。”
丁慕山道:“侯爷,过些日子我姐夫的客栈就要开张了,还请侯爷和齐先生赏脸,来吃顿便饭,就当我们的一点心意吧。对了,姐夫的客栈还特地请了几位大厨,都是江州、闽州、粤州的名厨,听说那位陈大人是御膳房的司膳官,也请他一定要赏脸光临指教。”
霍文煊原想推辞,但一听有好吃的,阿依一定会喜欢,便应承下来,“好,我们一定去捧场。”
几个人围着霍文煊千恩万谢,这才把他送走。
望着霍文煊骑马离开,珠玉忽然抱着丁夫人,哭了出来,丁夫人拍拍她的背,安慰道:“珠玉,二叔蒙冤多年,如今终于要昭雪了,如此喜事,你该高兴才是。”
珠玉擦着眼泪道:“姐姐说的是,我就是太高兴了。”
丁慕山拉住娘亲的手道:“娘,等今年春节我们回到碧落县,就召集丁家族老,将爹的名字重新写进族谱,将我以过继的名义转到他的名下。”
丁夫人也对她道:“从前老爷担心你不愿,一直没有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也一直没有将你写进族谱,只将阿山记为庶子。这回好了,你也可以以二叔妻子的名义入族谱了,这样一来,你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
珠玉喜极而泣,点头道:“好,好,多谢姐姐,也谢谢阿山,你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甚是安慰。”
李云飞见他们在天牢门口如此激动,劝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丁夫人点点头,和丁慕山一起扶着珠玉上了马车。
丁夫人道:“此事既然已经了了,下个月我便和珠玉回江州去了。”
丁慕山点头道:“大娘,那就拜托你照顾我娘了。待年底吏部休假了,我便回江州去办理我爹的事。”
丁夫人道:“蓉儿今后留在京城,和二姑爷在一起了。以后你们姐弟都在京城了,还要多照应,我也会嘱咐二姑爷,让他在官场上照应你的。”
“多谢大娘。”
丁夫人又笑道:“我刚才看那位侯爷对你青眼有加,若是有他的照应,只怕日后都用不上你二姐夫,你便可以平步青云了。”
丁慕山看了一眼李云飞的脸色,忙道:“哪有啊?是霍侯爷和那废晋王有私仇,这才会顺便帮我的,大娘你别误会了。”
丁夫人和珠玉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李云飞坐在丁慕山身边,将手悄悄搂住他的腰,在他的腰上捏了一把。
丁慕山朝他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李云飞腹诽道:装可爱也没有用,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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