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谋

作者:望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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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0 章


      粱曼真心中一悸,眼波流动:“能让白大人记住的人,想必不是普通人。”

      白舞戈眼神一暗,微带惆怅的捏了捍腰上的佩刀,正欲说时瞥见朱厚照一眼瞧过来,他眼中一闪改口道:“郧阳府时,我妹妹喜欢这样拿东西。”

      妹妹!

      姨表妹妹,还是姑表妹妹,干妹妹吧。

      朱厚照在一旁道:“白舞戈,你嘴巴里甚少提及女子,今日怎么说起了你妹妹?要是想她了,接到京城来玩玩。”

      多嘴的坏处显现出来。

      朱厚照居然当真了。

      白舞戈神色微微一滞,手了揖躬身道:“我那个妹妹离我们太远。”

      朱厚照不信,道:“有多远?叫刘谨派人接来就是。”

      白舞戈不得已,道:“接不来,她……她曾经吃错了药,落下了病根,只能在原处养着,怕病再加重。”

      朱厚照微憾道:“可惜了。你看你看得这么玉容仙姿的,你妹妹应该也长得很不错。”

      白舞戈只得应着头皮接话:“还成。”

      朱厚照道:“宫中御医多,要不接来治治?”

      皇鼠狼这一小贱招,从十四岁一直使到十八岁,从边将之妹,到随护之女,无一不是先招到豹房来。

      看上了,便纳入豹房内养着。

      白舞戈对此并不喜欢,他慌道;“皇上的好意心领了。她极有主见,不为外力所动。臣觉得她在原处过自己的生活方才是享受。”

      朱厚照悻悻的向粱曼真道:“看到没,白舞戈的心里,妹妹比朕重要呢。”

      那是,谁把妹妹交给你,谁就真的是坑妹。

      粱曼真心中如此想,脸上却笑道:“白大人如何想真儿不知,不过真儿以为皇上的龙体最为重要。若无好的身体,再好的盛世繁华也无福享受。想来白大人也是担心他妹妹的身体的。有一种人生在山间水边能快活,被圈在一座城内反而失去了随心所欲。”

      朱厚照回首道:“白舞戈说了,你想开药铺当大夫,这次你救下兴王妃算是大功一件。可是……太后对此事下了封口令,夏淑英被禁足了,你还是……”

      他想了想道:“离开皇宫吧,开一间药铺,过自己的生活去。”

      粱曼真从未想过,出宫这件事来得如此快,以为会有多难,但却只是朱厚照轻轻的一句,便能实现。

      朱厚照眼中忽现苍冷的道:“太后是不是让你给那些宿在豹房的女子准备了麝香藏红花?”

      粱曼真手指尖微动,握住袖口,低头道:“太后也是为皇族子嗣计,说到底皆是为了大明好。”

      朱厚照冷然一拍笼子,震得里面的豹子发出尖利的嘶叫声,他恨然道:“她是想让我,像我父皇那样吗?”

      粱曼真无力的勾下头,这些年她行走太医院与御药局,看过不少前朝的脉案。她发现一个最奇怪的事,弘治年间有关皇帝的脉案并不齐整。特别是先皇死的那一月的脉案,几乎能看到人为改动的痕迹。后来吕道人被杀之后,脉案的记录直接换了新内容。

      只是这些东西非寻常人能看到,更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因而也就无人理会了。

      然,整理皇帝的日常食谱发现,弘治帝常食“螃蟹、龙果、柿……”之类的大寒之物,而用药却以“大燥”之物作药引。两者相克相冲,身体虚的极不适应。

      ……

      回到宫中,粱曼真循例去了慈宁宫内。

      刚入门中,地上一撒满了信纸,寻着纸张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刘谨屈膝在太后的座下,引袖哭泣。男人哭鼻子甚是少见,而且还是这种已年过半百的太监哭。

      粱曼真觉得此时现身,多有不便,立即收了刚踏入却未落实的脚,轻轻的退了出来,站在门外十几步开外的地方。

      隐隐听到里面刘谨的哭声,过了一会才停止,待到纪苗春来唤她进去时,刘谨不知何时已不见人影。

      太后一见粱曼真,招手道:“过来吧。”

      粱曼真眼见刘谨依旧匍匐在太后的脚下,如一只老去无力的忠犬在向自己的主子展示着最后的亲近。

      只听见太后声音半懒的道:“刘谨,你的忠诚或许是成化年间万贵妃所喜欢的那一类,可是在我张素锦的眼中,那是威害大明之举。”

      刘谨道:“奴才让人扩建西北行宫,只是想让太后以后不再被人挟制,他们之所以能欺负到您的头上来,还不是因为主少无权。后宫不得干涉内政,但是您可以支持皇上拥有自己的军队。这样一来,安王府、兴王府……还有他们的女人就会消停。”

      太后冷眼瞧着刘谨:“这两年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让前朝的王爷、后宫的女人安分些?”

      刘谨忙指天发誓,一口咬定,是为了让后宫看到皇上有统兵的能力,借她们的口将宫中的事传到各王府里去。

      太后道:“这么说来,这么多年,哀家还错怪你了?”

      “宫中对错,哪有定数,今日之错,说不定明日就成了对。要论是非,自是要问这事情办得最终得利的一方是谁。”刘谨额头抵地,不敢抬首的道:“奴才千错万错,贪了身外之物。但是也只是放在一边看看。”

      太后道:“十几万两银钱,三间大屋,养了十来个女婢在内。你这不比一品大员差多少呀。”

      刘谨哭道;“这些银钱非奴才从民间敛取,皆是官员所赠,他们贪没了,奴才取了点,养的也是些跟奴才一样的苦命同乡。”

      太后道:“人家都闹到皇上那去了。你来求我有何用?”

      刘谨道:“留下奴才吧,奴才脖上的人头就是给您踩着的。何况曾为替主子修理了一朵借居景阳宫里的败花,也是奴才花钱养的人做的。说起来奴才拿了这些不便是为自己。”

      粱曼真闻言心中一片波澜,数月前的种种还历历在目,原来正如白舞戈所说,皇上的身世存疑,哪里只有一个兴王妃知情,只怕宫中亦是有当年的知情者。

      为何偏生让她听到,她本不想知道的。

      “东厂这些年吃了拿了不少,罢了,”太后眼角扫向呆站一侧的粱曼真,话却是向地上的刘谨说的:“不过你还算用得衬手。虽有几次违背哀家的心意,却能及时回头,事情也办得让人省心。下去吧。”

      刘谨千恩万谢,从地上爬起,一身老汗的退了出去。

      粱曼真看着身居凤椅上的太后,一缕袅袅青烟升腾四十岁女人的脸上,突然间少了往日的诗书之气,多了一份深居宫中,被圈养出的沉暮之色。原来失去男人的女人,即使贵如太后,坐享天下女子最好的供养,依旧是无法掩饰脸上的落寞。

      太后眼一抬,手虚扶着纪苗春站起:“你来了。”

      粱曼真见礼道:“真儿应该在外等候的。”

      宫内宫人低头拾起地上的信纸,收齐后交到太后跟前,太后道一句收好后,那名宫人便将信纸包入一只匣子退入了偏殿之内。

      粱曼真一直不见礼未起,直到太后交待完之后,徐徐看过来,才漫不经心的走过粱曼真的身边,摆手道:“本宫提拔起来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养着养着就忘记谁是他的主子了。”

      粱曼真暗想,仙药案时,太后明明知道刘谨与吕道人关系非浅,却只是点头即止。转念一想,刚才太后表面上是在惩罚刘谨,实则也是在敲打自己。

      她只作不知的低头等着。

      太后从袖中抽出一纸信封,往地上一掷:“曾以为这养人跟猫狗一样,要从小养起。这样感情深厚不会背叛自己。只是没有想到,人养大了,就会与自己离了心。

      亲儿子如此,何况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养女。”

      纪苗春接口道:“太后自是心慈怜弱的,不过人心换不来忠心,您也得收起仁心狠一些才是。毕竟您养得了她,也毁得她不是吗?”

      太后低眉打量着粱曼真的脸,冷笑道:“粱尚宫,你说养不熟的,是留还是杀好?”

      粱曼真知太后还在为兴王妃之事生气,毕竟兴王妃首先和太后发难,太后欲除之,也是在常理之中。

      她道:“皇上的几位皇叔之中,唯兴王一支与先祖皇帝血脉最近。他又醉心诗书,不爱弄权养兵之事。若是兴王妃在宫里有了事,兴王爷也是伤心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失了爱人的人难说什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好两名进贡的女子已死,想必教训足矣。真儿当日之举,实是为了大明江山着想。”

      “是么?这事你还记着……”太后道。

      姜是老的辣,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执行者。

      她摸汗拍胸一番,赶紧闭上嘴。

      太后将信纸拍在手掌中,闲闲看着信上“女儿亲启”四个字,她话锋一转微带笑意的道:“皇帝近日常留宿于西北行宫,宫外面纷传说是“豹房”,又纳了不少的维族女子,夜夜笑歌嬉舞,可有此事?”

      太后一出口,所说种种皆是粱曼真所见,但太后与皇帝之间,让她选边站,她一时间也作了难。

      太后鼻间轻轻一声“嗤”,款款行到粱曼真的跟前,手指间夹着一纸信封,声音温柔却含着冷意的道:“这是远在边境的父亲,给你写的家信。”

      粱曼真跟中猛的一亮,看清上面的字迹,的确与之前的所书过仙药药方信上的字,出于同一人之手。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的表情僵冷得如冬日里的凌冰。

      她麻木的点了点头。

      太后又道:“点头是什么意思?人老了,就看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她艰难的发声道:“太后,皇上血气方刚,爱美貌的女子自是在寻常不过的。”

      太后笑了笑,手勾起粱曼真的下颌,歪头打量,眼中露出羡慕之色:“要说美貌,梁绵嗣和姐姐的女儿,也是别有一番气质的。你十六了吧。”

      不止。

      但是脸的确是十六岁。

      她背脊发冷的道:“太后有何吩咐,真儿一定效命。”

      太后笑:“你也如你他们一样聪明。不枉当年保下你的小命。”

      粱曼真听出太后话中有话,可却只能装作一无所知,只静静的将目光虚化,不看不想的听从太后的话。

      太后直起身子,纪苗春上前手中捧着一只托盘,上面一只青瓷小盒,还未开盒,里面隐隐飘出一股异香。

      太后背过身去。

      纪苗春将此物放到粱曼真的跟前:“将此物放到皇帝的平日的爱喝的酒中。”

      粱曼真手揪着衣裙,久久不愿意拿起,想到史书之中有记载,朱厚照终其一生,从未有子嗣,心中一禁一片寒意陡然升起。

      纪苗春又道:“此物是先皇用过的,只是保他龙体不损的平和之物,你这一味推拒做什么?”

      粱曼真咬了咬,摇头道:“真儿身为医者,所用之药皆要亲身试过,如若太后一意要用此物,那贞儿先用上一月再说吧。”

      “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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