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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楚洵应是懂了,他沉默半晌才将我揽入怀中,轻拍着我的背脊。
他斟酌许久,才缓缓道:
“苏苏,是我不好。当日,当日正是冰羽的忌日,我曾对嘉嫔许诺,每年这天与她出宫去拜祭冰羽。我并非是故意要留你一个人,是我不好。”
我用手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圈,温吞道:
“我也并非是出宫就不回来了,我只是想送容姐姐最后一程……”
他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你若是想出宫,大可来与我说一声便是,又何必如此麻烦。”
“啧,我可没有嘉嫔这么好的福气。”
他身子一僵,直接将我扑倒在榻上,一张大脸凑到我跟前,接着便将双唇印了上来。
他吻得亲昵而仔细,我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气息慢慢不稳了,但还是放开了我,只与我碰了碰额头,温柔道:
“你回宫去换身衣裳,我陪你一道去落霞寺。”
“我觉着,有点丢脸。”
他轻哼一声,十分硬气地说道:
“有我在,谁敢议论?!”
我眯着眼笑,解了他的外衫,双手环着他的腰,将脸凑到他脖颈处拱来拱去。
他低低地笑了:“小猫儿终于开心啦?”
说罢他便侧身将我圈在怀里,细细地看着我。从前他这样盯着我,我必是要缩着身子逃回去,再不与他对视。如今我脸皮越发厚了,便也直直地盯着他,还色胆包天,抬头去咬他的下唇。
他立即反客为主,还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深吻。
……
正当情意缠绵时,我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想是我脸颊红扑扑的样子让他觉得可爱,他揉揉我的脸道:
“出去用早膳好不好?”
说着便起身,顺手也将我拖起来。我皱着眉头倒吸一口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撩开我的衣袖一看,左手手腕上竟是一圈浅浅的淤青。
他神色顿时懊恼起来,连声地与我道歉。对于皮肉之痛我向来十分大度,从前与我二哥在墙根处玩耍时他不小心推我撞上一株百年的老榕树,我当时眼冒金星,却也冲他摆摆手让他不必担忧。
我额头破了皮,二哥却被我阿爹捆起来揍了一顿。第二日晨起我见他鼻青脸肿地趴在我床边睡下了,心疼得很,急得三日吃不下饭。
我总是觉得,伤心比伤身体更难捱。
于是我也冲楚洵大度地摆摆手,嘴上说这点小伤连药酒都不必擦。
他倒是心急得很,连外衫都没穿,就让人去太医院讨几瓶上好的药油来。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环着他的腰,推他在妆台前坐着。亲去挑了一件靛青色绣银色云龙的常服给他换上,又找了一支相衬的羊脂玉发簪为他束发。
镜中人眉目舒朗,身姿亭亭,五官线条极为利落,仍是干净又尊贵。我一身宫女装束与他并肩而立,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拉着我的手在桌前坐下,清了清嗓子对小桂子道:
“你去安思宫让琳琅将瑾妃娘娘的常服拿来,记得要青色。”
小桂子忙答允着,一边让宫人们都退下了。
我刚想起身为他添一碗粥,却被他摁住了。他拿过药油来为我细细地涂抹了,才准我吃饭。
一刻钟的功夫,小桂子便捧着衣裳首饰过来了。
楚洵看了看那衣裳,开口道:
“烟青色倒是正好相配,花样也好。”
正好相配……
我轻咳一声,让他不要失了分寸。
皇后将将离世,皇帝便对着宠妃说出这样的话,传出去不好。
小桂子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退下了,一时间殿内只有我吸溜吸溜喝粥的声音。
楚洵挑眉看着我,嘴角带一抹浅浅的笑意,却是一言不发。
见我的粥见了底,又伸手去添了一碗。我忙压住他的手腕,嘴上说着:
“够了够了。”
我端起一盏桂圆茶慢慢地喝,嗯,这手艺是好,改天得让琳琅好好学学。
他眉目间一片暖意融融,凑过来附在我耳边道:
“就是要这样圆圆的样子才好,不然怕是有人说你在这宫里饭都吃不饱。”
我拍拍他的脸颊,笑眯眯地回道:
“阿洵这里的饭食自然是比别处的好。”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愣了一下,方才回我:
“苏苏,这是你进宫以来在未央宫吃的头一顿饭。”
这没头没脑的是在说什么话?言外之意就是我变圆不干未央宫的事么。
哼。
“苏苏,你做皇后,搬来与我同住好不好?”
“咳……咳咳……”
我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得半死。
楚洵无奈地拿起帕子为我细细地擦脸,又横抱着我进内室去换衣裳。我小心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开口问他:
“阿洵…怕不是在说昏话?”
他为我换上常服,正色道:
“国不可一日无母。”
“我知道,可是皇贵妃她……”
他用鸦头玉钗为我挽起一个髻,替我描着眉道:
“皇贵妃依旧做她的皇贵妃。”
“……”
我总是放心不下,觉得心里不安得很。
他为我披上披肩,执起我的手道:
“苏苏,宽心。”
这日,阿洵罢了早朝,带着我出了宫。
马车行至京郊,他便解了匹快马,让小桂子牵着剩下的马匹回宫,又吩咐说今夜子时前到东安门接应,小桂子便利索地回去了。
楚洵牵着我的手问道:
“苏苏,会不会骑马?”
我摇摇头,骑马着实太难为我。
他将我抱上马匹,又翻上马从后背揽着我,在我耳边道:“抓好了。”
我不敢怠慢。
一路向东行去,入眼便是一片青翠。清晨露珠尚重,他放慢了速度,我倚在他怀里打着哈欠,凑上去吻了吻他的下巴。
他嘴角牵起一抹笑意,说道:
“苏苏,这山上太凉,拢好衣裳。”
马儿在青石板路上行走,带起一阵清脆的“哒、哒、哒……”的声音。远处云雾里是上山砍柴的樵夫,手中还牵着一只猎犬。
我贪婪地呼吸着山中新鲜的气息,顿觉浑身舒畅。行至山林最深处,眼前竟是一条小溪,上面搭着一座木桥。木桥尽头是一幢木屋,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是落霞寺啊!
我疑惑地抬起眼睛看着楚洵,他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抱我下了马。
行至木屋前,我却不敢叩门。
这时,木门“吱—”地一声自己开了。我死死地扣住楚洵的手,直到看清来人不染铅华却倾国倾城的脸。
她冲我张开手臂,调笑道:
“苏苏又变圆啦。”
我扑过去抱住她,在她肩上蹭掉眼泪,撒娇道:
“我才没有……玉姐姐……”
她娇笑着牵我进屋,屋内设施略有些陈旧,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在她身侧另有一名女子正在为她医治。
我屏住了呼吸上前,躺在榻上的女子,容貌清丽端庄,分明就是容姐姐。
我吓得结结巴巴,拉着楚洵的衣袖问道:
“这…这是…为…为何?”
璎珞执起针道:
“娘娘安心,皇后的棺木内,是一名不幸染病身亡的宫女。皇后娘娘早于两日前就与我一同出了宫。”
“……”
幸好今日我被楚洵逮回宫,要是我傻乎乎地跟去落霞寺,噫,人间惨案。
思及此处,我便只能呵呵地干笑着看着楚洵,他利落地打开别在腰间的折扇,一脸的春风得意。现在不过四月份,便带着把折扇四处招摇,当真是骚包得紧。
我不理他,直接托着腮坐到床头,细细地打量着璎珞为容姐姐上药。原先白嫩的手臂上竟留下大片的淤青。
我紧锁着眉,心中既担忧又心疼。璎珞见我这般,便回说容姐姐手腕上的针昨日已被取出,不出后日,她便能醒来,与正常人无异。
此时玉姐姐已将午饭摆上桌,不过是几碗白饭,几碟小菜,与一壶酒。她大大方方地招呼我们坐下,说如今出入不方便,饭食也简朴些。我倒是不介意啦,玉姐姐的手艺,纵然是清粥小菜,也定别有风味。
我端起碗来,咬着筷子痴痴地看着她笑。她想伸手过来捏我的脸,却被楚洵轻挡了回去。
楚洵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
“不准调戏苏苏。”
玉姐姐柳眉一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啵唧一口亲在了我的脸颊上。接着再慢悠悠地补刀:
“苏苏向来喜欢我,想必是不介意。”
楚洵的脸,又绿了。
璎珞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出了声,我也看着她们傻乐,眼睛弯成一条缝,楚洵无奈地伸手过来,擦掉我嘴角的饭粒。
木屋外的太阳渐渐西沉,我与楚洵便该告辞了。
我一时很惆怅,拉着玉姐姐的袖子不舍得走。她墨色的瞳仁里同样氤氲起一汪雾气,一面为我披上斗篷,一面殷切嘱咐我万事保重,又转头对楚洵轻声道:
“多谢你。”
楚洵微微颔首,掉转马头便下山去。
我转过头去看她,她的眉眼,她的面庞,她嵌在夕阳中的身影。她的嘴型一开一合,是在说:
苏苏,保重。
我不争气地偏过头去,眼泪重重地砸了下来。如今当知从前的离别不算离别,今日一别才是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扬州也好,苏州也罢,总归是终成眷属。
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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