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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次日清晨,我醒来之时身旁已是空无一人。只枕边放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钗。
琳琅端着木盆进来道:
“今日清晨皇上带着后宫众人在宫中沉香殿拜祭先祖,皇后娘娘称病,一直在凤仪宫中未曾出门。”
我蹙着眉问道:
“皇后的身子竟差到如此地步了么?”
琳琅摇摇头道:
“奴婢不知。”
我心中十分惆怅。
宫中人人皆知皇后身子不好,已经免了初一的祭礼,又怎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去落霞寺呢。
琳琅转了话头道:
“昨日那位姑姑来得晚,也不知她是何时回去的?”
我拿着那只玉钗摩挲着,开口回道:
“不过是来送了只玉钗,略坐坐便走了。”
琳琅手上动作微滞,才俏皮道:
“娘娘昨日收了玉钗,可什么时候给我们发压岁钱呢?”
我打着哈欠,让她将妆台上的锦盒拿过来。
今年是头一年在宫中过年,再加上棠梨宫中人多了许多,就备了许多份荷包。
我挑了一个最大的递给琳琅,顺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这小妮子,冬日里丰腴不少。
她迅速闪到一边,躲开我的魔爪,手上捏着荷包笑眯眯地祝我新年安好。
我便也不客气,直接跳起来在她腰上又捏了一把。
在内室闹了一会儿,她才扶着我出去。
大福子已经带着我宫中所有的宫人候在正殿了,见我来,便齐齐地跪了一地。开口道:
“恭祝娘娘新年安好,吉祥如意。”
我略作矜持地点点头,吩咐琳琅将红包一一派发给他们。
用过午膳后,大福子才过来开口道:
“娘娘,玉贵妃娘娘遣人送来的新年贺礼到了,说是要娘娘亲自打开。”
我接过他递来的锦盒,一边问道:
“给玉贵妃的礼物可送去了么?”
大福子双手垂在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今日天还未亮,奴才便亲自将贺礼送去西华门交给了值班的侍卫。想来此时已由小太监送出宫了。”
他声音顿了一顿,方又继续说道:
“奴才今日出门时,却见院落中已有脚印,一直通向屋外,像是去御花园的方向。”
我心中了然,只淡淡地说道:
“今日自然是你最早出了棠梨宫的大门。”
他将头垂得更低,只答了声:
“自然是。”
说罢便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大福子办事向来是心中有数,我心中却也免不了忐忑。棠梨宫中人多口杂,以后与姑姑实在不宜来往过密。
我打开锦盒,里面是玉姐姐带出宫的那副黄金白玉宫锁,还有几卷手抄的经书,以及一枝干枯的雪莲。
我心中十分柔软,便让珍珠将锦盒收好,顺便将画册拿来。
我孕中这些日子除了吃就是睡,骨头都躺酥了,幸而还可画首饰来当作消遣。
话说这些日子以来我作画的水平和速度有了质的飞跃。就阿梅出生这几日,我已另为她画了一支枫叶祥云步摇与一只鹊鸟别枝发簪。
两件首饰皆以梅花枝干为底,代表出生之日。
步摇在花枝上镶了烧蓝祥云花片,表示如懿顺遂。再加上点点枫叶和红玉髓点缀,表示绵绵的相思之意。最后用白玉珠与纯金链子制成流苏,便能有长久的吉祥如意。
发簪只在梅花枝上镶了一只喜鹊,鹊嘴处衔接了两颗珍珠,取鹊鸟报喜之意。发簪左下角依旧是坠了细细的纯金流苏,精致华贵。
我正在榻上,想着待阿梅满月之前要将这两件首饰制好。
琳琅早早地便去内务府,照我的话吩咐他们制好了零散的物件。到时经我的手镶在一块儿便好。
我正想得出神,眼前却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拿走了我的画册。
我眼皮也没抬一下,只唤来珍珠上茶。
那人翻了几页,装模作样道:
“果真是女儿生下来,夫君丢过墙。白苏苏,你这画册上怎的不为我画几样首饰?”
珍珠端着茶过来,行了个礼笑道:
“皇上说笑了,我们娘娘心中可想着皇上呢。”
他顺势取下身上的狐皮大氅交给珍珠,挤到我身旁问道:
“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可满意?”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明知故问道:
“姑姑送我的玉钗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阿洵的贺礼又在何处?”
他刮了我的鼻子,佯装伤心道:
“小没良心的。我不过是怕某人年三十儿晚上想家,才请莲娘娘前来一叙。没想到某人却不领情,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疑惑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问道:
“你今儿是吃错药啦?”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口上,严肃道:
“相思病入骨,无药可医治。”
是在下输了。
楚洵这插科打诨的本事是越发炉火纯青了,脸皮的厚度更是无人能及。
他捏着我的手道:
“你如今已是妃位,膝下又有了阿梅,连带着宫中也添了不少宫人。不如择个日子搬去安思宫,离凤仪宫更近,去探望皇后也方便。”
我猛地抬头看着他,急切地问道:
“我听说今日皇后已称病免了初一的祭祖,她当真病重至此?”
他轻叹了口气道:
“皇后一入冬身子便不好,玉贵妃出宫后,她一有时间便坐在合欢树下,一坐就是大半日。前日里她知晓了玉贵妃的病况,内心更是郁结难抒,如今已是起不来床了。”
我用手掩着脸,心内自责不已。若不是我执意要琳琅添油加醋道出实情,容姐姐不至于此。
楚洵拍着我的后背,继续说道:
“今日一早,丞相容城便与夫人一同进了宫,现在还在凤仪宫中。你不必担忧,等出了月子再去探望皇后也不迟。”
我只把头埋在他的肩颈处,闷闷地答道:
“好。”
这一个月以来,皇宫里的大雪来了又去。我这院里的梅花倒是越冻越美,花瓣上凝结了雪珠,跟琉璃似的。
现在刚好雪也住了,我便披上一件锦毛披风往门外走去。琳琅急忙过来拦住我,往我手中塞了一个手炉道:
“娘娘这是要去哪儿,奴婢也去。”
我将手炉抱在怀中,回道:
“我不过是在院里走走看看雪。正好今日小魔王还没来,我也轻松些。”
琳琅掩着嘴笑道:
“亏得有这小魔王,娘娘月中才不无聊呢。”
我莞尔。
琳琅这时福了身子道:
“奴婢先去吩咐小厨房备些点心。”
我点点头,将手炉还给她,便径直往梅树底下去。
梅香本就清冷,混合着冰雪独有的气息,实在是让人浑身舒坦。
我折了一枝梅花,正在手上把玩着,余光就瞥见一团小绒球带着一阵疾风朝我猛扑了过来。
我见他从头到脚都包裹在斗篷里,怕他摔倒,便蹲下身来伸手迎他。
绒球扑到我怀里,挣扎了半晌才站稳,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斗篷,捧出一团更小的绒球来。
他小脸通红,奶声奶气道:
“瑾娘娘,这是小爷为妹妹寻的满月礼,你看看好不好?”
我眼角一抽,问他道:
“是谁教你自称小爷?”
他将雪白的小猫放在我手中,挠挠头道:
“是嘉娘娘教的,她说宫外的小孩都是这样。”
……嘉嫔你这不是坑娃么。
我用手捏着他的脸道:
“被你父皇听见了又该罚你了,到时候罚你背书你可别哭。”
捏来捏去,捏来捏去,手感真好。
他握着小拳头,一脸坚定道:
“瑾娘娘放心,嘉娘娘说了,只有在女孩子面前可以自称小爷。”
……我沉默。
容姐姐自开年以来身子状况越来越差,皇上便晋了宸贵妃为皇贵妃,执掌凤印,代皇后管理六宫。
这宸贵妃差事一多,便没有多少时间可管教楚捷,只叫了宫里的嬷嬷伺候着。他如今不满五岁,正是闹腾的年纪,成日里跑到各嫔妃宫里赖着玩儿,嬷嬷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只小猫,大概是刚从云妃那儿抱来的。只是不见随行的嬷嬷。
我一手搂着猫一手提着楚捷,进了正殿大门。
一进大门口,他便要大福子抱他到榻上坐着。我见他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便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双眼放光,抓着我的手说道:
“妹妹,我要抱妹妹。”
前一个月他想要抱阿梅,我便解释说阿梅如今还未满月,骨头太软,他太小了不能抱。
我被他闹得头疼,就允诺他待阿梅满月之日,便可以来抱妹妹了。
如今阿梅已满月,是怎样也赖不掉了。
我让大福子把殿里的炉火再添旺些,让乳母把阿梅抱过来。
我见楚捷伸着小短腿,规规矩矩地坐着,便问他:
“跟着你的嬷嬷呢,你怎么抱只猫就跑来了。”
他酝酿了半晌,才歪着头道:
“嬷嬷在云妃娘娘宫里看猫,我趁她不注意便偷跑出来了。”
我沉了脸,皱着眉问他:
“这只小猫是你偷抱出来的?”
他见我如此,忙解释道:
“这只小猫是云娘娘亲自挑了送给我的,说它性格温顺,好给我做个伴。”
我心里也温柔起来,问道:
“既是云娘娘送你的,你自己养着便是,又怎么送来给阿梅呢?”
他豪气地摆摆手,说道:
“只要阿梅喜欢就好。”
我让柔儿去给小猫做个窝,又让小厨房煮了新鲜的鸡肉和牛肉。
这时乳母将阿梅放到楚捷腿上,教他用手托着阿梅的头和腰。
他四肢僵着不动,神色十分紧张。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他放轻松些。阿梅这时已经醒了过来,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楚捷,咧开嘴笑了一下。
楚捷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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