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龙九子

　　第一章 吞下个龙蛋

　　一

　　端午过后，大地已披上了绿色的盛装，天气开始热起来了。虎子和水娃挑着柴担从南峰山上下来。这个季节的柴喝足了春来雨季的水分，猛长枝叶，因而特别沉重。天空中絮白色的云层挡住了阳光，从云朵里喷射出来的，目不能及的灼热，像无数枚针刺扎在人身上，正如俗话说的：“云里的日头，满娘的拳头”让人热得喘不过起来。没有一丝儿风，树叶子也闷热得瘫软了，畏瘪瘪、病恹恹的，一动也不动。

　　两个同是来自姜家村，肩上担着沉重柴担的少年伙伴，正穿行在茂密的灌木林中，丛林密不透风，林间氤氲着瘴气，令人窒闷眩晕。
　　好不容易，穿出密林，忽然开朗，浩瀚的新安江就在山脚下，那浩荡的碧波宛如绿绸铺展。虎子走在前头，大喊一声：“下水啊！”两人一鼓作气，很快就下到山脚。虎子找了一处崖岸，把柴担紧靠岩壁，中间柱上搭柱，这样，到时候凑上肩膀就可以走。水娃可顾不了这许多，一耸肩，把柴担撂倒在卵石滩上，一个猛子扎进了江里。

　　火烤火燎着的虎子，三步两脚地跳到了江边，如同已经扣上火的枪管里的铁沙，“嘭”的一声，飞出枪管，跃进了大江，激起了巨大的浪花。真所谓如鱼得水，他一会儿侧游；一会儿仰游，后来竟然手脚不动，仰面朝天，任凭江水推涌，向下游缓缓地漂流而去。忽然他的一只脚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直把他往水下拖去……

　　民间有这样的传说：水鬼为了讨替身，早日超生，都是对落水人的脚先下手。人在水里，一旦脚被缠住，再好的水性，求生无望了！
　　虎子身材高大，膂力为常人所不及，脸面棱角分明，更有一双机灵的眼睛。他突然警觉：不好！遇上水鬼了！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使出平生之力，双腿猛蹬，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踹开了，立刻回过身来看：水面很平静，过了一会儿，离他不远处，浪涌翻开，冒出一个人头来！
　　“原来是你啊！”虎子很觉意外。
　　水娃个头较矮，偏胖，圆脸，笑起来眼睛很小，就像在西瓜脸上划了两条线。
　　这时他正疼得眼睛鼻子拧成一个疙瘩，“你也踢得太狠了！”
　　“我……当是碰上水鬼了！”虎子朝着水娃做了个鬼脸。
　　“你要是真碰上了水鬼，还挨得着你在这里轻骨头？早去见阎王了！”
　　“那也不一定，”虎子翻过身来踩水，摇晃着上身，显得很自信。
　　“你别逞能，敢不敢赌一把？”水娃略带挑衅地说。
　　“你说怎么赌？”虎子慨然应战。
　　水娃转身指着不远处，“那是炁岚庙下的深潭，敢不敢下？”
　　“这有什么不敢下的？你说，怎么个赌法？”虎子侧身，双腿一夹，像条鳗鱼，一溜儿就来到水娃身边。
　　水娃指着墨绿色、阴森森，让人望而生畏的潭水，说：“从这里开始，潜过炁岚庙潭。”
　　“炁岚庙潭在江中，它没有个定界，就我们俩说不清楚输赢。依我说，俩人手拉手，潜入潭里，谁松手，谁输！”虎子提出应战条件。
　　“好啊！那就比吧！”水娃一把抓住虎子的手，俩人立马从水面上消失了。

　　炁岚庙在严州府西首，雄踞石矶，俯视着从群山峡谷中奔涌而来的新安江。滔滔江水，常年累月，在矶下冲刷出一个深潭，有人曾经放下一板纤绳也没能触到底（纤绳不用时都卷在牵板上，一板纤绳约二十几米）。矶崖上丛林茂密，挡住了阳光，潭水黑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经常有行船在此遇风暴沉没；还有寻短见的人都到这里轻生。更为稀奇的是，在潭的下游溺亡的人，尸体最后都会漂浮到潭里来！当地人都说炁岚庙潭里有冤魂，因而上下行船途经这里都焚香祭拜，视为禁区，决不允许孩子们到这里来嬉水。有好心人在突入江中的崖壁上刻了八个大字：“切莫轻生，回头是岸。”今天，虎子、水娃犯了禁忌，冒险了！

　　二

　　水娃今年十七岁，比虎子小一岁，家道贫寒。三年前，父亲得了伤寒症，不幸过世了。母亲靠给人做鞋子，编草鞋卖，勉强糊口，与当年的刘备一样，以“织席贩履”谋生。好在水娃长大了，老母亲却因为长年劳累，多病缠身，每况愈下了！水娃生性好强，好勇斗狠，还有个恶习：只想占别人的便宜，什么事都不肯吃亏。近年来，开始恋上女人，因为家里穷，老母亲哪里还有能力为他说亲？就记恨老娘，找借口，寻叉子，骂她，甚至动手打老娘。
　　虎子与水娃两家一墙之隔，家镜略好一些，虎子爹健在；虎子已长大成人，一年到头，一家人苦苦巴巴，图得个温饱。去年过年，虎子家杀了一头猪，虎子妈割了一刀肉、两块猪血送到水娃家。水娃正出门砍柴，心里乐了：今天有好吃的了！因为心情好，手脚特别利索，午时边，一担柴就挑回了家。
　　他娘听见儿子回来了，心里一阵慌乱，就像盐散落进火炉，“噼噼啪啪”直蹦跳。她知道水娃爱吃猪血，偏偏放在水缸盖上的两块猪血，在她到房檐下抱柴火准备做饭时，不知道是哪里窜来的野狗，把猪血给吃了，一只大蓝边碗也打碎在地上。直吓得她一屁股坐倒在灶下，柴火散落了一地。她知道儿子的脾气，如果今天他吃不上猪血，又要轮到她吃“生活”（殴打）了！
　　水娃他娘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着双手，赶紧切肉，炖肉，一步都不敢走开，想把肉烧透，炖香，弥补过失。突然听到院门被撞开的声音，接着是“哗啦”一声———那是水娃从肩上扔下柴担的响动，她的心也一下子蹿到了嗓子眼：平时水娃都要到午后，有时傍晚才到家，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水娃娘赶紧把热气腾腾的砂锅炖肉端上桌子；转身就躲进房里，闩上房门，人就像筛糠一样，不停地抖着。
　　水娃跨步进门就闻到了肉香，但桌子上只有肉，不见猪血。他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只有饭，猪血怎么没了？回头找他娘，咦！人呢？再看房门，紧闭着。他几步跳到门前，大声嚷嚷：
　　“猪血呢？”
　　“娃！不知道是哪家……哪家来的野狗，把，把放在水缸盖上的猪血都，都吃……了，那，那打破的碗还在那里……”水娃他娘战战兢兢地诉说。
　　“是你偷吃了吧，啊！”水娃怒不可抑，一脚踢向房门。多年失修的老草房，就像那打过霜后的南瓜架子，眼看就要垮塌了，哪里还经得住猛踢一脚？“哐啷”一声，房门倒下了！水娃他娘正好坐在窗下的竹椅子上，倒下的房门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头上。
　　水娃没再搭理她娘，顾自己坐下来吃肉、吃饭。

　　三

　　当地的风俗，过年要裹粽子，尤其是杀了年猪的人家。虎子他妈提着一只小竹篮，里面放着一些粽子，还特意盖上一张红纸，纸上压着几片柏芝，象征吉祥。来到了水娃家，刚一步跨进门，便听到水娃他娘在痛苦地□□，立刻放下篮子，推开那扇压着水娃娘的门板，只见她满头都是血！
　　“娃！娃！”虎子他娘大声喊。
　　“不要喊他了！”水娃他娘心有余悸地央求道：“他吃好饭出去了。”
　　“你这是怎么了？”虎子他娘问。
　　“唉！”水娃她娘一脸的泪水，摇了摇头，“不小心，自己碰的！”
　　“是他又动手打你了吧？这个畜生！”虎子他娘快步来到院子里，朝自家里喊：“虎！虎！”
　　虎子正在院子里劈柴，准备明天做豆腐。忽然听到娘的喊声，立刻扔掉手里的斧子，快步赶过来。
　　“你赶快到门背后去摸几个喜子（蜘蛛的一种，在阴暗处结乳白色的网，民间用来止血、消炎，很有效）来。”
　　找喜子是砍柴、做农活人的看家本领，不一会儿，虎子就抓了一大把来。虎子他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块破布，赶紧给水娃娘包上。
　　“是门倒下来砸头上了？”虎子边问边把门竖起来。
　　“你不要问，”虎子妈沉下脸来说。
　　虎子不敢再问，提起门扇来想重新装上，发现门臼裂开了，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马上想起，刚才自己从村头小铁铺里取回斧头、板锄等几件重新锻过的铁器，看见水娃一跳一颠地又去了应寡妇家。应寡妇丈夫死得早，抛下了一个吃奶的女儿，从此孤苦伶仃。生活的艰难，加上耐不住寂寞，正好又住在僻静的村头上，她时常与外村来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水娃钻进了她的小屋。
　　水娃虐待老母亲，现在又沾上寡妇，村里人无不摇头叹息。一些老辈人说：“水娃这孩子不是一块好料！苦了他娘啊！”
　　这些刺耳的话，水娃当然知道。从此他一见这些个老头老太就远远地躲开，等他们走远了，狠狠地朝着他们啐一口：然后骂道：“老不死的东西！”
　　“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来！造孽啊！”水娃他娘双手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
　　虎子把门修好了。他真想立刻去抓住水娃的领口问：“你怎么好这样对娘？” 甚至想揍他一顿。

　　四

　　虎子、水娃渐渐地潜入深潭，感觉水越来越凉，胸口、脑袋憋闷得像要炸开来。水娃原先紧紧抓住虎子不放的手，不得不松开了。他急蹬双腿，赶紧上浮。
　　虎子也感到难受极了，也正想要上浮，忽然看见水下有耀眼的闪光，起先以为是幻觉，定睛再看，那闪光更强烈。好奇心让虎子不顾一切地向着闪光而去。奇怪的是，他无法接近那闪光，他追得快，闪光也移动得快，好像有意躲着他。虎子竭尽全力猛追，终于发现：是一个会滚动的像球样的东西在发光，五彩缤纷，好看极了！虎子很想得到那个球，猛扑了过去，终于扑到了。
　　就在这一瞬间，感觉人变得轻松了，不再憋闷、困乏，像一片树叶一样在飞升，飘荡……
　　水娃浮出水面后，已经浑身乏力，人就像散了架。离岸还有好一段距离，他咬紧牙关，依靠仰泳的飘浮力，缓缓地向江岸靠近。最后还是支撑不住了，身体开始下沉，耳朵里响起了“叮咚、叮咚”的声音，这是水压把水压进了他的体內。水娃意识到：“要死了！”
　　“不，我怎么就这样死了！？”他一个激灵，从水里冒了出来，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向岸边游去。突然脚触到了沙石，人可以站立起来了！啊！有救了！他摇摇晃晃地向江岸走去……走着，走着，一头栽倒在沙滩上。
　　风起来了，浪花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着水娃的双腿，感觉一阵阵的凉意，突然睁开眼睛，身下软绵绵的，抓一把，全是沙。咦！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漫无边际的水域里，他毫不费力地劈波斩浪，轻松自如地随意游动。正在他从心所欲时，遇上了两个模样可怕，头是鱼、身子像人的怪物，说是他们的大王有请。就糊里糊涂地跟着走了，走进了一座好大的宫殿，墙壁、地面闪闪发光，好像都是金子做的。七拐八拐地又进了一座更高大的宫殿，殿堂的最高处端坐着一位峨冠博带，却是龙首人身，号称大王的人。堂下两旁站立的都是很可怕的怪物，这时正跪伏在丹陛下朝拜那个大王。
　　大王问：“那人带来了吗？”
　　立刻有人应道：“带到了。”
　　水娃立马被带到大王跟前跪下。他不敢抬头张望，只隐隐约约地听见大王对身边的臣下说：“他的旧性未改，灵魂已经落在三江水域，注定他还有一段经历。为应天命，先责打五十大板，教他切记，不可残害苍生。”
　　水娃抬起头来想要问话，忽然巍峨的宫殿不见了，眼前是炁岚庙下的沙滩，自己躺在沙滩上，下半身还泡在水里。
　　奇怪！做了一个稀里糊涂的梦。他伸伸胳膊腿，还好，没事，就是屁股火辣辣的，生疼。总算死里逃生，体力好像也恢复了。忽然想起了虎子！他人呢？四下里张望，人影儿都没有。他回家了？没有，他的那担柴依旧一动不动地靠在岩壁上！
　　不会出事吧？水娃心里立刻像过年放百子炮（鞭炮），噼噼啪啪地乱跳起来！如果虎子真是死了，怎么对他爹妈说？那……歪起头来想，有了！就说：“是虎子自己称本事，下潭，拦不住他！”反正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他一张嘴巴说了算。在村里那帮年轻人中，他最惹不起的是虎子，样样都比他强。在大人们的眼里，虎子是最懂事、最孝顺的好孩子。好，现在好了，从此以后在年轻人中该看他的脸色了！这么一想，倒反心安理得起来。
　　倘若虎子没死呢？那今天的比试岂不又输在他手里？这真叫倒霉！不过水娃还是相信虎子没有死，这家伙有一股牛劲，死不认输，做什么事都有办法出彩。水娃爬上江岸的一处高坡，他要再仔细搜寻一番。心想：都说死在潭下的人会漂浮到潭里来，何况在潭里出了事，会不见踪影？
　　忽然，远处江面上闪出刺眼的亮光，水娃好一会儿睁不开眼。再看，有个人漂浮在水面上，那闪光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水娃飞奔而下，待他奔到水边，那人也漂流到沙滩旁，好不惊讶！正是虎子啊！
　　活的还是死的？水娃大声喊他，没有反应。赶快把他拖到沙滩上，伸手摸鼻孔，没气了！真是死了！？
　　人就那么怪，甫才想，虎子要是死了，倒反心安理得。现在真的看见虎子死了，心里又不安起来，毕竟相邻相伴那么多年；早上出门还是好好的，怎么就死了？若是他爹、妈知道了会伤心得怎么样？！
　　怎么办？赶快回家报信。水娃正要转身离开，突然那闪光又亮了，亮了好一阵，而且更强力，刺得他双眼没法睁开！朦胧中，看见虎子整个儿身体都在闪光；胸口好像喘气了！没死？！水娃将信将疑地伸手去摸，正当他触摸到虎子胸口时，虎子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水娃大惊，跳到一旁。

　　五

　　“啊哟！我都睡着了！”虎子揉着眼睛说。
　　“你，你，我当你……”水娃瞪着一双惊魂不定的眼睛，没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虎子站立起来，走向水娃：“怎么？当我死了？我爹妈还在，我死了，谁来侍候他们？”说罢看了看天色，“嚄，时候不早了，回去吧！”说着走向靠在崖壁上的那担柴。
　　随着虎子的走动，他身上的闪光也随着有节奏地闪耀起来。水娃几步跳到虎子跟前：“喂，你把天上的星星吞进肚皮里了？”
　　“我，我怎么了？”虎子不明白水娃说什么。
　　“你浑身都在发亮光，你知道吗？”
　　“我？”虎子低头看自己，既而双手抚摸身体，突然触摸到口袋里的一样东西，“哦，想起来了！”当即摸了出来。
　　非同小可！虎子的手里宛如捧着个小太阳！水娃急忙用手挡住刺眼的光芒：“唷！你这是什么东西？哪里弄来的？”
　　“刚刚水里捞的！”
　　“让我看看。”水娃低下头，避开强光，侧着身子从虎子手里接过那稀奇古怪的东西。想不到那东西一到手里，就变得不那么刺眼，光线也柔和、明亮，只是色彩依然绚丽。说它像个球，但不圆；像个蛋，哪里见过这么大的蛋？
　　“哎，你说，这是个什么东西？”水娃十分好奇地问。
　　“这是水里的东西，在很深很深的水底下！你说，会是什么东西？”显然虎子早已心里明白。
　　“难道是龙下的蛋？”水娃马上想起甫才做的那个梦——自己走进了地上铺着金子的龙宫；见到了龙王，龙宫里太神奇了！这会是龙下的蛋吗？他拿起来横看竖看，还对着阳光照，但看不出什么究竟来。但可以肯定：龙蛋会孵出小龙。人吃下龙蛋会变成龙吗？梦里的龙宫、龙王太令人难忘了！如果他能够变成龙……
　　虎子见水娃朝着“龙蛋”发呆，觉得好笑。“喂，你发什么呆，告诉你，这是龙生的蛋，世上少有的。” 说着把蛋取回，“我要让村里人都见识见识。”
　　虎子挑起柴担往回走，水娃紧随其后。又见虎子通体发亮，像过年时纸糊的菩萨灯，里面透亮；人好像也长高些了！
　　“虎子要变成龙了！”水娃惊觉！如果到了村里头，消息一传开，他再也别想见到这龙蛋了；说不定官府也知道了，那他不就成了“空鯗（想）黄鱼头！”想到这里，突然他大叫一声，撂下柴担，倒地翻滚。
　　“咦！你怎么了！？”虎子好不惊讶！
　　水娃咬牙切齿，五官已变了形，双手捂住肚子。
　　“你肚子疼？”虎子关切地问。
　　水娃痛苦地点了点头。
　　虎子赶紧歇下担子，跪倒在水娃身旁，抚摸他的
　　腹部。但还是不见效，怎么办？看着水娃痛得缩成一团，双腿不停地抽缩着，突然一个转身，像只虾公一样卷缩了起来。

　　虎子一时急得没了主意。忽然想起身上的宝物——龙蛋，用它来按摩会有用吗？果然，龙蛋一落到身上，水娃的身体便舒展开来，痛苦缓解了。
　　“虎子，谢谢你救了我。你这东西果真是宝贝，再让我看一看，好吗？”
　　水娃翻身坐起，从虎子手里接过龙蛋，紧紧地捂在胸口：眼睛偷偷地盯着虎子，趁虎子稍不留神，突然拿起来就往嘴里塞。这龙蛋可大了，鸡蛋没法比，鹅蛋也比不上，足足有碗口那么大。这么大的一只蛋，水娃怎么吞得下？说来也真怪，那蛋可有灵性了，到了嘴边它就变小了，水娃急忙张口，那蛋就进了他肚子里。

　　六

　　“啊！你怎么把龙蛋吞了？！”虎子发急了。
　　水娃这时可是真的肚子疼了，不是刚才那样假惺惺的满地打滚，而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那人就像一个球，一会儿蹦起老高，一会儿落地；一会窜进水里，一会儿冲回岸上。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变成赤条条的一个，几个来回以后，身上长出青黑色、像鱼鳞样的斑纹，四肢成了爪子，最后呼啦一声撺进水里就不见动静了。

　　虎子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切，见水娃不再上岸，认定他已成龙而去。他后悔自己没有守护住龙蛋，更担忧水娃一旦成龙，就他那样的秉性，能是一条好龙吗？从此这一方百姓会遭难吗？他真想跳进水里去抓住他，把他拖回岸上来。
　　突然间雷鸣电闪，暴风骤起，天渐渐地昏暗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茅屋草帘、船上的箬篷，还有柴草、树叶和一些无法辨别的东西飞舞在天空。紧接着大雨倾盆，一个击地雷落到沙滩上，潭水卷起涛天巨浪，浪涛里隐现一条飞舞的巨龙。
　　虎子看准时机，跃身潭中。巨龙不见了，浪涛却更为凶猛，眼看兀立江岸的崖壁，在一次次巨浪的冲击下即将粉碎！

　　遽然，潭中涌起直上苍穹的水柱，巨龙腾飞而出，龙背上有一个人，他胯骑龙身，双手攀住龙角，那正是虎子。巨龙几次要把虎子从身上摔下来，虎子依然牢牢地驾着巨龙。暴风雨里，巨龙忽而腾空盘旋：忽而潜入深潭，突然跃出水面，猛力摇摆身躯，把虎子摔落在沙滩上，而后呵呵大笑！
　　虎子翻身起立，大声喝道：“水娃，你小子成龙了，我成全你。你可别忘了家乡百姓；更不可残害百姓，要不，我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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