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玫瑰吻

　　之后很多次，林尽染回忆起当时江淮禹的神情时，总觉得他好像要说什么。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尽染以为这事就是一个小插曲，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和以往任何一次。

　　第二天，林尽染回到学校，见商凌霄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尽染真是抿唇，不去看他。

　　叶书语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课后，她拉着林尽染去六楼天台上。
　　一月的申城已经很冷了，林尽染和叶书语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各自怀里揣一个暖水壶。

　　叶书语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破碎：“你们咋了？闹别扭了？”
　　“那倒也不是……”林尽染低下头。
　　林尽染不肯说，叶书语看着她，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就这样，到了高二的寒假。
　　江淮禹上次从医院回来，送林尽染回家后，便对林业成说了下学期不能继续补课这件事。
　　林业成一愣，完全没想到江淮禹竟然会提前结束补课。
　　他试探地问：“江老师，如果是工资的问题，您就直说，能加多少就加多少。”

　　江淮禹秀气狭长的眼尾垂着，镜片下，细密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投下一道浅浅的影子。他扶了扶镜框，浅眸清淡：“只是因为实习的公司太忙，周末可能会加班，不想答应了补课，到时又总是迟到或请假。”

　　“啊，是这样啊。”林业成搓了搓双手，又问：“是哪家公司啊，小江老师，不是我吹，我们公司今年业绩还不错，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实习公司能留下来吗？不如来我们公司试试？”

　　林业成见江淮禹给林尽染补课几个月时间，林尽染的学习成绩一直有稳步提高，他还想着她能在江淮禹的监督下，考个好大学呢。
　　因此罕见地向江淮禹抛出这根橄榄枝。

　　江淮禹垂眸，神色疏淡，他浅浅地笑了：“那倒不用，已经实习很久了，这时也不好说退出。”

　　林业成想想也是，只好惋惜地说：“我们染染能遇见您这么个好老师，是她的福气。”

　　说完，他冲二楼喊了喊：“染染，下来送客，你江老师要走了。”

　　谁知，叫了半天，林尽染都没下来。

　　“嘿！”林业成面上带了几分歉意：“我们家这姑娘，被我们养得太骄纵了，江老师，您别介意。”

　　“哪里，林尽染——”江淮禹顿了顿，“是个好孩子。”

　　收回思绪。
　　林尽染喝了口热水，叶书语突然说：“哎呀，染染，是不是马上到你生日了啊？今年准备怎么过？”

　　生日？
　　她这才想起，再有半个月就是自己十七岁的生日了。

　　没有预想中的开心，林尽染有些恹恹：“就，随便过吧，那天还是期末考呢。”
　　“也是，你肯定没什么心思了，毕竟你现在进步这么大，学习压力也很大。”
　　叶书语感慨地揽着她的肩：“我们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学渣了。”

　　-

　　二中的期末考，在过年前一周举行。

　　有了江淮禹给她打的底子，林尽染按照以往的节奏，认真的完成了前面几场考试。

　　考完那天，是个大晴天。
　　林尽染出了考场，带好手套，和叶书语慢吞吞往校园门口走去。

　　校门口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摊，她拉着叶书语围着小贩的炉子，认真挑选着红薯。

　　“我要这个，还要这个，书语，你吃几个呀？”林尽染问。
　　“你居然吃两个，你不减肥啦？”叶书语有点惊讶。

　　林尽染剥着红薯皮，用塑料勺子挖了一小口到嘴里，舒服得直叹气：“减什么肥啊，减给谁看？”

　　“不对啊林尽染，你这语气，怎么跟失恋了一样？”叶书语一双眼睛跟雷达似的在她身上扫射了好几眼，“我怎么记得这学期开学时，不是这个样子？”

　　“呵，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钮钴禄·染。”

　　叶书语：“……”
　　这人没救了。

　　“什么钮钴禄·染？”
　　说这话时，那人喉腔里还带着笑意。

　　林尽染一回头，吧嗒一声，勺子掉地上了。

　　江淮禹朝小贩多要了一根，递给她，又拿过她手里另一个红薯，帮她剥皮：“这个吃吗？正好我也饿了，就给我吃吧。”

　　林尽染“诶”了一声，眼睁睁见他极其娴熟地将另一个红薯剥皮。
　　吃干抹净。

　　“你不是林尽染哥哥吗？”叶书语认出他来了。

　　林尽染赶紧拉着她走到一旁，说自己待会有事，让她先回家。
　　“不是吧，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叶书语瞟了眼江淮禹，偷偷问：“其实他不是你哥哥吧？”

　　林尽染没吭声，也没否认，“别管了别管了，快回去啊，回去给你发红包。”

　　走到车站，叶书语才反应过来，靠，今天不是她生日吗？还要给自己发红包？
　　林尽染最近是真学傻了吧。

　　-

　　这边，林尽染慢吞吞走回去，低踢着脚下的石子低声故咕哝：“你怎么来了啊？不加班吗？不实习吗？”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江淮禹不知道先说哪一个。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递到她面前，轻轻说：“染染，生日快乐。”

　　林尽染呆呆地怔在原地。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日？
　　难道是特意过来给她过生日的？

　　想到这，小姑娘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慌忙而惊喜的表情，她惯性地接下，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江老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所以才想着送我礼物，补偿我？”

　　江淮禹动作稍顿，而后才反应过来，小姑娘这是想到那张协议上去了。
　　男人眼睛清朗深邃，声音清冽低沉，还带着几分笑意：“唔，那染染会祝福我吗？”

　　我靠！
　　居然真是这样！

　　林尽染瞬间变得沮丧，气得转头就要走，手里的礼盒跟烫手山芋似的，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跑这么快做什么？”
　　江淮禹快步追上，一把攥住她的手臂。

　　“礼物都不拆就跑？”江淮禹把不情不愿的小姑娘扯过来，面向自己，“哥哥挑了好久呢。”

　　林尽染捏着礼盒的手慢慢放松下来，“真的？”
　　“真的。”

　　她垂眸，礼盒上有条精致的丝带，和当初于护士送的一样，甚至比她那个更美。
　　慢慢解开丝带，她打开带有logo的礼盒，里面是个小盒子，她又拆开，一直拆了四个盒子，才看到最里面躺着一只小小的口红。

　　颜色是清淡的豆沙色，小小一管，就和她这个人一样，也是小小只的。

　　“这是，送我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他为什么要送自己一只口红呢？

　　江淮禹唇边有细不可见的淡淡笑意：“喜欢吗？”
　　他又拿出另一个小礼盒，“以后涂口红，不要用手臂擦了，这是卸妆水，不伤皮肤。”

　　他连卸妆水都想到了。

　　林尽染再抬头里，眼圈涩涩的。
　　这么久没见，她以为自己就像是他生命里的过客，只是他无数个补过课的学生之一。
　　不教了，就不会继续联系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她呼吸慢慢地加重，眸中泛起水光，眼里的涩意，逐渐变成低声啜泣，沾湿了睫毛，随后又顺着脸颊滚落。

　　最后，变成放声大哭。

　　江淮禹有些无措，怎么送个礼物，就哭了起来呢？

　　路过的行人纷纷回头，看着这奇怪的两个人，仿佛是男生做了什么事，惹得女生不开心，靠哭发泄。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按压在她脸上，谁知，眼泪越来越多，林尽染索性扯过手帕，捂着脸，又哭了会才停。

　　小姑娘瓮声瓮气地说：“江老师，我以为你，你不要我了。”

　　江淮禹：“……”

　　而后男人无奈地叹气，弯下腰，注视着哭红了眼圈的小姑娘，“我只是忙，你有问题还是可以打电话问我的。”

　　“那怎么能一样？”林尽染小声嘟囔。

　　都从我爸那辞职了，自己还死缠烂打的，显得多没风度。

　　“既然你送了我礼物，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顺便再请你吃顿饭吧。”林尽染收拾好情绪，拍了拍胸脯。

　　江淮禹问：“什么都可以吗？”

　　林尽染有些迟疑：“应、应该可以的吧。”
　　而后她转身，迅速掏出钱包，看看里面有多少钱。

　　江淮禹将她这个小动作尽收眼底，随后rua了把她头顶，双手插兜，声音里带着意味难明的笑意：“走吧，还能讹你的钱？”

　　-

　　林尽染觉得这是自己过得最快乐、最满足的生日了。
　　她收到了江淮禹的礼物，江淮禹还带她吃了顿大餐。以至于她回到家时，看到满桌子的好菜，和等待的父母，顿时心虚起来。

　　林业成目光凌厉：“电话也不接，姜叔去找你也没找到，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

　　林尽染瑟缩了下肩膀，将书包捂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张妈想上前说替林尽染说两句好话，但见林业成动怒成这样，一时之间竟站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宋菱上前拉住丈夫：“好了，孩子回来就好了，别吓着她。”
　　林尽染在妈妈的掩护下，一溜烟蹿到二楼。

　　她锁上房门，小心地拉出口红盒子，将它放进自己的储物箱里，而后又跑到镜子前，旋开那管小小的口红，小心地涂满自己的嘴唇。

　　林尽染的嘴唇很饱满，肉嘟嘟两瓣，看着煞是可爱。
　　眼下涂上了豆沙色的口红，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瞬间变得端庄起来。

　　眉眼间仿佛成熟了些，像个小大人一样。

　　她想，这一刻，我就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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